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黑夜的長街之上,兩輛馬車悄然並行,只有車轍傳來輕輕的摩擦聲。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其中一輛馬車裡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正在落實計劃。”
另一輛馬車裡的人說到。
“萬事小心!”
低沉的聲音又說了一句,馬車便拐進了岔路。
唐府之中,一個偷偷摸摸的身影閃到後院,朝白天被挖開的唐府密室洞口望去,只見洞口蓋着一塊毛氈布,看上去一切正常,那身影鬆了口氣,竄回前廳裝作正常模樣繼續值夜,竟是一個刑部差役。
然而,在那塊不透光的毛氈佈下,密室之內卻亮着影影綽綽的光,徐銳帶着白手套費力地搬開一塊碎石,用毛刷小心翼翼地清掃着地板上的污漬,李鄺則好奇地看着他的動作。
“費了這麼大工夫才偷偷潛進來,就爲了打掃密室麼?”
見徐銳一直在刷地板,李鄺不解地問到。
徐銳停下手中的動作,指着地上的青石板說道:“你來看看這些痕跡。”
李鄺順着徐銳的手指一看,地板上是一塊塊的青石磚,被徐銳掃掉污泥之後,這些石磚上卻出現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劃痕,劃痕深淺不一,互不相連,就好像野獸胡亂抓撓留下來的。
“這是什麼?”
李鄺不解地問到。
徐銳沒有回答而是將那些鋪在地上的青石板一塊塊地撬了起來,然後一一對比,重新排列,接着又像拼圖一樣拼了回去。
看着重新拼好的地板,李鄺瞳孔頓時一縮。
“這是……”
原來,隨着地板的重新排列組合,原本雜亂無章的劃痕竟然一一相連,變成了一副完整的圖案,圖案整體呈圓形,其中有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正中間則是一隻鷹的圖形,就好像一個圖騰。
“我見過這個圖案,就在你被綁架時的那個地道里!”
李鄺終於想起在哪見過這個圖騰,驚呼一聲。
徐銳笑道:“對了,之前那個地道是你帶錦衣衛接手的,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地道中還有一間隱蔽的密室,裡面就有這個圖案。”
李鄺眉頭一皺,“我明明沒給你看過這幅圖,而且你是怎麼知道圖案組合的?”
徐銳掏出一張紙條,紙條上竟然就是這副圖案。
“還記得那兩個救我出去的老頭麼?便是他們給我看的,至於我是如何發現圖案的……”
徐銳指了指地板,又指了指牆上信手塗鴉的小花,說道:“你看看這兩個位置。”
李鄺仔細一看,只見牆上的小花竟然缺了一個角,而缺失的部分卻在相隔不遠的另一塊牆磚上出現了,若不仔細看很難察覺。
“這些牆磚被人動過,你是看到了這朵花才猜到的……”
接着,他又望向徐銳讓他看的另一個地方,只見那塊地磚上殘留着一丁點黃白色的東西,他又是一驚。
“是蠟,地道里的密室圖案周圍也有蠟,但這件事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你怎麼會知道?”
徐銳笑道:“不用任何人告訴我,你看看周圍的環境,再看看這個圖騰,密室、圖騰這顯然就是進行某種儀式的場所,缺不了蠟燭和香灰。”
“可這又代表了什麼?”
李鄺問到。
徐銳道:“我被關在地道時,曾發現氣孔旁有很小的血手印,像是孩子留下的,說明那裡曾經囚禁過孩子,而這裡的小花,還有馮進聽到的孩子驚叫……”
“孩童失蹤案,這兩個地方都曾經關着不少孩子!”
李鄺驚到。
徐銳點了點頭:“上官不達曾經說過他們是被一個邪教勒索,才發現了被關押的我,這兩間密室裡都出現了邪教的圖騰,便說明這個唐久光很可能也和邪教有關,而邪教則和孩子失蹤有關。”
“這麼說他也是邪教的一員?難道他們抓孩子是爲了進行某種邪惡儀式?可萬貴隆家裡卻沒有查到和邪教有關的蛛絲馬跡。”
李鄺皺眉到。
徐銳搖了搖頭:“我不認爲唐久光是邪教的一員,恰恰相反,邪教或許是他手中的工具。”
“工具?”
“你想想,唐久光就算是太子黨發暗財的代理人,可他爲何能過着這般奢華的生活還是無從解釋,還有半年前孩童丟失數量銳減的時候,他的江南商道也正好關閉,這絕非偶然。”
“難道說這些孩童不是邪教的祭品,而是一筆生意!”
李鄺沉聲說到。
徐銳點了點頭:“現在來看多半就是這樣,而且這筆生意很可能不是太子的生意,而是以太子的走私渠道爲他個人夾帶的私貨,所以他纔會那麼有錢。”
李鄺搖了搖頭:“販賣人口是重罪,各個環節都需要大量人力物力,這個唐久光即使有太子做掩護,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幹十幾年。”
“所以,他死了……”
“你是說他的背後還有更大的勢力,而他的死就和販賣人口有關?”
徐銳點頭道:“或許不是直接死因,但一定是突破口。
你想想,事情的轉折是半年前,他的江南商道,也就是人口販賣生意受阻,才造成了一系列的問題,最終招來了殺身之禍,這其中一定還有貓膩。
還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天剛死的萬貴隆應該已經做安排好了所有後事吧?”
李鄺一驚:“這是我剛剛纔查到的,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你怎麼知道?”
徐銳道:“萬貴隆本身武功不弱,又是在衆目睽睽的河道衙門大堂被掉落的匾額砸死,若是他自己不想死,怎麼會是這麼個死法?
還有,唐久光的屍檢結果顯示他是自殺的,也就是說唐久光和萬貴隆兩個人都知道自己要死,但竟然沒有任何反抗。
這便說明他們一定在隱瞞着什麼,而他們要隱瞞的東西遠比他們的命重要百倍,只是不知道這件事究竟和人口販賣有什麼關係。”
“有件事沒來得及跟你說,這幾日錦衣衛裡也有人失蹤,我查過其中一個人,在他家的暗格裡發現了一本監控記錄,記錄顯示唐久光和萬貴隆死前,太子都曾派人與他們密談過。”
李鄺神色凝重地說到。
徐銳一愣,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這個案子越往下查,就越會發現與太子有關的蛛絲馬跡,無論是國庫案還是滅門案,又或是後來牽扯出來的走私案,都是駭人聽聞的大案,足以將太子拉下馬。
不僅如此,顯然戶部在國庫案裡也不乾淨,知情不報,構陷同僚,甚至是密謀顛覆太子,種種跡象直指遼王,他的處境也變得艱難起來。
可徐銳卻總覺得事情還有蹊蹺,無論是太子還是遼王,他們都更像是被逼到了死角,這背後好像還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操控着這一切。
最簡單的例證就是唐久光幫助太子走私十餘年,雖然不可能密不透風,但如此大案劉浩飛和李鄺竟然能在短時間內輕易查獲,而且剛剛查到萬貴隆,萬貴隆就死了。
這更像是有人故意拋出線索,想讓他們查出這個案件,卻又不想看到他們順藤摸瓜找出真相。
這些人背後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徐銳掏出李鄺剛剛給他的兩本小冊子,上面是裕王和陸華最近的行蹤記錄。
他摩挲着冊子,沉吟片刻,對李鄺道:“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不能再被他們這樣牽着鼻子走了,咱們必須要主動出擊,就先從內奸入手!”
李鄺點了點頭:“需要我做什麼?”
徐銳道:“朝堂上已經開始動盪,更大的風波正在醞釀,時間緊迫,我沒辦法兼顧所有,邪教的事就交給你了。”
“放心!”
李鄺又一次點頭,然後轉身朝密室之外走去。
密室裡重新剩下徐銳一人,他將目光轉了回來,望着地上的一組奇怪的數字暗自出神。
這組數字是刻在某塊地磚背面的,今日他爲了組合出地上的那副圖案,無意間撬起了這塊地磚才發現了這組數字。
從痕跡上來看,數字被刻在地磚上的時間應該不超過兩個月,但這組數字十分古怪,似乎對應着某些符號,一時弄不清究竟有什麼含義。
不過直覺告訴徐銳,這組數字似乎比想象中還要重要,說不定背後會隱藏着某個驚天秘密。
裕王府中,一輛馬車從後門緩緩駛入,幾個下人連忙圍了上去,攙着一臉疲憊的裕王走下了馬車。
“王爺……”
黃正元站在不遠處朝裕王抱拳行禮。
裕王點了點頭:“去書房說。”
黃正元心領神會,默默跟着裕王朝書房走去。
牽馬的馬伕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二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直到管事提醒,他纔回過神來,將馬從馬車上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