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要認徐銳爲主念頭的確給他帶來了一些煩惱,其實徐銳也理解袁子雄。
宏威皇帝向來說一不二,從不食言,說是永不敘用,袁家便別想再入朝堂,而一旦失去了朝堂,這樣一個傳承了數百年的世家大族便會慢慢沉寂,直至泯滅在大千世界之中。
袁子雄是想借徐銳的手,重新將袁家這艘破船推回歷史的汪洋,徐銳沒有篡權奪位的心思,但猶豫一番之後還是答應了袁子雄的請求。
在徐銳看來,世界遠不止朝堂之下的一畝三分地,在九天之上還有璀璨的宇宙銀河,甚至宇宙之外還有無限廣闊的空間,而想要觸及到不同的世界,只有一條路,那便是創造。
他相信當袁子雄品嚐到造物帶來的快感和利潤之後,便不會再將朝堂看得這般重要。
有了袁家的加入,徐銳的工業團隊便算集齊了所有拼圖,腦海中的藍圖終於可以按部就班地慢慢實現。
徐銳滿心期待,他腦海中的現代知識究竟可以將這個世界改變成什麼模樣?有生之年能不能憑藉一己之力重回星河?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任何一個偉大的征程都需要腳踏實地。
當天晚上,徐銳與袁子雄密談了整整一夜,徐銳拿着筆,將他想要建設的工廠藍圖描繪出來,袁子雄被他的奇思妙想深深驚駭。
特別是聽到工廠的效率和產出之物時,他更是好似如在夢中,若徐銳所言不虛,甚至只需有一半真實,那麼這個世界或許就將大有不同。
看着侃侃而談的徐銳,老而彌堅的袁子雄像是兒時第一次自己動手造出鋤頭,激動得熱血沸騰,久久難以平靜。
“天佑袁家,大運將至也!”
帶着全家老少送走徐銳的時候,袁子雄站在門廊下,看着徐銳早已消失的背影,心裡不停地重複着這句話。
之後的半個月裡,徐銳帶着袁子雄、安歌以及袁家的幾個嫡系子弟開始在長興城選址建造工廠。
袁家也不復世家之名,在土木、營造方面堪稱專業,直接或間接控制的工匠、作坊多不勝數,宛若一場及時雨,滋潤着徐銳的建廠大計茁壯成長。
但令衆人不解的是,徐銳否決了幾乎所有的選址方案,力排衆議,將建造工廠的地址選在了長興城南郊。
這裡距離長興城外城還有數裡,人跡罕至,交通閉塞,只有一條奔流不息的渭河從旁經過。
渭河不過十幾米寬,從海拔一千多米的廣蘭高原飛流而下,水流湍急,怪石密佈,根本無法航運。
然而,徐銳看重的就是這條渭河,由於沒有發現橡膠林,無法生產出橡膠,鋼鐵質量也不過關,徐銳暫時還不能直接製造蒸汽機,所以他必須尋找替代動力。
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沒有什麼動力比水力更加適合,而水流湍急的渭河恰好是提供水力的理想之地。
爲了攫取渭河水力,徐銳先是以極低的價格圈了一大塊地,然後有設計了一套專門的大型傳動裝置——水輪機。
所謂大水輪機,其實就是水力發電機和傳動齒輪箱的結合體。
徐銳的設想是利用水力發電機的原理,將一根附着六隻水輪的鋼管橫到江面,利用水力帶動鋼管旋轉,接着用傳動箱裡的齒輪,將水帶來的勢能轉化成推動車牀等機械運轉的動能。
由於傳動齒輪箱的存在,他甚至可以像開車換擋一樣,通過調節齒輪組運行的方式,精確控制機器運轉的速度和力量。
問題只有兩個,第一,袁家能不能按照他的設想造出這個複雜的機器。
第二,在完全沒有工業基礎的時代,零部件質量難以保證,這樣的複雜機械非常容易出問題,只能作爲過渡產品使用。
工業發展之所以需要循序漸進,就是因爲這是一個龐大,而又環環相扣的體系,往往一個小技術的突破便能讓工業整體水平突飛猛進。
反之,一個不起眼的短板,也能限制住龐大工業體系的步伐。
徐銳並不心急,他明白眼下正是實現理想的第一步,必須把這個基礎打牢,才能指望這顆種子生根發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袁家果然沒有令徐銳失望。
在拿到堆滿半個房間的零部件工程圖之後,整個袁家沸騰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精確的製圖,在他們眼裡,這堆無聊的圖紙價值之大甚至遠超一屋子黃金。
最初的驚愕之後,從家主袁子雄到十二三歲的袁家幼童,都好像是海綿一般,從這些工程圖上瘋狂汲取着養分。
那段日子,徐銳幾乎住在袁家,不分晝夜地向袁家子弟講解着每一個細節,同所有人一起探討機械運轉的原理,並按照實際情況適當修改設計方案。
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袁家終於吃透了水輪機的設計,好似一個甦醒的蟻巢,開始有序地忙碌起來。
袁家雖然衰敗,但在製造一道上,數百年積攢下來的資源仍舊無人能及。
什麼零件該交給哪位工匠製造,需要如何節約成本,提高質量,這些問題沒人比他們清楚,根本不需要徐銳操心。
有時候,徐銳也在慶幸,還好有三年前的長興橋一案,否這樣一個家族若是成了競爭對手,徐銳的工業大計恐怕就會變得十分艱難。
整整兩個月之後,當春天的氣息即將遠去,夏日酷暑初露崢嶸的時候,徐銳設想中的水輪機工廠終於變成了現實。
望着六個大水輪在渭河上快速旋轉,袁家子弟控制着調節閥,緩緩啓動最簡陋的車牀時,就算見慣了尖端科技的徐銳也不免心潮澎湃,因爲這便是夢想起航的地方。
有了車牀,就有了標準化生產,能夠高效率、低成本地製造各類零部件,代表着製造業邁入了另一個時代,工業之花終於可以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盡情綻放。
“少主,咱們是不是先試製一隻狙擊弩?”
一旁的袁子雄同樣激動得難以自持
在他看來,水輪機簡直就是神話中的天人寶物,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試試它的效果。
徐銳搖了搖頭:“兵部的單子先不忙,咱們先弄點有意思的東西。”
“有意思的東西?”
袁子雄不解。
徐銳指着廠區門口堆着的兩堆白紗道:“叫人把沙子搬進去,我給你們看一件寶貝。”
“寶貝?”
袁子雄詫異道:“那些沙子不是建房之用麼,難道下面還埋着東西?”
徐銳啞然失笑,拍了拍袁子雄道:“不,那些沙子就是價值萬金的寶貝,等着吧,咱們馬上就能賺到第一通金了。”
說着,徐銳哈哈大笑,朝工廠走去。
袁子雄看着徐銳自信的背影,想起這個少年給自己帶來的一次又一次震撼,心中不禁變得更加火熱。
他滿心期待着,這個神奇的少主或許又給自己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當徐銳暫時忙完工廠的事,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劉府時,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了。
前腳剛剛進門,安歌便將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
信是王順德寄來的,打開一看,裡面只有兩件東西,一張十萬兩的銀票和一份御馬監的鹽鐵校驗憑證。
“王順德果然是個妙人。”
徐銳輕笑一聲,將校驗憑證收好,順手將銀票遞給了安歌。
“這筆錢按計劃取用吧,另外通知兩位王爺,說好的事可以開始了。”
安歌答應一聲,把錢收好,趕着去辦他的事情。
第二天,鬧市之中的一座大宅被一位神秘人以高價買下,接着一家名爲天寶閣的商鋪在這種大宅之中悄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