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塵的確想過，如果在首都區的事情結束，他也許會去冷月口中的西北前線看看，至少要看看那些能夠把人類文明趕出大半個地球的機器人是什麼樣子。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而他竟然隨身只帶了一支手槍。現在看起來，也許他身上那套工具刀當中的螺絲起子在對付機器人的時候都比手槍更有用。
丁塵在樺樹林裡轉圈回來的時候，冷月和凝霜已經把逃生艙裡的物資收集了起來，冷月正在審問那個被俘的特工。李允順也被搬出了逃生艙，躺在回收回來的降落傘上，丁晨的妹妹剛剛餵了他一些水，但是情況仍然看不到好轉。
丁晨的神色看上去並不怎麼焦慮，但是很明顯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些什麼，只好拿着李允順的手槍，坐在一棵樹下發呆。
“小心一點。”丁塵走過來向他說道：“北方的樹林雖然比南方的乾淨一點，但是蛇蟲之類的東西也不少，你要是被蛇咬了，我可沒有血清來救你。”
丁晨仰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如同丁塵預料的那樣跳起來，而是很認真地問道：“你覺得我們能堅持到救援到來嗎？”
丁塵沉默了下來，他想了想，蹲到丁晨的身邊，低聲說道：“我不知道能不能，但是我從沒指望過別人來救我。”
“你是流光的隊員？”丁晨若有所思地說道：“至少我們還有好消息，不是每架失事的穿梭機裡都剛好有頂級的特種部隊成員。”
“爲什麼你會這樣想？”丁塵奇怪地問道：“她們是看雪，不等於我是流光。”
丁晨用一種“你在逗我嗎”的眼睛看着他，“她們留下來而你出去探路，很明顯是相信你的能力，我不知道除了流光之外，還有誰能讓看雪如此信任。”
丁塵看着他，半晌才抿嘴“呃”了一聲，然後說道：“理由很充分，我竟然無言以對。”
他看着丁晨，“你從來都不會驚慌嗎？”
“我當然會。”丁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男人，而且通常是領導者，所以對我來說，驚慌是最沒用的情緒。”
丁塵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站起身說道：“我們現在不需要領導者，倒是很需要男人。”
他看了一眼陪在李允順身邊默默垂淚的女孩，向丁晨說道：“照顧好她吧，其它的事不用你操心。”
冷月審問特工的過程很不順利，這個傢伙毫不配合，什麼都不肯說，這讓冷月很惱火。最讓她惱火的是，她們的確需要俘虜的供詞來確定身處的位置，所以很多可能會對俘虜造成永久損傷的方法都不能使用。
“我們可以自己測量經緯度。”丁塵走到冷月身邊的時候，她正在警告自己的俘虜，“我估計這會比你告訴我們的消息更精確。”
俘虜的目光當中流露出嘲諷的神色，但是仍然不肯說話。丁塵看着他臉上剛剛留下的痕跡，看起來冷月剛纔的詢問並不和諧。
他看着冷月搖頭說道：“看上去他巴不得和我們一起死。”
“你是不是覺得特別欣慰啊。”冷月不滿地說道。
“我只是奇怪。”丁塵指了指丁晨，向俘虜說道：“你不是說要拿他去換呂南仁嗎？如果他死了，呂南仁怎麼辦？”
俘虜愣了一下，看着他說道：“我的兄弟們還會想其他辦法的。”
丁塵不以爲意地笑了一下，“安全局的人再糊塗，背景調查還是會做的，所以你們不是混進特工隊伍的間諜，你們本來就是安全局的特工對不對？”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特工說道：“混到這個位置上，你已經有機會做更多的事情了，爲了一個呂南仁值得嗎？”他皺眉說道：“他是西北戰區司令員的兒子，就算他父親不願意用官方渠道撈人，也沒人會暗中把他幹掉，根本用不着這麼着急，所以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特工吃驚地看着他，傲然說道：“你不會明白兄弟對於我們的意義。”
丁塵不以爲然地笑道：“也許我不明白你們這些笨蛋在想什麼，但是我肯定知道你們的上級在想什麼。”他平靜地說道：“沒人會這麼用苦心埋下的暗子，除非你們根本沒有得到上級的命令，所以這次行動是自發的？”
特工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看着丁塵說道：“這次行動當然是自發的，是我們爲了救自己的兄弟自發組織的。”
丁塵點了點頭，“這麼說你承認你們是有上級的？”
“沒有。”特工怒道：“我沒有承認。”
“知道我在想什麼嗎？”丁塵伸手拍了拍特工的臉，“像這樣的蠢貨都能當上保護要員的特工，讓我感覺到了這世界滿滿的惡意。”
等到丁塵從被他繞得暈頭轉向的俘虜口中得到足夠信息之後，李允順終於陷入了深度昏迷當中，看起來他的造血機能沒能夠在肌體衰敗之前製造出必須的血量。
冷月和凝霜幫助丁晨兄妹給李允順挖了個淺坑，然後就去準備過夜。他們不能帶着李允順移動，當然也不能就這麼把他埋了，所以只能等下去。
丁晨的妹妹一直在哭，後來終於哭累了，躺在丁晨的懷裡睡着了。丁晨把她小心地放在降落傘上，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身上，起身活動痠麻的身體。
丁塵走到他的身邊，低聲說道：“如果他明天還這樣，我們得作個決定。”
丁晨看了他一眼，問道：“不能多等幾天嗎？”
“我擔心那枚導彈。”丁塵說道：“如果冷月猜對了，那枚導彈很可能是機器人軍隊發射的，如果它們足夠小心，一定會過來察看。”
“機器人軍隊？”丁晨說道：“我們通常都叫它們叛軍。”他攤了攤手，“畢竟最初的那批都是人類製造的，那時候它們代表了我們人類的最高技術。”
“我明白。”丁塵點頭說道：“你費勁心血教導出的孩子反手給了你一刀。”他說道：“但是那仍然無助於改變我們目前的處境，我們還是得離開這裡。”
丁晨想了一下，突然說道：“他不是最好的。”他回頭看了一眼李允順，“他在我家裡效力了十年，從來不是最好的。但是他總覺得自己是最好的。”
“他們韓國人都這樣。”丁塵點頭說道，打算看看丁晨準備怎麼歪樓。
丁晨忽視了丁塵的用詞，接着說道：“本來我父親覺得他的能力不足，所以不想讓他跟我來。但是他和我說，想到大陸看看，如果有機會，還想看看白頭山。”
他向丁塵解釋道：“那是他們的聖山，但是絕大多數人從來沒見過，即使是在大災難之前，也是這樣。”
他看着丁塵，“所以你明白嗎？他死在這裡，也有我的原因。”
“所以呢？”丁塵說道：“你的決定是什麼？”
丁晨沉默了一下，“如果明天沒有變化，我們把他留在這裡。”他說道：“這是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