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林若對誰砍了多少顆人頭並沒有太大的興趣。在這十餘年的軍旅生涯當中,林若雖然已經看慣了殺戮的場面,可是林若冷漠的內心世界裡,還是存在着人性的慈悲。其實在前世的林若也曾經希望世界和平,人類之間沒有戰爭,可是很多事實告訴林若,但凡是有人的地方,肯定就有戰爭,就有流血。他看着張飛和典韋那血淋淋的盔甲,當下淡淡地說了一句:“進無終城吧”
無終城,雖說是一個城池,可是事實上,只是百餘座房子混搭而成的小鎮,就連所謂的城牆也不過是用土堆城的,只有一個人的高度,這樣的城牆,根本沒有辦法抵擋住外界的侵伐,也正是因爲如此,城裡住的幾乎都是窮人,或者是有私兵的世家,世家們,在這裡有堅固的碉堡,有供商人們歇腳的客棧。
事先,林若已經瞭解到了,無終城裡裡面也沒有官吏,基本上是誰的拳頭大,誰就厲害,誰就是王者。在這樣的一個地方,是強盜出沒,馬賊橫行的場所。商人們爲了混口飯吃,不得不每年都貢獻出不同的買路錢。
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有了無終城看起來繁華的市集。無終城是烏丸人、漢人少數的鮮卑人、匈奴人混居的地方,民風十分的彪悍。
在無終城內的烏丸人聽說漢人來了,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孕了,漢人們都集中到了大街上,似乎是歡迎林若,不過在林若看來,這些人陌生的目光裡,帶着的信息並不是友好的。
在這些人當中,不少人看着漢軍的表情,就像是看怪物不信任,懷疑,甚至是有些迷茫,在他們的心中,漢人的軍隊最終能否打敗烏丸人,能否給他們這些漢人帶來安寧,他們不清楚,甚至是懷疑的。
這個時候,一個四十多少的中年男人帶着一羣文士迎了出來,他的態度十分的恭敬,半跪在地上說道:“小人侯全見過林丞相。”
因爲林若的名號太響了,也因爲無終地處偏僻的消息閉塞,衆人還不知道林若已經辭去丞相之職,所以還以丞相的官位慣稱。
林若點了點頭,他看向眼前這個男人,心裡卻不由樂了。這也怪不得林若,因爲這個男人穿了一套漢人的士子服,可是身材雄壯,而且他的臉上滿是橫肉,這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給人的感覺實在是不倫不類。
“你們都起來回話吧”林若微笑地問道。
那個男人當下站起身來,而他身後的其他的文士也站起身來了。那個男人抱拳說道:“多謝林丞相。”
“你是何人”林若當下問道。
侯全抱拳說道:“啓稟丞相,小人是漢人們推出的大人。”
大人?聽到這話,林若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在烏丸裡面,大人就是一方的首領的意思,不過只是一個小首領,在大人的上面,還有王,還有單于,還有可汗。看來漢人們也入鄉隨俗啊林若點了點頭說道:“好。侯全,你以後就做這無終城的縣令吧”
“多謝丞相。”侯全當下面露歡喜之色,馬上說道。他側身向身後的人說道:“丞相,這些人皆是無終城裡的鄉紳。我們得知丞相率大軍親征烏丸東夷,路過無終城,特意在這裡等候丞相,獻上犧牲、準備酒水犒勞大軍。”
這個時候,一個年齡稍微長一點的老人抱拳說道:“我等多謝丞相的恩德,多謝丞相爲我等趕走烏丸蠻夷,還我們無終百姓一個安定的生活。”
林若當下微微點頭說道:“諸位不必客氣,這些都是當今天子聖明,不願意看到我泱泱中華,被東胡蠻夷欺凌,所以特命本帥親征烏丸。剿滅東胡,還我漢家威嚴。”
“丞相,我等在城堡裡備下了酒宴,爲諸位接風,請丞相和諸位將軍能夠賞臉到城堡裡吃酒,也好讓我等盡地主之誼。”侯全當下抱拳說道。
林若點頭說道:“還請侯縣令領路”
“請”當下侯全也不客氣,帶着衆人在前面爲林若領路。
而林若卻對旁邊的張飛、典韋等人說道:“這個侯全,不可信。等一下吃酒的時候,你們小心一點,全看我的臉色行事。”
張飛一聽當下忍不住說道:“軍師,既然這廝那麼不可靠,就讓俺老張將這廝的腦袋擰下來,然後率領大家屠了這無終城。”
林若當下忍不住說道:“翼德,你這幾天殺人,是不是殺得眼睛都紅了?這些人並不都是侯全的人,還有許多人是無辜的百姓。我們身爲漢家的軍隊,就當以護衛漢家百姓爲己任,如何能做這樣的惡事?這和殘暴的烏丸人又有什麼不同?”
張飛當下忍不住說道:“那怎麼辦?”
“翼德,等一下喝酒的時候,那個侯全必然會來和我拼酒,而你要拉着他的手,和他喝酒,記住了,這酒要看着他喝下去,你才喝。省得別人給你下**了。還有,你腰間的寶劍一定不要離身,關鍵的時候,就挾持這個侯全爲質。”林若看向張飛說道,“我們要將計就計,擒下這侯全。”
旁邊的典韋忍不住說道:“莊主,那俺做什麼?”
“子孝(典韋的字),你等一下悄悄地借如廁的名號,溜出去,然後到城外找田疇大人,讓他帶兵包圍這個侯全的城堡。哼,不可放過一人。”林若看向典韋說道。
典韋點了點頭說道:“莊主,俺知道了。只是俺去了,你身邊沒有一個人保護你,這可不行。”
“你這黑瞎子(張飛罵典韋是黑熊,黑瞎子是黑熊當中最厲害的一種),你將俺張飛看做無物了?有俺老張在,俺敢打包票,軍師會一根頭髮也傷不到的。”張飛當下忍不住看向典韋說道。
典韋哼哼了一聲,然後不說話了。
這侯全確實熱情得很,一上桌,就滿滿的馬奶酒。接着就是北地特有的“火燒子”,這種酒的濃度雖然沒有嫣然山莊的“雪中炭”那麼濃烈,可是在當時來說已經是烈酒了。桌上的菜,先是一個烤全羊,接着就是各種各樣的野味,山參,鹿鞭鹿茸什麼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林若放眼過去,許多將領的臉已經微紅了,而那些陪酒的人的表情,彷彿是若坐針氈。很顯然,他們沒想到林若帶來的人,那麼能喝。
接連幾個人給林若敬酒,林若都笑着告訴衆人,自己不擅於飲酒,尤其是北方的烈酒,一喝就會醉倒,因此推辭了,可是這些人卻紛紛勸酒,林若無可奈何,只得喝酒了。可是就在他喝酒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問題,自己喝的酒竟然是冷水。
他疑惑地看向了旁邊的那個給他倒酒的女子,發現那個女子正衝他微微眨眼。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分。看來自己喝的酒已經被這個侍女換成了水,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對方要那麼做,不過肯定不是懷有惡意的。
看到林若喝了一杯又一杯,似乎都喝不醉,而林若低下的武將們,卻因爲嚴守軍令,喝了五杯之後,再也不肯喝了,無論侍女、歌女、衆人如何勸酒,那些武將們都冰冷的拒絕了,而且他們的手裡不約而同地握着了腰間的長劍,眼看是這樣的結局,侯全如何甘心?
他當下眼睛一轉,生出了一條妙計。他呵呵地朝林若笑着,然後說道:“林丞相,侯全是一個粗人,不會說話,這文人的客套,我侯全就不說了。侯全,敬林丞相一碗,感謝林丞相對我們無終城裡漢人們的再生之恩。”
侯全說着拿起了酒罈子和大碗走到了林若的面前,親自給林若換上大碗,親自倒酒,然後親自給林若端上了。
“呔,你這廝,不知好歹?你可知道我家丞相行軍的時候,從來都是滴酒不沾的。他今天已經破例,和你們喝了許多了。你還要怎的?你這廝,要喝酒,就來找俺老張。”張飛當下拍着桌子站起身來說道。他說着就走了過去,利用他的強勁的手臂搭在了侯全的脖子上,然後將侯全一把拉到了旁邊。
侯全想要掙脫張飛的魔爪,可是就憑他的那點力氣,哪裡是張飛的對手,沒幾下,他就很乖巧地跟着張飛到座位上去了。
“喝”張飛拿着侯全的酒罈子,親自給侯全倒了一大碗的酒,然後端給他說道。
侯全暗暗叫苦,可是看到張飛那一臉怒氣的樣子,心裡知道,若是自己不喝張飛遞過來的酒,拂了張飛的好意,張飛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不要說道:“張將軍,你真是海量,小人這就喝……”
一碗灌下去,侯全剛剛放下碗,張飛又將會侯全的酒碗給滿上了。張飛拍着侯全的肩膀說道:“再喝”
“張將軍,那你喝了嗎?”侯全看向張飛的酒碗的酒,似乎沒有動過,當下忍不住問道。他此刻已經感覺到肚子裡,有一股火在燃燒,整個人的腦子發漲的厲害。
“等你喝完了,俺再和,在俺老張的家鄉里,敬人要敬三滿碗的。”張飛當下繼續說道,“等你喝完了,我再陪你喝……喝……”張飛說着不用分說,將酒碗推向了那個侯全的嘴裡,咕咚咕咚,侯全被張飛這連敬酒帶壓迫地喝下了第二碗酒……
侯全覺得不行了,站了起身來,可是卻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重,腳輕了,他踉蹌一下,將手中拿着的酒碗跌落在了地上。
隨着一聲清脆的瓷碗落地的響聲,刷刷刷,刷刷刷,在城堡的四周的高樓上沾滿了弓箭手,而樓下埋伏着的刀斧手也從四個門衝殺了出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那些武將們,彷彿事先已經訓練好了一般,在最短的時候,就將那些喝得有些高了的陪同的文士們抓住了,用他們當成了肉盾,護在了前面,然後用長劍抵住了他們的咽喉。
林若當下大怒,拍桌子,指着侯全罵道:“侯全,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擺下鴻門宴,想要一舉擊殺我們嗎?”
侯全因爲瓷碗的破碎的聲音,也清醒過來,他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碗,看到城堡四周佈滿的人,當下真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漢人,狡猾,狡猾的,我不過是跟你們的漢人學 這招。一向,只有算計別人的林丞相,這回被人算計了一次,感覺是怎麼樣的?”侯全很開心地說道。
可是就在他狂笑的時候,卻很悲哀地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整個人都在張飛的手心裡捏着呢?他忍不住看向張飛說道:“你是英雄,真漢子。你有膽量就方可我,我們兩個人照顧沒有人的地方,好好較量一下。”
“哼,俺老張不上你的當。”張飛馬上回應那個侯全說道,“你有本事,就將我們全殺了,到時候,”俺就拉着你陪葬。
“你你敢?你敢這樣做,我就讓你們統統變成刺蝟。”旁邊的侯全忍不住這樣說道。他說完這話的時候,發現張飛手中的劍的劍刃已經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脖頸之上,而他的脖頸只感覺到冰冷的刀逼得他有一絲絲的疼痛感傳來,他的脖頸有熱流傳來。看來張飛不小心真的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你可要試一試?”張飛很霸氣地說道。
“好了,翼德,你別把人家給嚇壞了,你沒發現這個侯大人的腳都已經發抖了嗎?萬一他站立不穩,一個踉蹌,裝到了劍刃下,那可就是屍體一具了。”林若嬉笑地說道。
侯全愣愣地看向林若說道:“你現在還有心思在說笑,就不怕我一下令,就將你們射成刺蝟嗎?”
“你不會。因爲你的性命還在我們的手裡,他們的性命也在我們的手裡。”林若看向侯全說道,他說完很蔑視地看向侯全一眼,然後拍了拍手,一瞬間,城頭上的弓箭手旁邊突然間站出來了不少人影,沒待弓箭手們明白過來,他們的脖頸上,已經被身後的人加上了刀劍,而城堡的門,也在這個時候被人打開。
一個文士帶着一隊人馬衝了進來。
侯全直覺到眼前一片空白,腦子裡只有兩個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