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回——我姐夫身邊去?”白芷笑起來,“他和我姐姐在一起,我姐姐還差點給他生了孩子。”
“我知道顧白薇一直纏着他。”藺雲來追問,“生孩子沒聽說過,又是怎麼一回事?”
“和你說這個真沒尊嚴。”白芷看向藺雲來,“你想知道自己去問汪承鵬吧。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請你,不要,再把我,和他,拉扯,在一起。”
“哦?”藺雲來又彈指頭敲方向盤,“你跟你的小徒弟理不清沒錯吧,你和阿照也沒理清,沒錯吧。”
白芷正視前方,“你真是青鳥嗎?我師傅從來不會這樣咄咄逼人。
“青鳥是遊戲裡的虛擬角色,我是藺雲來。”藺雲來冷笑,“別叫師傅叫的那麼親熱。遊戲下線,我們還是陌生人。”
“好的,陌生人。”白芷微微頷首,“如果你要和我說的話說完了,請把我放下來。”
藺雲來停車,“滾。”
白芷下車,站在路邊等候大巴。藺雲來的汽車尾翼噴出兩團火焰,立即開走了。
冷風帶着水氣從荒蕪的田間掠過。?漆黑的夜空,悠長的公路,開着車前燈的大巴還在幾百米之外。大巴加快了速度駛向白芷,車還沒有停穩,車門已經打開,不知道誰的手伸了出來。白芷搭上那隻手,被拉上了車。
“怎麼了?”張天照問。
“內急。”白芷笑一笑,張天照給她讓路。白芷筆直的走向車後部。胖子身上的繩子已經解開了。歐蕾伏在他的大肚子上,睡的正香。他對白芷尷尬的笑一笑,把肉嘟嘟的手輕輕按在歐蕾的肩上。
白芷對他微笑,去推廁所的門。門是拴着的。嶽洞庭守着竈,他轉過身說:“我妹妹才進去。”看到白芷的臉,他愣住了。
白芷還在笑,眼睛卻是潮溼的。
“這邊。”嶽洞庭把身後的空間讓出來。白芷從他身後擠進去,伏在架子上,一動不動。抽泣聲弱不可聞。
嶽洞庭朝前一步,擋住了跟過來的張天照的視線。張天照想進來,他搖了搖頭。
張天照靠在過道的櫃門上。嶽湘出來,看到張天照她非常驚喜,嫣然一笑,被嶽洞庭大力推出去了。
“白芷,你怎麼了?”張天照隔着嶽洞庭問。
“沒有事。”眼睛微紅的白芷轉身,“我進去一下。”
張天照推開廁所的門讓她進去。白芷進去之後想關門,被他擋住了。張天照定定的看着白芷,聲音發顫,“你怎麼哭了?”
“沒有。”白芷低下頭推門。
張天照擠進廁所,把門關上了。“藺雲來和你說什麼了?”
白芷無言。
“他,還是……都跟你說了?”張天照艱難呼吸,“你,是不是放不下……”
白芷無力的靠向牆壁。她達到了脫身的目地,還狠狠的報復了汪承鵬,白薇卻被她牽連陷進去了。她是真的做錯了。是她先傷害了她最親的親人。白芷泣不成聲。
“白芷,我們分手了。”張天照推開門,輕輕把門帶上了。
“師姐!”白芷猛然擡頭,“你回來。”
張天照拉開門退進來,“還有事?”
“你說分手,是什麼意思?”白芷咬嘴脣。
“就是分手的意思。”張天照背對着她,“我和你,沒關係。就這樣。”
“原因。”
“不需要!”張天照猛的推開門,門撞到嶽洞庭的腦門上,他不管不顧走到前面去,打開天窗跳上了車頂。
才秀過恩愛的倆人,居然吵架了?“談戀愛的人都是神經病。”嶽洞庭一邊攪米鍋,一邊摸着額頭上的包說。
過了一會,白芷神色如常出來。車裡的座位不夠坐,總有幾個男人是站着的。看到白芷出來,嚴柏森和朱翠翠都站了起來,朱翠翠讓她坐裡面。
白芷道過謝,把頭搭在窗邊,眯上眼睛。朱翠翠看出她心情不好,故意小聲的和嚴柏森開起了玩笑。
大巴停在了藺家別墅的後門。藺家的別墅不是特別大,但是牆非常高。藺雲來和張天照去了趟地下室,很快別墅的燈就亮了。男人們花了一點時間清別墅,打死了兩隻喪屍貓。
大家都下車活動,連孕婦都下去了。只有白芷和朱翠翠留在車上煮晚飯。朱翠翠看着火,輕聲問靠着架子發呆的白芷,“你和張天照吵架了?”
“他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和我說分手。”白芷悶悶的。
“看上去像是吃醋。”朱翠翠美滋滋的說:“今天那誰找我說話,小嚴也鬧脾氣了。”
“那誰是誰?”白芷看朱翠翠。
“沒記住他名字。”朱翠翠掀鍋蓋,熱騰騰的蒸汽帶着米香冒出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氣,“你覺得小嚴怎麼樣?”
“爲人挺好。”白芷客觀的分析,“說話還特別好聽,還很會關心人。”
“我也覺得。”朱翠翠壓低聲說,“就是心眼兒有點小。看他擺着要跟我過一輩子的勢頭,我又有點不敢下手。”
白芷微笑,“你不想跟他過一輩子?”
“不敢想。”朱翠翠傷感的說,“我從來沒想過和誰過一輩子。你呢?”
“不懂事的時候想過。”白芷摸出兩塊糖分一塊給朱翠翠,“到滬市你有什麼打算?”
“看能不能找個什麼工作唄。”朱翠翠低頭剝糖,“小嚴和小任都說我的異能得藏着。除了我們幾個人,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
“他們想的挺遠的。”白芷把糖塊塞嘴裡,“我們一起去找工作吧。說不定有全是女性的異能團隊。”
“別別。”朱翠翠嚇的差點把糖塊吞下去了,她指着白芷的臉說,“全是女人的地方有多可怕你造嗎?老孃長的還沒你好看,在女人扎堆的地方從來都是挨槍的。你看看你長的這張臉,你到哪都有仇人。”
白芷無言以對。她的世界裡除了顧白薇,根本就沒有別的女孩兒,她也沒有和人交朋友的時間。她的圈子非常狹窄。週六日汪承鵬會抽半天帶她玩。剩下的時間,他學什麼,她就要學什麼。她的學習日程表甚至排的比汪承鵬還滿。
訂婚之後,汪承鵬的世界正式向她敞開了大門。這個世界裡的女人,從十六歲到三十六歲,幾乎都視她爲敵人,好像她是遊戲副本的最終通關boss,打敗她,她們就能獲得汪承鵬這個最大的獎勵。她從手足無措到被迫還擊,再到四兩撥千斤,保持淡定微笑秒殺敵人,進步的很快。
她還記得她帶着無所謂的笑容把一個姑娘氣哭的時候,汪承鵬看着她,眼睛裡盛滿了讚許和驕傲。
白芷一直以爲,女人敵視她,是因爲汪承鵬的原因。看來,還有很多常識她仍然沒有弄明白。她摸自己的臉,搖頭笑笑,說“我姐姐生的比我好看,她的朋友非常多。”
“長的好看有屁用。你笑起來的樣子,還有安安靜靜的表情,都特別讓男人想勾搭你。”朱翠翠模仿白芷,“這樣,這樣,還有這樣。”
“你是頭一個這樣說我的。”白芷有點窘,“小時候請過老師教儀態。有一個老師特別優雅,她五官長的很平常,但是微眯眼笑的時候風情萬種。我姐姐學她學的很像,我學不大會。不過她的招牌動作我會。”白芷把亂髮撥一撥,眨巴眨巴眼,弄了根筷子當煙,抱着胳膊眯眼吐煙,眼神像勾子一樣勾朱翠翠。
朱翠翠捂着臉驚豔尖叫,“受不了了,快把你那個老師的電話號碼給老孃,老孃要回爐重造。”
“這個風塵的太過了。”白芷拿筷子敲她的頭,“咱能學點好的不。”
“這個就夠了。”朱翠翠歪着頭看白芷,“其實你招人喜歡不在長相,是什麼我就說不好,但是我喜歡跟你在一塊說話。”
“謝謝誇獎。”白芷端莊的雙手握拳在腰間行古禮,“我也喜歡你。”
“切。”朱翠翠拿筷子戳她,兩個人笑成一團。
在院子的陰暗角落裡,藺雲來靠在牆壁,出神的看着大巴後部的那一方小小窗口,在竈臺嫋嫋的白霧中,白芷的笑容純淨嫵媚。他的嘴脣抿成一條細縫。
晚飯開在別墅的飯廳裡。兩鍋白米飯,一鍋加午餐肉煮的蔬菜湯。很快三個鍋底朝天,大家都覺得沒吃飽。
任曉南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白芷和朱翠翠。朱翠翠沒扛住,說:“竈上還在燒熱水,等水開了可以泡方便麪。”
嶽湘頭一個歡呼,撲上去摟着朱翠翠蹦起來,說:“翠翠姐姐,你真好。”
“快去吧。水要開了。”朱翠翠摸她的小臉蛋。嶽湘拉着一個姐妹出去了。嶽洞庭無奈的跟着去。
白芷在朱翠翠的耳邊輕聲笑着說:“你剛纔好慈祥。”
朱翠翠對她眨左眼,“總要給人家機會嘛。這個只會賣萌,比江清月差的太遠了。”
“江清月的目標會很遠大。”白芷笑。
她倆一直湊在一塊竊竊私語,嚴柏森總找不到會跟朱翠翠說話,他急的把救助的目光投向海風秋。海風秋站起來,說:“白芷,我看看你的脫臼。”
“不疼了。”白芷活動一下肩膀,“完全沒問題。”
“還是看看吧。”一直很沒存在感的吳楚東擠進話題,說:“上次給你接的時候很匆忙,看看放心。”
白芷點點頭。和吳楚東一塊朝外走。海風秋跟過去。嶽洞庭提着兩壺熱水,腋下還夾着兩箱方便麪下車。嶽湘姐妹倆空着手在他身後。海風秋看不直去了,接過兩箱方便麪送進客廳。
吳楚東繞過車頭,走到後門邊避風的地方等白芷。
“有話說?”白芷問。
“這個藺雲來,這幾年跟汪承鵬玩的很近。他要是跟我們一塊回滬城,汪承鵬知道消息肯定出城接他。”吳楚東小聲說:“他不認識我,應該也不認識你。咱們在滬城附近找個藉口下車吧。我送你繞路進城回家。”
其實已經認出來了,白芷踮腳尖,“他怎麼會不認識你?”
“白薇總跟着他,看到白薇,我就想你。我這幾年沒跟他玩。”吳楚東的眼睛很亮,“你和張天照吵架了?”
“談戀愛吵架是很正常的事。”白芷輕聲說,“謝謝你提醒,我會小心的。”
“那行,你們什麼時候分手了,說一聲啊。我排隊。”吳楚東非常樂觀。
“這個真不行。不管有沒有他,你都沒法排隊。”白芷很認真的說:“我真的沒有喜歡過你。把你吊起來也不厚道,對吧。”
“我是備胎我驕傲。”吳楚東問越走越近的海風秋,“是不是啊小秋?”
“備胎的壽命只有四年,驕傲的時間很有限,你好好珍惜吧。”海風秋黑着臉說,“那個藺雲來,看人眼神不對,我還想揍他。”
“聽說那人前幾年沉迷遊戲,喜歡上了一個遊戲裡的妹子,啥也不管沒日沒夜陪人家打遊戲。估計妹子以爲他是窮吊絲把他甩了,他一個人那個折騰喲。”吳楚東專業八卦黑,“他有幢房子,牆上掛的全是那妹子的畫像。你們說,他又不是真窮,啪啪啪一垛垛紅票子拍出來,妹子能不跟他走?非要玩純情真愛,整個一深井病。”
“病的不輕。”海風秋點頭,帶着深意的看白芷。
白芷恍然大悟,“難怪真人這麼討厭……原來感情上受過重創。”
這麼遲鈍,白芷師傅你真可愛。海風秋的酒渦若隱若現。
“其實我病的也不輕。”吳楚東非常坦然的朝白芷身邊湊,“有藥嗎?”
海風秋把他推開,“有病自己看病去。白芷別理他。”
“晚上要在這住嗎?”白芷趕緊換話題。
“嗯。”海風秋伸出胳膊攔在她和吳楚東中間,“車上沒法睡。進去吧,姓藺的在分配房間。”
藺家的別墅房間不少,但是藺雲來只安排二樓的客房給客人住。到最後,二樓的過道里只剩下張天照,海風秋和白芷三個人。
藺雲來問:“你們三個怎麼住?一間,兩間,還是三間?”
“加你。一間。”張天照說,“最後是頂樓。”
“有。跟我上去吧。”藺雲來帶他們上樓。頂樓的大套房可能是藺雲來的住處,客廳的天花板和牆壁全是玻璃的。在玻璃天花板的正中間,擺着幾張寬大柔軟的沙發。
藺雲來指了指沙發的方向,問:“你們坐,要不要喝點什麼?”
“隨便。”張天照挑了一張單人沙發坐下。
白芷默默的坐進另一張單人沙發,海風秋靠在白芷右手邊的長沙發扶手上。
藺雲來提着兩瓶酒和幾隻矮腳酒杯過來,說:“沒有冰,白蘭地行嗎?”
“有口喝的就行。”張天照仰頭看天空,“你這幾天都在哪?”
“前幾天在石城玩,被困住了。”藺雲來給三隻杯子倒上酒。第四隻他換了一瓶,酒倒進杯子裡時,香甜的玫瑰花香沁人心脾,他把這隻盛滿緋紅酒液的酒杯推向白芷。
“謝謝。”白芷把酒杯握在手裡。
“你們從哪來?城?”藺雲來不看白芷,輕輕搖晃酒杯。
“我去城出差。也被困住了。”張天照沒有碰茶几上的酒杯,他雙手互握,“我們能組隊,還能用遊戲技能。還可以……使用遊戲的揹包。”
藺雲來吹了一聲口哨,“我們,我們四個?”
“還有嶽洞庭。”張天照認真的說,“就我們五個,車上還有玩同一個遊戲的,但是他無論如何都辦不到。”
“也就是說,有且僅有我們五個?”藺雲來瞟了一眼一直瞪他的海風秋。
“理論上不會超過十個。”張天照說,“除了我們幾個,剩下的人都在北方,也許已經死了,也許我們和他們活着的時候永不相見。”
“只有遇到你們才行?”藺雲來看向白芷,“你,還是白芷?”
“我。”張天照飛快的回答,把藺雲來的視線拉回來,“自己試一下操作。”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光球來了。”白芷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她的酒杯還沒有來得及放下,第一枚藍紫色的光球穿透天花板,墜落在她的頭頂。酒杯自她指間跌落,滑在厚軟的地毯上,慢慢轉了半個圈。一波又一波的藍紫色光球蜂擁而至,形成一條螺旋的光帶把白芷包裹在中間。白芷輕輕哼了一聲,再沒有任何聲息。
“白芷!”藺雲來尖叫着撲上去。張天照抱住他的腰把他拋回沙發上,“看着。”
金色的光球和藍白色的光球接連落下。海風秋和張天照也被光球淹沒。
藺雲來從沙發上爬起來,仰頭看天花板。無數光球猶如撲火的飛蛾穿越天花板。燈泡炸碎的聲音清晰可聞。藍紫色的光暈中,白芷的臉猶如玉雕,承受疼痛的表情隱忍無助。藺雲來撲上去把白芷摟在懷裡。一連串劇烈的雷暴聲之後,雷球進入他的身體,螺旋的光帶慢慢展開,把他和白芷的身體一起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