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藥王莊上,徐銳和安歌匆匆來到長坡先生的後院,這裡和之前的模樣已經大相徑庭。
經過幾個月的持續改造,現在的醫聖館已經推倒重建,最外圍是成排的高牆,宛若一個防衛嚴密的堡壘。
這裡的一屋一瓦全是袁家巧匠親自設計建造,再加上徐銳對保密和防禦建築的新穎見解,並參考君士坦丁堡等知名戰爭堡壘設計,醫聖館雖然不大,卻毫無死角。
徐銳親自爲守衛巡邏、換崗和身份審查設計了一套科學而嚴格的制度,進出之人需要經過層層遞進,側重各有不同的三層審覈,比皇宮還要森嚴三分。
也怪不得徐銳等人如此鄭重其事,這裡現在儼然已經成爲了星河集團的技術開發和產品孵化基地,徐銳將他稱作元初。
元初基地的正中間是科研所,目前只分成醫學和工學兩個試驗室,隨着科學深入發展,醫學和工學還會細分成許多學科,這間試驗室也會逐步被細分成若干個專門的研究所。
在龐大的研發機構外圍則是十幾個專業化的小型生產製造基地。
科研部門搗鼓出來的技術會被立刻送到製造基地進行產品孵化,一旦取得成功,並能解決原材料等問題,就可以送到幾裡外的水輪機工廠進行批量生產。
徐銳借鑑了科研中心的集成效應,將藥王莊和醫聖館打造成整個科技帝國的心臟,經過幾個月的試運行,目前已經初具雛形。
除了傳統的日用品,以及即將進入批量生產的硝酸之外,這裡還有發電機、傳導線、第二代抗生素,甚至是蒸汽機等七八個項目在緊鑼密鼓的秘密研發之中。
這些項目有些還是理論,有些停留在圖紙上,有些已經處於試驗狀態,在徐銳的牽頭組織之下,不疾不徐,有序發展,可以預見的是在不遠的將來,這些籠中之虎絕對能夠震驚世人。
除此之外,技術研發和產品研發還爲這支團隊積累了經驗,完善了理論,經過幾個月的整理和總結,已經形成了一套較爲完備的知識體系。
徐銳利用這些體系秘密開辦內核爲基礎科學的新學,學堂也設在這個基地之中,最早一批學生便是袁家子弟以及藥聖門人。
下一步,徐銳還打算慢慢擴大招收學生的範圍,在爲自己這支科學團隊提供更多新鮮血液的同時,也爲大規模推動科學教育播下種子。
看到這裡欣欣向榮,蓬勃發展,徐銳長長地舒了口氣,這些東西纔是他在這個世界紮根的底氣和靠山,也許眼下這裡還只是一個萌芽,但徐銳相信,總有一天,這裡會是推動世界發展的元初!
徐銳只是粗略查看了一遍元初基地的運行情況便匆匆鑽進了試驗病房,這裡除了收容並免費治療各類罕見疾病患者,還有他今天的目的所在,昨晚被解救出來的一十三個孩子。
由於龍雲的橫空出世,徐銳攻克駙馬府時,在那個魔窟一般的地下監獄裡總共有二十一個孩子得以生還。
其中只有八個孩子能找到父母,剩下的十三個要麼因爲年齡太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要麼是被折磨的時間太長,已經忘了父母的模樣,成了事實上的孤兒。
這些孩子大都帶着殘疾以及可怕的應激性創傷,生理和心裡都需要長期治療,於是徐銳便把他們帶到了這裡,請長坡先生和吳桐先生負責的醫療團隊進行救助。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孩子的境遇與徐銳在另一個世界的經歷極其相似,但救助本身除了社會公益之外,其實也是一件穩賺不賠的生意。
人力資源永遠是最稀缺的資源,在哪裡都一樣。
徐銳忘不了攻入駙馬府時,龍雲的冷靜、殘酷、擔當和堅韌,他在這個孩子身上看到了太多的閃光點,除了長期折磨令龍雲的性格有些極端之外,其他素質足以令其成爲一塊閃閃發光的璞玉。
別看龍雲現在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但只要好好培養幾年,他一定可以成爲在任何領域獨當一面的人物,價值無可估量。
所以,在暫時穩住了那個要命的女人之後,徐銳便立刻帶着安歌溜到了這裡。
然而,等徐銳推開特製病房的房門時,整潔的病房裡卻空空蕩蕩,只有吳桐先生在整理着小小的牀鋪。
見到徐銳,吳桐先生一個箭步衝了上來,緊緊抓住他的手腕道:“顯微鏡,你答應過的顯微鏡呢?快給我!”
徐銳臉色訕訕,這傢伙和長坡先生混得太久,已經沾上了一些壞毛病,特別是最近對細菌學入了迷,所以一見徐銳便像個孩子一般,吵着要傳說中的顯微鏡。
手臂一震,徐銳的手腕立刻像是一條滑膩的鮎魚,從吳桐緊緊的魔抓中縮了出來,過程又快又奇,就好像變魔術一般。
“咦?”
吳桐驚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徐銳的手腕,奇道:“你怎麼做到的?”
“坐?大老遠來一趟你都不請我坐一坐,上來就要東西,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自然是無名劍法的功勞,但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徐銳打了個哈哈,輕輕揭過,然後指着病牀問道:“龍雲呢?”
提起那個孩子,吳桐嘆了口氣:“走了。”
“走了?!”
徐銳瞪大了眼睛。
吳桐點了點頭:“中午有人送來一份帖子,請他到莊子外見面,我陪着他去過之後他便收拾東西走了。”
徐銳眉頭一皺:“他不過是個孩子,又被關了這麼久,怎麼可能有人認識他?難道是……”
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那隻幕後黑手,難道還有什麼陰謀不成?
吳桐搖了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來的人是內閣首輔黃庭之。”
“什麼?!”
徐銳又是一愣。
吳桐道:“黃庭之還穿着官服,應該是下了朝便立刻趕到這裡見他,他們單獨談了一炷香的時間,我不知道具體內容,只是聽龍雲說黃庭之是想收他做義子。”
“義子……”
徐銳在心裡冷笑一聲,那老東西肯定和自己一樣,看重了龍雲的天賦,想做一場長期投資罷了。
不過昨天發現龍雲的時候只有張佐烽手下的百來個士卒,知道這裡的人也不算多,那老東西身居高位不但嗅覺靈敏,而且眼光異常毒辣,下手也十分果決,果然是人老成精,很難對付。
而且既然他能知道龍雲的事,自然也就知道青女的存在,親自來這裡接走龍雲除了體現誠意之外,也是要告訴自己,這是一場交換,他得到龍雲,自己不能追究,作爲交換他也不會插手青女的事情。
政治,果然無處不在啊……
徐銳搖搖頭,把心裡那一抹淡淡的悵然若失甩了出去,問道:“走的時候,那孩子有沒有說什麼?”
吳桐遞給徐銳一個信封道:“他朝着病牀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徐銳打開信封,那封信並不長,字體十分娟秀,怎麼也看不出是一個如此冷血之人的筆跡。
龍雲男生女相,十分俊俏,是被嶽尚當作高級**培養的,與那些閹割過的低劣品不同,爲了迎合大戶人家的情趣,嶽尚顯然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功夫。
他認得字,學過詩詞,只不過被刻意朝女性化的方向培養,就好像這娟秀的字體,比普通大家閨秀寫得還要有脂粉味。
信上只有寥寥數語,大都是冷冷地交代自己的去向,能體現他內心情感的只有最後一句:“你說過要我好好活着,那我便盡力活到最好。”
看着這段短短的文字,不知爲何,徐銳的眼眶突然有些模糊。
“你那麼看重他,恐怕不止是因爲他的潛力吧?”
吳桐望着徐銳,突然問了一句。
徐銳把信收好,啞然失笑:“是啊,他很像我師門裡的一個朋友,唯一的朋友。”
不知不覺,徐銳又想起了莫,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那場戰爭。
“你的那個朋友還建在麼?”
吳桐又問。
徐銳點點頭:“在,可惜……”
他嘆了口氣,搖頭道:“可惜這輩子怕是很難相見了。”
吳桐沉默下來,彷彿徐銳的回答也勾起了他的心事,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任夕陽的餘暉灑在臉上。
這時,安歌快步走了進來,在徐銳的耳邊說道:“少爺,那位來了,等着見您。”
徐銳聞言,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苦笑道:“這傢伙,還真是一刻也不讓人清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