092 人不如故,初心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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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並未如她所想,聽聞,就在苡宣昏倒之後,各族便紛紛離去,唯有兔族、竹族二族停滯在魔宮,幾日之後,卻無一人傳出,妖尊婚宴上所發生之事。
五日裡,竹洛、綰梅等人前來探望,皆被拒之門外,而作爲名義上夫君的皋牟,卻是從未出現過,至於大婚之上的那場風波,更無任何人提及,即便是皋牟,也未曾追加半分。
“竹兄打算何時回去?”容沽執杯看向竹洛,幽靜的院子裡,兩人第一次相對。
“容兄言下之意竹某明白,待此事一過,竹某便回竹族。”
容沽淺笑,“尊主待竹族的態度,你我心知肚明,竹兄在魔宮多待一日,於竹族來說,皆是百害而無一利。”
“他此心一起,便不會善罷甘休,此劫,竹族必經,若竹某一人可化劫數,縱使竹族沒落,不再繁榮,也是值了,容兄同我皆是族裡舉足輕重之人,定能明白竹某此心。”
容沽泯脣微微點頭,“如此,在下也不便多說了,只是,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容兄請說。”
“在下不雖清楚竹兄同苡宣姑娘之間有何淵源,然而,她終究是尊主夫人,竹兄……”說到此處,便再也沒有說下去。
“竹某記住了,我同她並無太多牽連,更不會禍至竹族。”
容沽點頭,兩人都是身在政治權力中之人,對於這些事,自然不言而喻。
“容兄打算何時離去?”
“就這幾日便會離去,竹兄,後會有期。”竹洛並未做任何挽留,明知他心繫綰梅,卻又如此急促離去,又何嘗不是爲了兔族,他心中自是清楚,若是竹族沒落,下一個便是兔族。
“師兄?”倚在梨樹下聽着清風的綰梅,一睜眼便看到了不遠處的容沽,多年不見,他竟是越發孤寂了,那份淒涼竟是如影隨形一般似的,想來,這些年在兔族,也是不好過的。
容沽聞聲收回目光,緩緩走近,打趣道,“當年的小丫頭,竟是出落的如此佳人了。”
綰梅瞪眼微嗔,“師兄。”今日他倒是心情不錯,竟也打趣起她來了。
容沽笑而不語,在她身旁擇了一處好地坐下,同她一般,閒看花落,靜聽風聲。
見他久久不語,綰梅回頭看着他,恰好看到他如此舒適神色,欣慰一笑,並未打擾,她這師兄,自小就將自己的定位許的很高,他師父對他也是期望很大,雖然名冠妖界,卻是一刻也沒輕鬆過,如今這份閒適,倒是難得。
記得那時,師父將她帶回兔族,她第一個見到的便是他,那時他還是個年幼的孩子,長的很清秀,唯一讓她銘記於心的是,他的笑容很溫和,如同冬日裡的陽光,予人明媚光亮。
“師妹,以後師兄保護你,如何?”那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他說他會保護她,可是後來,他還是沒能保護她。
“一直以來,小綰都喜歡梨花,記得後山上,便有一大片梨樹。”容沽突然開口,將她思緒拉回。
她輕輕一笑,“是啊,那時候,還是我們三兄妹一起種下的,也是整個兔族開的最好的一片梨花。”那時候的她、容沽、華荼都還玩的很好。
“如今,那片梨花還在,只是開的越發慘淡了。”
“就像人一樣,再也回不到當初了。”聽着綰梅的話,容沽閉口不言,是啊,再也回不到當初了――當初三人嬉戲玩鬧之事,還恍若昨日,一回頭,便是物是人非,各自天涯。
兄妹兩人坐下梨樹下,漫天梨花簌簌而下,就像永遠也開不敗似的。的確,永遠也開不敗,因爲白止的最後的怨咒,這片梨花,便永遠也開不敗。
兩人一陣緘默,彷彿能聽見梨花輕落地面的聲音。
“此次,是來同小綰告別。”終歸還是容沽先開口。
綰梅一愣,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要走了,然而那終是一瞬間的事,繼而點頭,“師兄――一路小心。”話到嘴邊的叮囑,還是沒能說出口。
容沽一陣苦笑,竟是生份到這般田地了,微微晗首,“小綰也要保重,在魔宮裡,諸事謹慎,師兄在兔族等你回來。”
綰梅含笑點頭,“我知道師兄此次急着回去,意欲何爲,師兄也要保重,至於師父那裡,待我回去之後,自己同他說。”
兩人紛紛起身,看着漫天花雨,如此美景,卻是辜負了。
“師兄何時動身?”
“即刻便走。”
綰梅一愣,詫異的看着他,沒料到他會這麼快走。
看着她詫異的模樣,容沽含笑,並替她拈去發間花瓣,“早晚都是要走,即便是留在魔宮,也幫不上小綰什麼,倒不如返回兔族,想一個萬全之策。”
綰梅點頭,只好尊重他的決定,“如此,小綰送師兄一程。”
“不必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容沽當即拒絕。
綰梅正欲踏出的腳步,生生滯步不前,勉強笑道,“那師兄自己一路小心。”
容沽晗首,帶着淺笑,眸子裡倒影出她的模樣,清明透徹,“小綰――自己保重。”
話畢,便轉身離去,衣昧在梨花雨裡劃下完美弧度,很多話,還是沒有說出來,便隨之淹沒在這場美麗的花雨裡。正如兔族後山上那一片梨花一般,越發慘淡,再也不能恢復往日韶華。
千年未見,他們意外相逢,淡然處之,而又安然別離,就如她的性子一般淡然,不願驚起半點波浪。
清晰的背影漸漸模糊,越來越遠,嗓子裡略帶苦澀哽咽,這個男子,曾是她最依賴信任的師兄,如今諸事不如舊時,縱使有心也是無力。本就是不喜傷愁離別之人,更是難免悲涼。
“人早已走遠了。”直到身後傳來聲音,她才恍然回神,一回眸,便看到熟悉的子俔。
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靠在他懷中,此次,就容她任性一回罷。
他亦是沒有說話,他知道,此刻,她需要的事安靜,並非安慰。
悠揚的琴聲撩動塵封已久的回憶,衆人只知,他妖域護法折夕,奏的一曲好簫,殊不知,他也彈的一手好琴,只是,有了妖骨長簫之後,這琴,便再也沒碰過了。
“大人,這曲子――您已經彈了很多遍。”說話的是一個發白的老嫗,年紀不過五十多歲的模樣,而她身上散發出的淡然安靜,卻能讓人異常舒心,一眼便能銘記,隨即將手中剛沏好的香茶送至他面前。
“是麼,很多遍了?”停下手中撥弄,似是未覺。
“大人,尊主娶了夫人,您應該高興纔是。”老嫗站在一旁繼續道。
“綺娘,很多事,你不明白。”折夕迎杯泯茶,茶香繚繞之中,看不清他神色。
這老嫗名喚“綺娘”,是當年在院子裡無意間遇到,她只是說,她很早就在妖域,甚至早過尊主坐上大位,同其他人不同的是,她事事淡然,素若輕風,諾大的院子裡,也就只有她能和自己說上幾句話。
“那大人,想怎麼做?”
“大不了――舍了這條命。”手指撥動琴絃,一聲脆響劃出完美節奏。
“值嗎?”
“自追隨他那日起,便沒什麼值與不值。”
“大人此心忠誠,可尊主,他知道嗎?”
月牙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勾,“綺娘,我對他的忠誠,從未更改過,隨他征戰妖域也好,還是如今高位在上也罷,都未曾動搖過半分,你可明白?”
空氣裡傳來輕嘆,綺娘也終是無奈,“大人您精通琴棋,善弄書畫,若非爲了尊主,何須執刀舞劍,就連這容貌也……”話到此處,終是化爲一聲長嘆,這個主子,從來未曾爲自己想過,面具下的傷痛,誰又知道。
“好了綺娘,此事,今後無須再提。”折夕起身,越過綺娘,負手看着妖域千萬年不染一色的天空。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綺娘搖頭不語,拾好茶杯,踏着輕緩的步子離去,這個主子太倔強,她一介老嫗又能如何,且隨了他罷。
藍色的眸子倒映昏暗天色,在妖域千萬年,殊不知,他最不喜的便是這天色,冰冷的觸不到半點餘溫。
記得當年,初到妖域,隨尊主手韌前任妖尊,奪下妖尊之位,那時,他曾說,“折夕,在這高坐之上,本尊唯一能信的人,只有你。”
後來,他以前任妖尊之骨築就長簫贈於他,他素來喜歡琴棋書畫,他亦是知道,前任妖尊乃曲藝天才,所成此簫,自是極品,於是,他以骨簫爲刃,助他穩坐高位。
猶記那時,他曾戲言,“本尊將骨簫贈與你,他日,若是本尊無趣,便尋你聽聽曲。”可是,他從未聽他奏過,除非以骨簫殺人之際。
垂眸輕拂手中泛着紅色微光的骨簫,這麼多年,微光從未黯淡過,隨着侵染的鮮血越來越多,竟是越來越明亮。
曾經,蝶族有少年,公子亦如玉。撥絃泠泠上,宣紙侵墨筆。而如今,月牙掩殘面,削骨以爲簫,一曲奪命刃,風雨縱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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