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大巴的工作量確實相當大。海風秋悻悻然收拳。固定充當紅臉角色的嚴柏森過去把老闆扶起來了,幫他拍衣服上的灰。吳老闆活動了幾步,摸着脖子啞嗓說:“走吧。”
海風秋留下吳楚東的倆保鏢看家,剩下的正式隊員一個不拉全帶倉庫來了。一開門煮牛肉和烤翅的香氣迎面撲來,十個人最少有八個深深吸氣。
白芷在切火腿腸,左手邊一堆紅通通的火腿腸丁,右手邊一盆黃綠相間的玉米豌豆。食物的香氣無比誘人。她面前的兩個鍋水汽升騰,一個大燒烤架上,金黃髮亮的烤翅和油汪汪的烤腸擠得密密麻麻,滋兒滋兒叫。她的腳邊,蹲着大狗似的任曉南,不停的吞口水,就差搖尾巴了,連有人進來都沒發現。
海風秋大步過去把任曉南提到大巴邊,“幹活!”
“餓。”任曉南頑強的面朝白芷,“不宵夜,毋令死。”
白芷擡頭微笑,“馬上就好了。其實南哥哥才停下來。”海風秋沒理她,直接把任曉南提車上去了。
吳楚東一臉看到鬼的表情,“你真是顧白芷?你會做飯?”
吳老闆,你都跟人求過婚了,連人家會不會做飯都不知道?難怪人家不要你。朱翠翠和嚴柏森一齊嘆氣,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搬桌子分發碗筷。
張天照找到水桶舀水洗手,過來幫忙,一邊問:“累了換我來,用左手當心切到手指。”一邊就把刀接過去了。
白芷笑了一笑,說:“不累,我左右手都行的。”她蹲下去在桌子底下的紙箱裡拿出兩大瓶沙拉醬,麻利的用左手擰開蓋子倒盆裡去。
肉紅的火腿腸丁倒進盆裡,淹沒了乳白色的沙拉醬,在大力的攪拌下,紅黃綠三種顏色比誘人香氣還要誘人。朱翠翠給每個人盛了一碗,沒有人說話,每一個人都低着頭狼吞虎嚥。餐廳裡只賣十幾塊錢一份的玉米沙拉,在末世的第四天格外美味。
一盆沙拉看着不少,但是十個人分,每個人的份量並不多。吃完沙拉,任曉南帶頭把手伸向了燒烤架,用筷子夾了一個雞翅一根烤腸縮角落裡啃。他帶了頭,沒人多拿,一圈人輪流之後,烤架上還有三個雞翅,孤零零的非常醒目。
大家都是有自制力的人,知道剋制和謙讓,非常好。氣氛立刻和諧起來了。孫和平的一個兵跟嚴柏森套上了老鄉,孫和平湊過去和任曉南勾肩搭背上大巴去了。張天照和海風秋把吳楚東拉過去說事,三個人臉上都帶着微笑。
白芷吃完自己那份,去掀鍋蓋看牛肉湯的火候。朱翠翠湊過來,小聲問:“我今天殺了一個喪屍,明天能覺醒異能嗎?”
“看運氣。”白芷示意她看那羣目光灼灼盯着湯鍋的兵哥哥,“他們還沒覺醒,你不要太着急。再有十幾分鍾就能吃了。”白芷放下鍋蓋去看另一隻鍋,鍋裡的飯已經熟了,她把火關掉,把剛纔盛沙拉的鋁盆拿過來,直接把飯倒盆裡,把洗好的米倒進去加水煮第二鍋。任曉南剛纔和她說他晚飯吃的那點兒跟沒吃差不多。任曉南是今天才覺醒異能的,都已經那麼能吃,張天照和海風秋應該也沒有吃飽。
再看看那羣總是有意無意眼睛盯着湯鍋冒綠光的兵哥哥,白芷嘆氣:這羣餓狼要是都覺醒了異能,還養得活他們嗎?
三人組商量出結果,海風秋把人召集到起來分工,拆除大巴後半部份的座椅,給前擋風玻璃加防護欄,加固行李倉。大家一直工作到凌晨兩點多,海風秋才喊停,叫開飯。
吃完兩碗牛肉湯拌飯,任曉南連碗都沒來得及扔,就靠在牆上睡着了。他的呼嚕一響,接二連三有人倒下,連白芷都和朱翠翠相互依偎着靠牆睡着了。孫和平還在硬扛着,但是呵欠一個接着一個,顯然也扛不下去了。海風秋和張天照站在一起,對着桌上一張改得都看不出來原形是什麼的圖紙還在小聲爭論。
吳楚東捧着飯碗圍着大巴一直繞圈,繞了半天回來看大家睡得歪七倒八,他飛快地把碗裡的飯扒嘴裡,問唯二清醒的兩人:“玻璃窗真不改?”
“改。材料不夠,明晚再來。”海風秋擡頭髮現一大半人都睡着了,“今晚就在這睡吧。”
幾乎就在同時 ,吳楚東和孫和平都找了個角落倒下去了。海風秋打了個呵欠,走到門坐下來,靠到牆上伸直長腿閉目養神。
張天照走到他身邊坐下,也打了一個呵欠,“從來沒有這麼累過。”
“將來天天都會這麼累。”海風秋頭一回卸下堅硬的外殼,“胖子說中午十二點軍分區和外界所有的通訊突然全斷了。”
“原來和哪些地方有聯繫?”張天照謹慎的壓低聲音問。
“各大軍區,幾大直轄市和絕大多數省會城市。”海風秋的聲音很輕,“其實一週前就謠傳海城附近的海域就出現了巨形喪屍海怪,當時沒人信,我也不信。現在看來都是真的!”他沮喪的低下頭,“就是殺完了陸地上的喪屍,人類能拿無窮無盡的海洋生物怎麼辦?”
“人類也在變異,總能找到辦法。”張天照重重的拍他肩膀,“在狂奔進化的道路上我們可以做伴。”
白芷突然睜開眼睛。張天照和海風秋一齊看向她。白芷小心地把朱翠翠扶到牆上靠好,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小聲說:“我要出去一下。”
張天照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我陪你出去。”
“一起。”海風秋站起來拉門拴。門外一盞燈照亮了門前的水泥路,隔牆哐當哐當的聲音不絕於耳。風從西邊吹來,帶着電線燃燒的難聞氣味。無數黑灰屑在風中飄蕩,好像正在下一場黑色的雪。外面的溫度很低,白芷冷的哆嗦了一下。
張天照四下打量,指着兩個倉庫之間的小巷子說:“我們到那邊去。”
白芷也看到了那個一人寬的小巷子,她來不及說話直接奔小巷子裡,張天照快步把小巷口堵上了。白芷傳送到幫會領地,直奔茅廁。
大姨媽真的來了。白芷無力的看着內褲上的幾點紅色,飛快的洗手塞ob,換衣服,再貼上姨媽巾做外圍防護,換回黑色的運動褲,給自己加了個外套。她還仔細的洗過手。但是才傳送出幫會領地,她就聽見了蹲在不遠處吸菸的兩個男人吸鼻子的聲音。
很香的味兒,不是她身上的!白芷心裡一陣安慰,趕緊跑向他們身邊。海風秋已經掐滅香菸,警覺地觀察四周。
“在上面。”張天照仰視。
天空繁星閃爍,別處都是漫天黑雪,在他們視線所及之處,數不清的五顏六色的光球正在自由降落,像是被調皮孩子灑落在深藍大碗裡的彩虹糖。空氣中有一絲絲的香甜。
白芷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說:“好香。”
“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張天照的聲音冷的不像人類。
“不知道。”海風秋看着落速越來越快的光球,說“走!”
“你能動嗎?”張天照問。
“不能。”海風秋保持站姿。
一枚彈子大的藍紫色光球率先落下,輕巧地鑽進了白芷的頭髮裡。一枚藍色的光球緩緩落下,融進張天照的頭部。另一枚金光的光球歡樂的撲進海風秋的額頭。更多的光球降落。有些和他們的身體融爲一體,有些接觸到他們會像氣球一樣彈開,在空中化爲虛有。在更遠的地方,無數光球在無數屋頂落下。在離他們不到二十米遠的地方,一大串光球穿過屋頂落下去,在二樓的窗口劃過,又在一樓的窗口閃耀。這些光球能夠穿過建築物,張天照和海風秋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越來越多的金色光球像子彈一樣衝進海風秋的額頭。在白芷的頭頂,藍紫色的光球匯成一條筆直的光柱。而在張天照的頭上,藍色光球已經聚成碩大的一團,正緩緩降落。
“沒人能躲得開。”張天照輕聲說,任由藍色光球包裹住他的頭部。
白芷一直閉着眼睛。她在吸進那口香甜的氣味之後發現她不能動了,她聽得見,也感覺得到,但是不能睜眼。每一枚光球融進她的身體時,她都有所感覺,那是一股股微溫的暖流,自頭頂而下直至腳底,暖流經過的地方,她的身體悄然變化,似乎有人用錘子慢慢地,把她的每一寸骨頭都敲碎。非常痛,她咬緊牙關不喊痛,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讓她陷進昏迷。她仍然站的筆挺。
白芷睜開眼睛,發現她躺在倉庫裡的一張椅子上。倉庫的燈光亮的有些刺眼。張天照和海風秋坐在她身邊,面部表情僵硬。在他們的對面,那七個人睡的正香。
“發生什麼事了?”白芷問。
“我們沒有發現任何變化。”張天照拉她起來,“你呢?”
“好像哪裡不一樣了。但是還是說不上來。現在幾點了?”白芷活動胳膊腿,之前的劇痛好像都沒有發生過,就連一直隱隱作痛的脫臼部位都沒什麼感覺。
“六點多,喊他們起來,我們回去。”張天照過去挨個拍醒他們,組織大家把桌椅竈具收拾好放進大巴的行李倉。
海風秋故意落在最後,在大家出門後,飛快的把大巴和工具收進揹包,連垃圾也沒有忘記收走。他的謹慎非常有必要,就在他鎖上倉庫門的時候,柳團長帶着一隊士兵過來,說:“這間倉庫被我們徵用了。”
海風秋沒說話,把鑰匙丟給他,掉頭就走。
柳團長親自打開門,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掉頭追上海風秋,問他:“你們在空倉庫裡幹什麼?”
“我們的隊員彼此之間還不熟悉,需要練習。”
柳團長長長的哦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下次借倉庫練習直接給我打申請報告。我要派人觀摩。”
早飯後,柳團長丟出來的小鞋非常明顯。海風秋他們小隊報上去的只有三個異能者,但是柳團長直接把他們當成全員都是異能者的小隊使用,給他們安排的任務是和另一個二十人全是異能者的團隊一起搜索幾公里之外一個a城公交公司的停車場。
海風秋沒有異議,乾脆爽快的接受任務,那一個團隊的隊長也沒有推捼,但是他的團隊出發之後,每個人的臉色都非常難看。
嚴柏森湊過去套了幾句話,臉色大變,回來說:“他們說那個停車場隔壁是是一個寄宿制私立高中,學生最少也有兩千人。”
海風秋看張天照,張天照看白芷。白芷嘆了一口氣,說:“不止,那附近還有一個全國知名的美容美髮學校,學員差不多也有一千人。”
另一個團隊的隊長當機立斷,說:“我們不去。我們找關係換任務。”他把人都帶走了。
白芷等那隊人走遠了,才說,“我住的小區就有倆孩子在那學校上學。在末世之前一天,那個中學的校長組織全校教師去鄰市交流學習,給學生放了三天假。”
吳楚東驚奇的看着她,白小芷這麼腹黑,難道是汪承鵬教的?
白芷冷笑,“那個美容美髮學校租的大廈也是我們公司的,一二樓是工作室和倉庫,三樓到六樓是教室,上面幾層全是學生宿舍,因爲是男生女生混居,校長怕學生亂來鬧出事,管理很嚴格,所有宿舍門全用的是鐵柵欄門,熄燈之後鑰匙就會被舍管阿姨交到一樓入口的保衛入。”
張天照明白白芷的意圖是去涮喪屍升級,他和海風秋還有孫和平商量了一會,說“我們兵飛兩路,會開車的跟我走,先去停車場弄車。不會開車的跟海風秋和白芷去探探那個學校。”
朱翠翠立場堅定的站到白芷身邊,嚴柏森立刻跟進。任曉南毫不猶豫站在自家隊長的身後。孫和平把他的兵都帶到了張天照那邊。吳楚東看了看兩邊,蹭到白芷身邊,沒說話。
“吳楚東你跟我們走。”張天照說:“你和任曉南特長差不多,不能倆人在一組。”
“吳楚東過去,倆保鏢也帶去。”海風秋擡腕看錶,“八點半,一點半你們過來找我們。”
張天照那隊全是壯男,走的非常快,沒用多久就拐進岔路口,把白芷他們甩開了。
這一帶是昨天搜索的最外圍,路上的喪屍並不多。在殺過一波喪屍之後,任曉南弄開了路邊一輛電子鑰匙明晃晃甩在儀表盤上的汽車的車門。在白芷的指引下,任曉南很快就把車停在美容美髮學校的入口。
海風秋和任曉南先下車把附近遊蕩的喪屍殺掉。白芷跳過移動柵欄門,在保衛處的辦公室裡翻到了鑰匙,搬來兩架梯子讓他們爬過來。
長長的樓梯一直向上,每一層樓都有好幾重防盜門,這個美容美髮學校現在看上去更像是監獄。一樓到四樓都很安靜,一直到白芷打開五樓的防盜門,從五樓的走廊裡撲出來一男一女兩個光腚喪屍,還沒有到樓梯口就被海風秋和任曉南一左一右爆了他們的頭。
嚴柏森又羨又急,喊:“別都殺光了,給我和翠翠留幾個。”
海風秋瞪了他一眼,說:“任曉南給他們倆弄兩長刀。”
任曉南得意的抓住防盜門,防盜門在他的手中好像遇熱溶化的黃油,迅速軟成一灘,又飛快的凝成兩柄長刀,刀柄被他很有創意的弄成了鐮刀狀,看上去割斷喪屍的脖子很容易。但是任曉南凝完兩柄刀,臉色就變的很難看,顯然他的這個異能消耗相當大。
海風秋在五樓巡視一遍,示意上六樓。他們站在六樓的防盜門外,就聽見七樓喪屍的嚎叫聲,聲音又尖又高。白芷打開防盜門,才踏上幾級臺階,就聞到了一股混着刺鼻香水味兒的惡臭,她退下來在揹包裡翻了翻,翻出幾隻口罩分給大家。口罩的實際防臭作用不大,但是讓她的心裡好受點了。朱翠翠扛着大刀很激動的跟着嚴柏森搶上樓,一轉眼她又兩腿顫抖被嚴柏森扶下來了。
白芷跟在海風秋上去,在樓梯拐角處就看見防盜門的縫隙中伸出來六七隻手,所有的手都來自同一具身體。那具身體非常的瘦,頭部變異的也非常神奇,扁的好像一本書,錐子一樣的下巴,吊得高高的眼睛上還塗着厚厚的紫色眼影。如果忽視那幾只塗着五顏六色指甲油的手,這隻喪屍可以用“蛇精”兩個字精準的概括。
蛇精緩緩的把頭部從縫隙裡側着伸出來,咧開嘴露出兩枚尖銳的牙齒,幾滴發黑的液體從她嘴裡流出來,滴到地板上,惡臭的味道更濃了。
它面朝海風秋拋了一個可怕的媚眼,用尖銳好比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嫵媚的問:“帥哥,你是來救人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