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廳裡的人羣一鬨而散之後，本來躲在角落裡的丁塵和郝司機立刻就顯‘露’出來。
說實在的，剛纔老爹走進小餐廳的時候，直接被吧檯前的人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對角落裡的難兄難弟。
用無線電臺和另外幾隻未歸的隊伍聯繫過之後，老爹覺得很滿意，這玩意真是太方便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媽媽找不到孩子回家吃飯了。於是他搓了搓手，不放一個火球，轉身向着角落裡的兩個人走了過去。
這兩個人當中，丁塵無疑是公寓的寶貝，屬於給多少錢都不能換的主。而郝司機則是從濱城來的客人，別說老爹現在的心情很好，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可能給他們兩個臉‘色’看。
他先是很熱情地和郝司機打了聲招呼，然後在丁塵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向丁塵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很滿意。我們說過，丁塵只要想，還是很會溜鬚拍馬的。而老爹眼看寶貝‘女’兒一往無前地往坑裡跳，既然知道拉不住，乾脆也就抓緊時間享受一下身爲老泰山的福利。
剛纔老爹已經聽人說起這兩個人下午一直在改裝電動車，所以開口就詢問進度，順便向郝司機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郝司機就和所有的技術宅一樣，遇到不是同行的陌生人，就開始變得口拙，偏偏老爹也不是善於調節氣氛的人，談話難免向尷尬的方向滑落。於是丁塵拍手說道：“要開飯了，老爹你不用先去洗洗嗎？”
老爹今天也是割草一族，回來之後直接進了餐廳，現在身上還帶着濃烈的草腥氣。
聽了丁塵的提醒，老爹就順水推舟的起身去洗漱更衣。丁塵去看卡洛準備的晚飯，郝司機不好意思坐着等，也跟了過去，然後一眼就看到了那部放在吧檯上的電臺，臉上頓時‘精’彩紛呈，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有葉黛和老爹撐腰，卡洛在給丁塵開起小竈來已經明目張膽，看到丁塵過來，立刻給他端出一碟魚籽醬，說是自己剛做的，讓他嚐嚐味道。顯然這個也是在小說裡讀到的名字。
丁塵雖然從來都沒吃得起正宗的魚子醬，可也知道那玩意不是什麼魚的籽都算數的。不過有人關心，他也不能煞風景，於是很認真地點評了一下醬汁。同時在心裡覺得葉黛說得對，卡洛的確有賢妻良母的品質。
總算兩個人還記得身邊有個老司機，所以丁塵轉身去叫他也來嚐嚐，卻發現郝司機正趴在電臺前仔細端詳，忍不住笑道：“你沒見過這個？”
“這是ff4415型全頻四通道同步無線臺收發機。”郝司機不滿地說道。然後他明顯遲疑了一下，把丁塵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你們是從哪裡‘弄’到的？可別說是有人賣給你的。”
“那怎麼了？”丁塵覺得郝司機的樣子很奇怪，不過他又不是真的逗‘逼’，看郝司機嚴肅的樣子，自己也緊張起來。
郝司機看起來牙痛得厲害，咧着嘴吸了半天氣，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向丁塵說道：“我聽他們說你是從北方來的，你知道十四區嗎？”
“你在開玩笑嗎？”丁塵說道：“一字頭只有三個區，沒有第四區。”
多虧了藍葉，丁塵在這種大衆化知識上面還不至於‘露’怯。
郝司機很認真地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才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好吧，是我冒失了，就算你知道什麼，也別告訴我。”
他指了指吧檯上的電臺，“我本來以爲你們用的是老型號的無線電接收機，沒想到是這個。”他說道：“ff4415是《廣場協定》當中規定的一級管制物品，只向二級以上文明供應，如果被人看到了，你們就有麻煩了。”
“好吧。”丁塵看着他，慢慢點了點頭，帶着他回到角落裡的餐桌旁，然後解釋了一下電臺的來歷，只是沒有提起那本維修手冊，只說是在車裡找到的相關資料。
講完這些之後，郝司機看了他半天，才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誇獎你是個天才。”然後他低聲說道：“就算是你撿到的，也不應該把它拿出來用。”他痛苦地抹了抹臉，“抱歉，這件事我必須報告，不然被人知道我就完蛋了。”
“如是你報告了會怎麼樣？”丁塵問道，同時對他的苦衷表示理解。他從前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會被作同樣的要求。這件事整個公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也沒辦法保密。
“我不知道。”郝司機說道：“我從來不知道還有這種情況，通常來說，就算一級管制物品流落出來，也沒人會用。”說到這裡，他苦笑道：“你會維修車輛，會用加工工具也就算了，那證明你足夠聰明，但是你打算怎麼解釋你會用計算機編程？”
丁塵愣了一下，頓時明白是自己疏忽了。在他從前那個時代，計算機是個人人都會用的玩意，除了沒有技術背景又喜歡憂天的人擔心機器人統治世界之外，沒人會對它產生敬畏之情。而且那時代的智能手機本來就是一部小型計算機，只要動手能力強一點的人，都會刷機替換ui，稍微骨灰一點的連底包都能自己改了。
他自己是機械專業的高材生，更是可以捧着手冊直接使用匯編語言改寫自動控制程序，所以根本沒覺得更改無線對講機和電臺的解碼程序有什麼不對。估計這也是葉添龍能放心扔下電臺，範大隊長能痛快答應用無線電來‘交’換糧食的主要原因——他們都相信，就算把這些‘交’給公寓，也沒人會用，誰也沒想到，公寓這裡會有丁塵這麼一根老冰棍，能把這個時代最神秘的計算機當大白菜用。
丁塵想了想，沒有費心編造自己會用計算機的原因，而是向郝司機問道：“那我們這裡會有什麼麻煩？”
“我不知道。”郝司機說道：“前幾年剛剛通過了《反黑暗森林法案》，應該不至於定點清除。”然後他看着丁塵，很認真地說道：“不過我可以肯定，如果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那你就有麻煩了。”
丁塵皺眉沉‘吟’了起來，郝司機的話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很明顯，這個時代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平靜，總有暗流在涌動。
有了這件事，郝司機也失去了‘交’談的興趣，起身向丁塵告辭，去吧檯拿了兩個新出爐的‘玉’米餅回房間去了。顯然對於自己莫名其妙地捲入這件事情當中感到很不安。臨走的時候，他刻意叮囑道：“好好和蘇櫻談談。”
丁塵深深看了他一眼，鄭重地說了一聲謝謝。
老爹換了衣服回來，看到只有丁塵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還覺得奇怪，這還沒到開飯的時間，郝司機跑哪裡去了？
聽到他的問題，丁塵苦笑了一下，向老爹說道：“恐怕我得去濱城走一趟了。”
“其實沒必要那麼着急。”老爹不以爲然地說道：“前幾年的情況更壞，我們也一樣撐過來了。”
“沒那麼簡單。”丁塵把郝司機的話轉述了一遍，然後說道：“所以我最好去濱城解釋這一切。如果讓他們來了，那就被動了。”
老爹明顯覺得意外，他打量着吧檯上的無線電臺半天沒說話。剛纔老爹趕人的時候，卡洛把電臺切換回了通信工況，所以那邊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他才說道：“就因爲這個？”
“這是技術優勢。”丁塵說道：“信息化領域。”他自責地說道：“是我太甜了，居然把這個忘記了。”
實際上，他還在上軍校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提出過這個觀點，信息化會大幅增加人羣不受控制的可能，所以在無法減少信息供給量的時候，應該增加相互矛盾的信息進行抵消。無疑從前的時代採取的就是這種方法，而現在，則是更簡單粗暴的控制消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