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王順德疲憊地回到後宅,這一日的奔波令他身心俱疲,但老母果然如徐銳所言,已經幽幽轉醒,情況漸漸穩定,這讓他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踏實下來,疲累也就不在話下。
“乾爹……”
王順德剛剛坐下,御馬監監督太監王大渝便從屏風後鑽了出來。
王順德瞟了他一眼,問道:“怎麼樣,都查清楚了嗎?”
王大渝點頭道:“回乾爹的話,都查清楚了,今日一早老祖宗親自駕臨京巡所。”
王順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王大渝卻道:“乾爹,在徐銳這件事上咱們雖未說話,卻已經表明了態度,豈不是和老祖宗打起了擂臺?”
王順德搖頭道:“老祖宗若想辦事自然會知會咱家一聲,只怕想要讓徐銳好看的不是他老人家,而是……”
說到這裡,王順德便住了嘴,王大渝立刻會意,瞪圓了眼睛道:“您的意思是……聖上?!”
“哎……人中龍鳳自然是簡在帝心,咱家好生羨慕吶……”
王順德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感嘆了一句。
王大渝心下大驚:“乾爹,這可如何是好,咱要是壞了聖上的事,還不得……”
不等他說完,王順德便擺擺手道:“你當聖上心胸如此狹隘?做好自己,聖上不會怪罪的,何況你何時見過聖上如此關注一個臣子?這可是莫大的恩典吶。”
“可是……”
王大渝不知乾爹哪裡來的自信,仍舊惴惴不安,卻又聽王順德道:“還有,曹安那件事先放一放。”
王大渝一愣:“不用除掉他了?”
王順德道:“他既然將肯徐銳介紹給咱家,便是與司禮監撕破了麪皮,再說若能拉住徐銳,一個提督太監的職位又算得了什麼?”
王大渝瞳孔一縮,詫異道:“乾爹,一個徐銳有那麼大的價值?”
王順德冷笑道:“你不懂,若是能夠籠絡住他,司禮監和胡淼的末日便不遠了……”
王大渝臉色一變,猶豫道:“若真是如此,要不要點一點那位徐大人?”
王順德瞥了他一眼,哈哈大笑。
“你當他真的不懂麼?能帶着五萬大軍從武陵王的千軍萬馬中安然北歸之人,還輪不到咱們去點。”
與此同時,南書房裡宏威皇帝正捧着一封密揍,對着窗外的夜色發呆。
“陛下,夜已深,陰妃娘娘已經催了三次了。”
汪順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後,低聲到。
宏威皇帝回過神來,順手將密揍擱在桌上,然後緩緩起身,彷彿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對了,太醫院可還需御醫?”
汪順一愣,目光瞟了瞟桌上的那本密揍,說道:“不缺御醫,缺的是真才實幹的名醫。”
宏威皇帝眉頭一皺,點頭道:“是啊,薛清這些年是太安逸了些,太醫院多是濫竽充數之輩,着實不成樣子,傳旨,讓他回家養老去吧。”
說完,宏威皇帝便要擡腳離開。
汪順連忙追了上去:“陛下,王順德不知內情……”
宏威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直走出了南書房。
汪順看着皇帝的背影,突然長出了一口氣,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隔天中午,長興城裡最負盛名的酒樓——問天閣上依舊人滿爲患,火爆異常,而在問天閣三樓的安靜雅間裡,突然傳來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
“噗……什麼?星河集團公司?”
肅王端着酒杯,愕然地望着徐銳,一旁的裕王和新科狀元黃正元也都一臉蒙圈,像是聽了個字謎卻怎麼也猜不出結果。
“徐兄,可否將你剛剛所說的什麼現代公司制度再說一遍?”
裕王沉吟片刻,認真地問到。
徐銳憨態可掬的笑容像只狐狸,他喝了一杯水酒,又一次耐心解釋起來。
“這個現代公司制度嘛,其實就是商號的一種,簡單來說就是以出資人,也就是股東爲基礎建立董事會,董事會作爲最高決策機構,聘用經理層,管理和經營整個商號。
商號的唯一目的就是賺錢,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商號必須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
徐銳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通,三人還是一頭霧水,沒有明白。
“徐兄你是不是想拉咱們入股,成立一間商號?”
黃正元猶豫着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徐銳沒有說話,笑容卻是更加濃郁,三人對視一眼,心道總算是終於猜中了這傢伙的目的,扯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原來是想騙三人出錢。
其實徐銳想得不單單是一家公司那麼簡單。
一來,要吃下兵部的大單,單靠小作坊是不行的,就連成本控制和標準化生產都無法做到,更別提降本增效,所以他必須有一間像樣的工廠,而建工廠需要大把的銀子。
二來,這個世界雖說不像古代中國那樣重農抑商,但官本位的本質卻沒有區別,想把生意做大,而不是小打小鬧,就必須引入強力資本。
畢竟以資本爲紐帶建立起來的關係遠比單純的友誼來得穩固,引入二王的股權,經營的可不止是生意那麼簡單。
而且徐銳特意拋出現代公司治理制度,除了想要提高企業的經營效率之外,其實是想把股權和經營權分開。
有必要的時候,他可以通過稀釋股權,大大削弱出資股東的話語權,使其不參與經營,只是坐等分紅,從而牢牢掌控局面。
三來,徐銳作爲一個略懂經濟學,滿腦子都是工業製成品的人,有了二王的幫助,他很有信心將這星河集團公司做成一個巨無霸,到那時他即便不在朝堂也能影響天下,甚至徹底改變天下,也只有那樣他纔不用和別人一樣,當個奴才。
“徐兄,你需要多少銀子?”
肅王自然不知道徐銳的打算,試探着問到。
徐銳伸出三根手指道:“這個數。”
“三千兩?”
黃正元問。
徐銳憨笑着搖了搖頭。
“三萬兩?”
這次開口的是肅王,徐銳卻還是笑着搖頭。
“什麼……難道是三十萬兩?”
肅王瞪大了眼睛和黃正元同時驚呼一聲。
徐銳爲二人斟上一杯問天閣最有名的杏花酒,笑道:“殿下,黃兄,三十萬兩雖然不是個小數目,可若能換來一輩子吃穿不愁呢?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肅王苦笑道:“本王當然信得過徐兄你的能力,只不過王爵一年的俸祿只有一萬兩而已,再加上田產的收入也不過兩三萬兩,你一下子要這麼多錢,本王實在沒地方去找啊。”
黃正元點了點頭,他雖然出身東南富戶,可要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根本沒有可能,肅王已經把他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徐銳不置可否,笑盈盈地望向裕王。
裕王一口乾掉了杯中酒,咬了咬牙道:“我入股!”
“什麼?!”
肅王和黃正元錯愕地望向裕王。
“四哥,你要到哪去找那麼多錢?”
裕王道:“這個你別管,總之本王會盡快湊出二十萬兩,剩下的留給你們。”
“這……”
肅王臉色一變,爲難地沉默下來。
黃正元皺着眉頭想了想,問道:“王爺如此決絕,怕不單單是對徐兄有信心吧?”
裕王微微一笑,望着徐銳道:“聽說最近兵部要向徐兄採購一批武器?”
一聽此言,肅王與黃正元微微一愣,連忙望向徐銳。
徐銳微微一笑,淡淡道:“王爺消息果然靈通,不錯,採購總額一百六十萬兩,週期一年。”
“你說多少?!”
“一百六十萬兩?!”
肅王和黃正元大張着嘴,像是能塞進兩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