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月雖只遠遠見過安平候幾面,可不過是遠遠一瞥,也覺得安平候是個極好相與的人,更別說前世今生,她好像就沒聽到誰說過安平候的不好,“只怕侯爺心裡一直都放心不下姑母的罷……娶了別的女子爲妻,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嫁給了別人,換成了誰,這心裡都不會好受的!”
她說的這問題,許慕原也曾無數次設想過,所以當皇上不答應他退了與宋涼月親事的時候,他卻是在心底場長長舒了一口氣的。
如今許慕原更是說道:“只是如今說這些都已經遲了,人都已經死了……若是你今日找我來只是說想要我放過寧王妃娘娘的話,那你就回去罷,哪怕你覺得我是言而無信的小人也好,這弒父之仇我卻是不能不報,至於之前答應你的那些話,權當做是我對不住你罷!”
這個答案,早在宋涼月的意料之中,可到底還是覺得有些失望,“還請世子爺多斟酌一二。”
話畢,她長長嘆了口氣,轉身就要走。
可許慕原看着她緩緩離去的背影,倏地想起了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來,“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嗎?”
宋涼月轉過身來,一字一頓道:“你說的是哪件事?”
每多說一個字,許慕原的心就跳動的愈發快了,甚至有些不敢將接下來的話問出口,“寧王妃娘娘害死我爹的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嗎?”
其實從一開始他這心裡就種下的懷疑的種子,只是他一直將這顆種子按到了塵土之中,卻忘了,但凡是種子那都會生根發芽的,就算是不想知道,那終究也是要知道的。
這件事和自己有關係嗎?
宋涼月明白,這事兒和上一世的自己是沒有關係的,只是這一世卻不大好說了,畢竟自己明明知道即將發生的一切啊!
見着她半晌沒有說話,許慕原卻是自嘲一笑,低聲說道:“我真蠢,爲何要問出這樣的問題來?若是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你爲何當初要來安平侯府,叫我勸阻我爹不要去西北?若是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那你今日怎麼會來找我,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只叫我放過寧王妃娘娘?若是這件事真的和你沒有關係,那當初在揚州的時候,你爲何要逼我答應那樣的話……宋涼月,是我太笨了,從一開始就不該相信你,更不該在今日問這件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我只該問問你,你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攙和了這件事?是從在揚州的時候開始,還是在來了京城之後?”
明知道心裡是該怨恨宋涼月,可他發現自己好像做不到,就算是眼前這個女子是寧王妃娘娘的侄女,可她也是屢次幫過自己,是不是表示她的心裡對自己是有情的?
宋涼月的嘴巴動了動,卻不曉得該如何開口,是啊,她該說什麼?說從始至終這件事就與自己沒有關係?可她確確實實是知道這件事的。
半晌後,她才緩緩道:“世子爺,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說這件事,只是不管是對於你,還是對安平侯府,我從來沒有生出半點歹意來,你相信不好,不相信也罷,都隨你罷!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做的,我已經做了。”重生之後,她不是沒想過報仇,只是這個想法最終還是擱置了。
話畢,她擡腳就要走,說多錯多,終究有一日會露出馬腳的。
許慕原只當她這是心虛,冷笑着說道:“二姑娘到時灑脫得很,只是還請二姑娘記得,若是終有一日我做出什麼害二姑娘心中不舒坦的事情來,切莫見怪。”
醜話已經說在了前頭!
宋涼月只覺得心頭髮冷,轉身說道:“世子爺這話都已經說了,叫我說什麼纔好?若是我真的要計較世子爺做下的事情,只怕世子爺下輩子都還不清呢!世子爺,還請記得我的話,冤冤相報何時了,就算是真的報仇了,世子爺心裡會快活嗎?如果世子爺覺得是的話,今日我就站在這兒,我也是宋家的人,是寧王妃娘娘的親侄女,殺了我,不也能解了世子爺的心頭之恨?”
許慕原卻是疾步走上前,一把就捏住了她的肩頭,“怎麼,你以爲我不敢嗎?”
說着,他更是冷聲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做了對不住你的事兒,宋涼月,你倒是說說看,我做過什麼對不住你的事兒?是當初在揚州的時候挾持了你,還是前不久請皇上賜婚的事情……對了,我想起來了,你怕是因爲我與皇上說要退親的事情罷,怎麼,先前你不是不願意嫁給我嗎?怎麼如今反倒是說出怎樣的話來呢?”
“可見你這欲擒故縱的手段用的可真是好,叫我都弄不清你的心意來了,不過是真心也好,假意也怕,以後你都好好陪在我身邊罷!原先有人對我說你這是欲擒故縱,我還不相信,只覺得你並非是這樣的人,可如今看來,你做了這麼多不就是想讓我愛上你嗎?宋涼月,告訴你,你就死了這條心罷!”
宋涼月只覺得肩頭生疼,疼得她連話都說不出來,“既然世子爺都這般說了,不管是刀山火海還是修羅地獄,我都陪着世子爺一起,就算是犧牲了自己,也要看看到了最後世子爺會落得怎樣一個下場!”人在做天在看,她是相信報應的,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沒到罷了!
說着,她更是冷冷看着許慕原,眼眸中露出從未有過的冷意來,“世子爺,該說的我都說了,放手罷,我要回去了。”
這言語之中似不帶有任何情感。
許慕原緩緩鬆開自己的手,看着她轉身,消失在黑夜之中,只是她一走,他就後悔了,自己方纔說的都是什麼?修羅地獄,自己不已經在了嗎?爲何要拉着宋涼月一起?就算是到了修羅地獄,宋涼月也是沒這個資格陪着自己一起的啊!
從安平侯府大書房一出來,宋涼月的眼淚就落了下來,還好如今天色已黑,旁人看不到她那落魄的樣子。
可跟在她身後的一禾卻聽到那微微啜泣的聲音,卻是連個字都不敢說,只亦步亦趨跟着她,生怕她出了什麼事兒。
等着上了馬車,宋涼月這才覺得自己緩了過來,接過一禾遞過來的帕子,說道:“放心,我沒事兒的。”
可她如今哭的眼睛都紅了,哪裡像是沒事兒的樣子?
就連一禾都忍不住說道:“姑娘,是不是安平候世子爺……欺負您呢?您以後就別去找他呢!”她很想說要自己姑娘不嫁給許慕原了,只是想了想,這門親事只怕是誰都沒有轉寰的餘地,她說了又能頂什麼用?
宋涼月搖搖頭說道:“算了,你不會懂得……今日的事情誰都不能說!”
一禾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果真是這件事對着誰都沒說,就連回到了蔣國公府,與胭芳說起這事兒的時候,也說是今下午姑娘偷偷帶着她出去玩了,因爲不熟悉路,所以迷了路,所以這纔回來的玩了。
若是擱在別的時候,胭芳定會將這件事告訴蔣國公老夫人,只是這次她卻是搖搖頭說道:“姑娘只怕心裡苦的很,多出去走走權當做散散心也是好的,只是你是姑娘身邊的丫鬟,平日裡也該勸勸姑娘纔是,就算是真的要出去走走,誰也不會攔着,卻要多帶幾個人出去,更莫要找那不熟悉的地方,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兒,那該如何是好?”
一禾自然是連連應下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胭芳姐姐,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姑娘就要嫁去安平侯府了,您說可該怎麼辦啊……”
這姑娘還沒嫁過去,就被安平候世子爺欺負成了這個樣子,若是到時候真的嫁去了安平侯府,還有個瑞華長公主在,這姑娘的日子她連想都不敢想。
胭芳卻道:“是福還是禍,終究是躲不過的,就算是咱們再擔心,難道能改變什麼不成?叫我說,你跟在姑娘身邊也有些日子了,就該多學學姑娘那灑脫的性子,橫豎這件事都沒有辦法改變了,還不如學着去接受,以後的事情那就以後再說罷!”
她雖比姑娘大上一些,但不得不承認,跟在姑娘身邊真的學到了不少。
一禾只覺得滿肚子的委屈沒法說,偏生她是個藏不住話的,半晌才說道:“可我總覺得安平候世子爺以後不會好好待姑娘的……”
“這種事兒誰能說得準呢!”胭芳也跟着長長嘆了口氣,說道:“不過如今咱們只能朝着好的方面想了。”
她們在瀟湘苑中猜着許慕原的心思,這個時候的許慕原也在猜着宋涼月的心思,想着今兒自己說的話,更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一片,索性穿了衣服起身了。
這安平侯府還是原來的安平侯府,只是好像一切都已經變了,哪裡還有往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