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說的話,影歌大半都聽不懂,可僅僅從他敘述事情的語氣、神情來揣度,就不妨礙她得出,楊帆所說的,與自己所指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的結論,當下只是裂齒一笑,不再言語。
看着影歌意味深長卻欲言又止的樣子,楊帆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幾分不妥,可是究竟不妥在哪裡?他一時之間卻又無從追溯。
難道是流營鎮的人想要合起夥來對自己進行什麼陰謀嗎?不應該啊,自己如果是出事,他們就再也打不開傳送門了,這道門現在每天都必須自己親自手動設置一遍才能使用,這一點他們早就試驗過了,應該是很清楚的!
可除了這個可能之外,還能有什麼其它的可能性嗎?楊帆想不明白……
除了把自己掛掉,這些人唯一的機會,大概就是將自己生擒活捉,而且前提是有辦法能做到對自己進行完全的控制,這其中也包括了對自己的思想和記憶的掌握,可是這羣人裡,會有類似的能力者嗎?
默默回想了一遍,楊帆再度搖頭,當初異能誕生之時,的確是針對於人類各種各樣的渴求,進而逐漸產生出的異變,所以早在上個世代的時候,精神系能力者的數量相當的多。
可是隨着大輻射的發生,人類生存境地的每況愈下,直接掌控力量的能力者就慢慢佔據了大多數,這是因爲……一個可以控制別人的能力者,很有可能連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飽,除了極少數的雙能力者,一個人的能力畢竟只能有一個。
隨着人類領地的日益減少,生存狀況的日益艱難,選擇精神系作爲唯一能力的人也越來越少。
自從穿越之後,楊帆經歷過的事情也算是不少了,但是前後轉戰了幾個地方,所知曉的精神系能力者也僅有靈族李家的那幾位而已,而且這一族還人丁單薄、不堪大用。
人口只不過兩千多人的流營鎮,無論從機率,還是從已經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壓根就不可能有這樣的人物存在,可是……
楊帆原地站着正在那胡思亂想呢,遙遙遠處,猛然有一陣尖銳的呼嘯聲傳來!
那嘯聲,從不知多遠的地方飛速逼近,聽起來像是風聲,卻又比風聲尖銳、宏大了許多,彷彿是幾十萬人在齊聲慟哭,是隻有在地獄纔會奏響的鎮魂曲,又似大地裂開了巨大的縫隙,有風聲從那處灌涌進去,呼嘯聲驚天動地。
隨着聲音,一道白線從遠方的地平線——其實也就是浮島絕壁處——升騰而起,就如漲潮時的海水,又似雪山崩落時的雪浪,前仆後繼,萬馬奔騰的向流營鎮的方向席捲而來。
看那速度,最多也就是十幾秒的時間,就將掠過流營鎮所在的地域。
地面劇烈的戰慄着,彷彿也在如此兇猛的衝擊面前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這短短十幾秒時間裡,楊帆看到了一生難以想象的情景……
他就看到,整個流營鎮上的人,忽然一下子都從帳篷中站了出來,伸出手臂速度飛快的一陣拾掇,整個流營鎮頓時清潔溜溜,所有帳篷雜物以及日用物品,要麼早已經被他們轉移,要不就在這瞬息之間被放進了他們的空間卡里。
整個流營鎮的所在,竟然變成了一片徹徹底底的空地,除了一羣羣鎮民,再沒有任何的殘留。
以上這一幕的情形,就是在幾秒鐘之內完成的,鎮民們收拾帳篷的動作乾淨利落得就好像是重複了幾百、幾千次一樣。
東西收拾完之後,鎮民們並沒有停下,而是立刻手拉着手聚成了一堆,隨着手拉手蛇陣的完成,一道濛濛的亮光從他們身體表面浮現出來,並逐漸擴散到了兩、三米方圓,形成了一個能夠徹底覆蓋住他們身體的保護圈。
貌似這是隻有實力達到師級以上的空間能力者才擁有的特殊防護技能,就好像法師釋放出來的魔法盾一樣,可以套給自己,也可以傳遞給別人,不同的則是,這種特殊空間防護技能的防禦力比魔法盾要強上太多太多了。
如果跟師級空間高手對戰的時候,對方祭出這一招,錯非實力高出對手一級以上,否則在對方的能量耗光之前,幾乎沒有辦法將之打破。
當然,這一招的弊端也同樣明顯,耗費的能量太劇,即便是回氣速度已經大大強化過的師級能力者,能夠維持上幾分鐘就已經是上限了。
而且,當保護罩存在的時候,使用者自己也沒有辦法對外做出攻擊。
所以,不是非常特殊的情況,這一招很少有人會用,楊帆自己甚至還是第一次見到。
一個人的保護罩就好像法師的護盾一樣,原本沒有什麼特殊的,但是兩千多個人套着同樣的保護罩串聯起來,那股氣勢,就非常令人震撼了。
楊帆的確是被震撼了,既因爲流營鎮人這一刻重新表現出來的萬衆一心,也是爲了……這些人身後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巨浪。
經過這片刻的震撼,遠方的白線浪花便已經行到了眼前,到了此刻,楊帆終於看清楚,這遮天蔽日的潮流是什麼了。
其實也只能有一個答案——風殤激泫流,或者此時的情勢之下,應該改一個字,叫做風殤激泫潮才更貼切!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一刻,風殤激泫流竟然脫離了浮島間虛空的束縛,從那虛空間爆涌出來,衝破阻礙,貼着地面,像錢塘江的海潮,洶涌無朋的淌過了這座可憐的浮島。
到了這一刻,楊帆總算是明白了!
他總算明白了,爲什麼流營鎮上的高手明明這麼多,現在通過傳送門採集生活資料又是那麼的容易,而這兩千多人,卻依舊甘願住那樣簡陋的帳篷中,睡着睡袋甚至是地面……
他總算明白了,這幾天以來,流營鎮上的人們爲什麼要打掃衛生做大掃除,將家居里、街面上……各個地方,所有零七八碎的東西全都清理一空。
他也總算明白了,流營鎮上這些桀驁不馴的人雖然屈服於他的能力之下,不敢面對面的對他做出反抗,但所有人卻異常默契的,向他隱瞞了眼前這個天大的事實……
而他們,現在卻早有準備的手拉手的站在一起,好整以暇的祭出了保護罩,這就是在等着自己在他們的面前出醜呢!
第十六章流營鎮的陰謀
不知道成因是什麼,也不知道漲落規律是怎樣的風殤激泫潮,就如同衝破堤壩的洪水,迅速漫過了浮島的地平線,浩浩湯湯的衝了過來。
不知是什麼時候,影歌已經扎回到了人羣堆裡,與她的那些父老鄉親們聚在了一起,手拉着手一同凝出了能量圈,只把個楊帆孤伶伶的撇在了原地。
雖然在那沛然宏大的空間流面前,兩千個人手拉手所形成的長龍,也不過是條掉進水裡的小蛇,可是看流營鎮居民的表情,眼前的一幕,他們平時顯然見的多了。
他們彼此手挽着手,共同形成能量圈的同時,有的人以自身的專長能力深深的扎入地面,就好像固定隊伍的楔子,而有人將能力像繩索一樣的釋放出來,勾住了一切可以勾住的東西,用以穩定自己的存在。
這樣大範圍的,而且能將流營鎮上所有人的能力物盡其用的結合到一起的空間能量圈,楊帆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電光石火之間,他的頭腦中掠過了一個名字——空行者,也只有傳說的這位空間能力的大師,才能幫流營鎮想到這種抵禦風殤激泫潮的法子吧?
流營鎮上當然不可能有住起來舒適寬敞又結實耐用的土木類建築,無論怎樣結實的建築,哪怕是附加了各種能力,在溢出了固定軌跡的激泫潮面前只怕也是無濟於事。
這一點,僅僅從激泫流的流經之處,樹木摧枯拉朽,岩石亦自不保,甚至是,整個流營鎮浮島的地面都被深深的颳去了一層,就可想而知了!
理所當然,所謂的全鎮大掃除以及加固廣場,也都不是因爲天性喜好清潔,才爲自己而做的。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爲了自己而做的也能說得通,只不過那目的絕對不是爲了奉承,而是爲了陷害啊!
激泫潮幾秒鐘後就將襲到面前,楊帆具現了骨鑽往地面一鑽,當下只見到火花四射,地面卻如同堅石一般,紋絲不動。
毒!這些人真毒啊!
前些日子翻來覆去的加固廣場,都只是說因爲最近村中的爭執太多,屢屢有人大打出手,生恐爭執當中不小心破壞了廣場和傳送門,卻原來是,從那個時侯起,這些人就已經憋足了心思要陷害自己呢。
把個廣場夯來夯去十幾遍,每一遍當中還都要用異能加固一次,經過反覆改造的廣場,雖然還達不到普通傳送門那種師級以下攻擊無效的程度,卻也算得上是堅如磐石了,至少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裡,楊帆是別想着能用骨鑽在上面鑽出一個洞來好固定住自己。
當然,只是用這種方式肯定無法困住楊帆,畢竟腿長在他的身上,這個地方鑽之不動,只要他挪動一下腳步,跑到幾十米外的正常地面,被沖走的危險豈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可是不要忘了,楊帆那小小的店鋪裡面,還放着各式各樣、數量頗多的卡片、用具和裝備道具,還有這些日子撲出來的牀鋪被褥生活用品也都擺在哪裡,根本沒來得及收起呢。
這其中不乏一些不可複製的珍品乃至是賴以維生的工具,丟掉一套,就需要花費許多手腳才能恢復過來,尤其是在流營鎮這樣材料稀缺的地方……
現在的情況就是兩難啊,楊帆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安全,就甭打算要這些東西,而他如果想要這些東西,那麼在風殤激泫流來臨之前,估計是沒什麼時間能跑到廣場之外去避險去了。
而且,不管楊帆會選擇哪一條,流營鎮上的這些傢伙都把他算計的死死的……
空前的危機降臨,這一瞬間,楊帆的大腦竟然變得異常靈活,剎那間想通了許多事,想通了流營鎮的人爲什麼要這麼做,想通了自己爲什麼會面臨這樣的遭遇……
首先,自己是肯定不會死的,一旦自己死了整個流營鎮也就玩完了,就算是自己支撐不住,在被沖走的最後關頭,流營鎮的這些人也肯定會來救自己的。
這一點,僅從自己後方幾百米處,那幾個不知什麼時候集結到一起的流營鎮有限的幾個師級強者就可以看出來。
此刻這幾個人,每人的身上都罩着空間防護罩的光圈,而眼睛都不約而同的虎視眈眈的盯向了楊帆所在的方向。
這些人就是流營鎮人的後招啊,如果楊帆最終選擇了留財不留命,他們就將出手救下楊帆,然後以真正救了他一命的姿態,要求他釋放傳送門的權限,或者是降低通行費和製作費……
在這件事上,楊帆曾與他們辯解過,若是前後不一,難免被人詬病,以後他們若因此對自己用一些卑鄙下作的手段,自己恐怕也沒什麼可訴苦的了。
如果楊帆選擇了留命不留財,那麼以這些人的經驗和準備,估計也很有可能在楊帆那間小小的店鋪被激流沖走之後,及時將店裡那些被沖走的東西席捲一空,大大的發上一筆橫財。
以這地方普遍的道德水準而論,理所當然不會有拾金不昧、物歸原主這種概念,都不說那些美好的道德品質,恐怕在他們心底,合起夥來擺楊帆一道,讓他在風殤激泫流面前驚惶失措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似乎是託了拜師楊帆之福,不怕也被拋在了流營鎮的護衛圈外,一張小臉已經變得煞白,正驚惶失措的看着楊帆大叫着:“師傅,大潮來了!”
楊帆迅速具現出觸手,將不怕捲入懷中,在此同時,在輔助芯片的安排下,更多的觸手自他右臂延伸出來,迅捷無比卻又井井有條的將周圍的一切統統收拾進了數字空間。
既要財,也要命!這纔是楊帆的選擇!
流營鎮人自以爲天衣無縫的絕對難題,楊帆卻是在電光石火間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法。
在這種鋪天蓋地的自然災難面前,任何人爲的抵抗都是微弱無力的,想要在這種災難面前屹立不動,那就必須藉助災難本身的力量。
幾十條觸手倏然回收,小鋪連同小鋪裡的物品一件不拉的被楊帆捲入空間的下一刻,所有觸手扭轉凝結在一起,在楊帆的身前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前平後曲的單面蚌殼。
幾乎就在蚌殼凝結而成的瞬間,風殤激泫流呼嘯着從蚌殼的上方急掠而過。
因爲空間流那磅礴的氣勢,以及巨大的壓力,殖裝蚌殼不僅沒被捲走,反而是被死死的壓在了地面上。
如果對於壓力的概念有所瞭解,流營鎮的人就應該明白楊帆所倚仗的是哪一條物理定律,可惜他們並不知道,所以,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楊帆殖裝的蚌殼邊緣死死的貼住了地面,利用斜面將激泫流一往無前的衝擊,轉化爲向下的壓力,愣是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