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
先行趕到的男生衝進校車,便不顧形象地癱倒在座椅牛喘,雖然精疲力倦但卻不敢閉上眼睛,當看到坐在駕駛座穩如泰山的陳青河,不少人眼神不由得浮現複雜之色。
感慨倖免於難之餘…
知道若沒有陳青河的幫助,死骸絕不會讓他們輕易逃脫,是他救了所有人,這個曾經被班級邊緣化的同學。
“快,還有十五秒!”
陳青河密切注視着後視鏡。
死骸徘徊在側倒土方車周圍,它們用骨爪撕打土方車,本能的將其當作獵物進行攻擊,但有小部分被校車的引擎聲音吸引。
死骸追趕着女生,與她們之間不過五十米距離。
女生們雖然恐懼,但生還的希望就在眼前,哪怕是處在末尾的燕馨婷,李夕雨也壓抑住恐懼,沒有尖叫,沒有絕望。
趕到校車,這是女生一致的念頭。
這一百米多米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能算短,飛人博爾特百米世界記錄9秒58,限於身體的先生弱勢,死亡陰影籠罩下女生拼勁全力,幾乎是在最後幾秒趕到校車。
班長李夕雨在燕馨婷的攙扶下,最後登上校車。
——嗡,
陳青河右腳踩下油門,校車排氣管噴出一串黑色尾氣,左手老練打着方向盤,目光一刻沒有離開後視鏡,控制車頭朝右轉去。
“等下!”
李夕雨突然用手撐住車門,不讓車門關閉。
“你要幹什麼?!”
陳青河在後視鏡冷漠盯着李夕雨。
手上卻一刻沒有停下,轉動方向盤控制車頭轉向,要讓校車開出左右兩輛校車間的夾縫,以便隨時加大馬力逃跑。
“再等等,我看到王紂了。”
“看,王紂他們就在那裡——”
李夕雨淚霧濛濛,哀求看着陳青河,手指向操場北面死角,正對育德樓方向的乒乓石桌陰影處,在那裡有她高一起便暗戀的人。
鳳凰樹的樹蔭下,狹窄小徑有八個人正以乒乓石桌作爲掩護,焦急地貼牆朝校車靠近。
這八人距離校車還有五十米。
“王紂,車子就要開走了。”
“李夕雨剛剛不是看到你了?”
“昨天你才收到她的情書,那個臭女人平時一副對你花癡的模樣,現在變得這麼狠心!難道沒有去要司機停車,告訴我們就在這邊?”
一個刺蝟頭,腳下還穿着人字拖,雙眼焦慮看着調轉車頭的校車,對身旁有一頭烏黑茂密頭髮,陽光帥氣的王紂,憤憤道。
校車調轉車頭的緣故,刺蝟頭及其他人從這個角度並沒有發現李夕雨所做的那一幕。
王紂卻看到了!
“閉嘴,段壬!”
“怪物就要過來,是司機故意不停車,不想冒風險救我們。”王紂神色不定,校車要拋下他們離開,再也沒人可以鎮定。
“那怎麼辦?”
“車子如果走了,我們就死定了!”
“好不容易從宿舍逃出來,只差一點就要得救了!”
八個人都是本市的富家少爺,因爲蹺課留在宿舍沒有去上課這才得以逃過一劫,隨後一路在王紂帶領下兇險逃出育德樓。
現在生的希望卻要從眼前生生溜過,誰能承受這樣巨大的失落感?!
就算八人中城府最深的王紂也臉色難看。
“我不想死!”
死亡陰影籠罩下,八人中個頭最爲矮小,在惠野外貿集團董事父母溺愛下生活的張裕,首先按耐不住內心恐懼,尖叫着衝出乒乓石桌。
他不想死!
一路過來不知有多少往日熟悉的面孔,被死骸開膛破肚,在面前臟器腸子混着鮮血被踩爛一地,死亡逼迫而來,催化他的求生意志。
“停車,等等我!!”
張裕發了瘋一樣衝向校車。
“草!”
段壬怒罵一聲,第二個衝出乒乓石桌。
逃竄如病毒傳播,每人會傻愣在原地幻想校車停到面前富家少爺們面前,猶如往日專職接送的司機那般無微不至。
現在比拼的是矯健的腳力,強壯的身體,迅猛的爆發力…誰能在校車駛出後操場前趕到,就有活下來的機會!
金龍校車內——
“班長,你開什麼玩笑?!”
“李夕雨,你不要命是你自己的事!”
“但請不要連累我們!”
“李夕雨,你喜歡王紂那個學生會裡的富二代,全年段就沒有人不知道,爲了一個人的命你就要害全班陪你去送死!”
“真是太自私了!”
到處都是聲討李夕雨的聲音,燕馨婷退了半步,詫異看着好友,她覺得自己這朋友是不是瘋了,在這種時刻還想着救人。
救人可以!
但別拿其他人性命爲代價。
李夕雨緊抿着嘴脣,不敢去面對身後那些羣情激奮的面孔,只能沉默不語,內心祈禱王紂立刻出現在眼前。
“馬上滾進車裡,不然就自己滾下車!”
陳青河動側目注視着後視鏡,沉聲道。
後方的死骸明顯加快了速度,原因正是張裕的喊救聲刺激了它們。
原本盡在掌握的狀況!
卻因這個嚇破膽的富家少爺,而開始脫離陳青河的掌控。
該死!
陳青河心裡暗罵,加快轉動方向盤。
他連正眼去瞧李夕雨一眼都念頭都沒有,諸如這樣將希望寄託於他人的蠢蛋,結局要麼丟掉小命,要麼被利用乾淨毫不留情仍掉,他不知見過多少。
——茲啦。
車尾擦着左右兩側的校車,硬生生從夾縫中擠了出來,最糟的狀況已經發生,現在不是擔心調車聲音會吸引更多死骸的時候。
死骸已經趕來對車尾揮出爪子,嗡…排氣管噴出一串黑煙,車輪在地面留下兩行車胎痕跡,校車如利箭一般開出。
“所有人回到座位!”
陳青河將油門踩到底,控制着校車轉向。
嗡!
引擎聲在耳邊咆哮,衆人視野隨司機老朱擦得鏡亮的擋風玻璃而轉向,車況劇烈顛簸朝着Z字形車道疾馳。
一米,
五米,十米,十五米——
金龍校車直線疾馳,突然有一道人影躥出,他揮舞雙臂擋住去路,嘴裡狂叫停車一類的話,希望校車能夠停下。
這人正是張裕!
“白癡,你在找死!”
陳青河眼眸閃着冷酷,嘴角不自然地上翹,絲毫沒有讓校車放慢速度,彷彿擋在二十步開外的張欲,不過是個批着人皮的石墩子。
嗖!
校車顛簸着直線衝刺,超過幾個正在和車子比拼速度,企圖繞到車門一側的富二代。
“停,停下…”
“讓我上,只要讓我上去,你要多少錢我都讓媽媽給你!!”
“一百萬夠不夠,不夠的話——”
“一千萬,五千萬,還是一個億!!”
“……”
張裕癡狂揮舞雙臂,看到迎面而來校車,內心的希望如石沉大海一般迅速落空,最後耳畔迴響着嗶嗶的車鳴聲,視野就陷入永遠的黑暗。
蓬!
一米五八身高的張裕,整個人猶如被鬥牛頂飛的西班牙鬥牛士,鼻口溢着鮮血,翻滾在操場的水泥地,直至撞擊到籃球架才停下。
安靜。
金龍校車內陷入死寂,陳青河的冷酷衆人首次領略到,難以想象他竟然可以這樣毫不猶豫,無情地碾殺掉一個生命,這種冷酷是車內的溫室花朵,內心浮現此生絕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冷酷嗎?
不…這是在地獄生存的基本要素!
未來的地獄,將在很長時間內都是“人.吃人”的世界,不是單純字面上的人.吃人,而是化身爲野獸爲了生存權,可以毫不猶豫毀掉陌生人,毀掉一個家庭,強佔他們所有的一切,包括女人、食物、水、藥品等所有必需品。
沒有倫理的束縛,沒有道德制高點的評判!
那是個叢林法則…不,遠比這還要可怕的環境——作爲地球唯一高智慧種族的人類,遠不是隻具備狩獵本能的野獸能夠比擬。
陳青河就是這個地獄的倖存者,他遊離在大要塞城市外的聚集地,如忍受飢餓的野獸覓食,直至“那一天”的到來!
他會被全車同學的看法影響嗎?
不,這不可能!
在意別人這種文明社會的觀念,就像一坨野狗最熱愛的人.屎,在他爲了一包食鹽遭到同伴背叛的時候,就完成了小腸到肛門的通便過程。
千萬不要瞧不起人.屎,當你餓到靠啃指甲存活的狀態,就算那是一團被風乾,散發令人作嘔惡臭的大便,也能夠把它當作米其林三星廚師親手烹飪的頂級鵝肝風捲殘雲般吞下。
相信我,當你餓到空腹被胃酸折磨的狀態,你已經沒有理智,只要是能夠果腹的東西,都可以迅速塞進嘴裡。
突然!
蓬,蓬。
重物撞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車內注意力集中在陳青河背影的同學,這才發現早沒有李夕雨身影的前車門。
兩道人影跌倒在駕駛座後方!
正是王紂,段壬。
他們緊抓在護欄的雙手,還有手臂淤青的擦傷都在間接說明剛剛發生的狀況。
沒錯。
從開始兩人就沒打算把希望交給加大油門拋下他們的司機,而是逆向朝Z字形的車道跑去,在操場入口等待跳車的機會。
一直敞開的前車門正是他們搏命的根據。
“呼——呼。”
大難不死的王紂倆人,還沒從剛剛命懸一線的險狀緩過勁來,若是他們稍有偏差的話,等待就是飛速旋轉的車輪。
那樣,他們脆弱腦袋會像西瓜一般爆炸,最終如被棄的肉骨頭,變聲兩具發熱的無頭屍被蜂擁而至的死骸啃咬乾淨。
“這兩個傢伙…”
陳青河擡頭,通過後視鏡看着王紂倆人。
他塵封已久的學校記憶撕開一角,那還是父親沒有破產自殺的時候,他和王紂段壬倆人同屬一個搖滾社團,從高二死亡金屬樂隊就是宜和高中最受矚目的社團,樂隊每個成員都是女生們追逐的焦點。
王紂,段壬便是樂隊的兩個主唱!
其中既兼隊長,又是學生會成員的王紂可謂是每個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帥氣,多金,時尚,音樂王子!
種種這一類正面詞句,永遠是王紂的後綴。
“最好識相的做好鴕鳥!”
陳青河眼眸泛着冷光。
李夕雨擁入王紂懷裡啜泣,再次見到愛人喜躍衝破一切顧忌。在他們身後的段壬,怨恨看着駕駛座的背影,這傢伙雖然和他同屬一個社團,但關係卻並不友好,尤其是在陳青河父親破產自殺從特等班轉出更變得惡劣。
搖滾社團,雖然名義上是搖滾愛好者聚集的社團,但事實上這是富家少爺聚集地,如陳青河這樣連五線譜也不明白的大有人在,絕大多數加入社團是爲有逃課的藉口。
“陳青河,你怎麼在這?”
“——司機?”
段壬借到後視鏡中的臉孔,卻沒想到是在圈子消失已久的陳青河。
這怎麼可能?!
陳青河還會開校車,他沒有聽說過。
“閉嘴,呆在我的車需要安靜!”
陳青河打斷段壬未出口的話。
一面,他將油門踩到底,完全無視擋在校車前的學校大門,更不在意是否上鎖,就這樣悍然朝着校門撞擊去。
嘭!
巨大的撞擊力下,前擋風玻璃徹底碎裂,變形車頭則頂着一扇鐵門前進,甚至藉此撞開一隻死骸,碾斷它一根手臂,。
如此暴力的車技…
引得校車內一片驚恐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