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去之後,裕王單獨求見宏威皇帝,聲情並茂地將烏力吉篡奪金山部汗位,並四處串聯,勾結其他部族欲圖不軌的事說了一遍。
宏威皇帝捧着茶杯似是聽得漫不經心,等他說完,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那麼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裕王不知老趙的態度爲何如此冷淡,卻還是硬着頭皮舉薦肅王帶兵出征草原。
他的意思是草原尚未一統,各部族還沒有真的和大魏爭鋒的資本,肅王帶兵一是擺出姿態,恫嚇草原諸部,壓制烏力吉的野心,最好能通過對諸部的施壓,直接解除烏力吉的武裝。
二是利用此次草原之行貼近實戰的特點,錘鍊正在重建的京師十二衛,經過這麼一次大規模的演習,至少可以提前一年完成十二衛的重建。
這便是利用軍事和外交等多重手段多管齊下,以最小的代價,爭取最大的利益。
其實黃正元的這個主意和徐銳的打算不謀而合,眼下不可和草原真的展開大戰,外交分化和武力恫嚇便成了最佳選擇,如果皇帝是第一次聽說草原之事,說不定還真就允了。
可惜,此事早已被錦衣衛和東廠獲悉,就算他們沒有上報,前一天徐銳纔剛剛跟皇帝稟報過,甚至給出了詳細的用兵方略,計劃好了每一步的進軍路線、時間和需要取得的目的。
徐銳的方略自然要比普通的武裝恫嚇好上了不少,所以皇帝在聽裕王的奏報時不但覺得乏善可陳,而且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貓膩。
“這些主意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宏威皇帝似乎對手中的茶杯頗感興趣,一邊把玩不停,一邊淡淡地問。
裕王叩首道:“啓稟父皇,兒臣得知草原之事後夜不能寐,想了整整一宿方纔有了先前的奏疏。”
“不錯!”
宏威皇帝點了點頭:“你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見地實屬難得,不過兵戈之事非同兒戲,老六年紀尚幼,恐怕還處理不了草原上的複雜局面,你這個當哥哥的,愛護兄弟是好事,可不要揠苗助長了。”
裕王一愣:“父皇,那出兵草原之事……”
“嗯?”
宏威皇帝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難道你還有別的人選舉薦?”
裕王呼吸一窒,下意識搖了搖頭。
他當然得搖頭,既然他想讓皇帝相信出兵草原的建議乃是爲肅王爭取兵權,那麼此時他即使有其他人選也不能說出口,宏威皇帝正是用了他的邏輯將了他的軍。
宏威皇帝臉上似是閃過一絲失望,擺擺手道:“那便是了,你的計策雖然可行,但是沒有適合的人選,與其勞師遠征靡費軍資,不如好好想想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下去吧。”
裕王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深深下拜。
“是,兒臣明白。”
望着裕王失魂落魄地出了南書房方,宏威皇帝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汪順啊,你說老四背後會不會得了什麼人的‘指點’?”
wωw•тт kΛn•C○
皇帝忽然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汪順如幽魂一般,從屏風後閃了出來,低着頭沒有說話。
宏威皇帝雙眼微眯,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還是這小子已經到了思春的年紀?嘶……看來徐銳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能蠱惑皇子充當說客,這個女人不能留啊……”
“奴婢這就去辦……”
汪順點了點頭,說着就要往屏風後鑽。
宏威皇帝啞然失笑,擺了擺手道:“算了,不過是個有幾分姿色的女人罷了,朕連她都容不下,還如何容這天下?罷了罷了,去民間尋個身家清白,姿色平庸的女子封給老四做側妃,他也該醒醒神了。”
“奴婢遵命!”
汪順一躬身,見皇帝沒有其他吩咐,慢慢走到了屏風後面。
“呵……呵呵……”
問天閣上,棲霞公主望着徐銳身後的“丫鬟”,臉頰微微抽動,笑得很不自然。
徐銳看着她的模樣,沒來由地一陣心虛,端着茶杯陪着她假笑。
“徐兄,你這侍女果然是……國色天香,不如借小弟幾日如何?”
一身男裝的棲霞公主搖着摺扇,當真很有幾分年輕才俊的派頭,只不過講出來的話卻好似紈絝子弟之間的骯髒勾當。
說來也是奇怪,青女其實並未看出棲霞公主女扮男裝的身份,從徐銳對他的恭敬態度,不難推斷出他定是個極有分量的人物,甚至比裕王還要靠譜。
可不知爲什麼,青女偏偏覺得這個俊秀少年讓自己很不舒服,從頭到尾冷若冰霜,沒有給過他好臉色。
“嘶……”
青女身子未動,一隻小手卻悄悄掐住徐銳腰間的軟肉,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彷彿是在用這種方法告訴他:你若敢答應,本姑娘便要你好看。
其實這倒是青女多慮了,就算棲霞公主說的不是一句玩笑話,徐銳也不敢去接這道送命題。
開玩笑,這兩個女人一個心狠手辣,一個大氣多智,都不是善茬,湊在一起天知道會擦出怎樣的火花。
現在已經夠亂了,他可不想再招來什麼無妄之災。
“不就是一個侍女麼,徐兄好像壓力很大,額頭上都冒冷汗了。”
棲霞公主皮笑肉不笑地打趣。
“哪裡哪裡,是天太熱,天太熱。”
徐銳連忙挪了挪屁股,甩開青女的魔抓,然後順勢擦了擦額頭上的白毛汗,那樣子怎麼看怎麼心虛。
“戚,侍女我多得是,徐兄不願也就算了,何必如此爲難?莫非這你與侍女關係匪淺?”
棲霞公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埋怨,青女十分配合地露出羞怯之態,紅着臉低下頭去,好似默認了他的推斷,看得棲霞公主額頭上青筋直跳,隔着老遠都能聞到那股酸酸的醋味。
兩個女人的鬥法徐銳又豈會不知,可棲霞公主明顯是來故意找茬的,青女則巴不得全世界都以爲自己和她睡過,這個時候越解釋就越被動,只能老老實實地裝傻充愣。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徐銳心念急轉,思索着脫險的辦法,目光忽然落在外面包間之外的一個小廝身上,頓時大喜。
“天氣太熱,不如來一壺冰鎮可樂解暑如何?夥計,夥計!”
徐銳笑眯眯地轉移話題,也不等棲霞公主回答,便興沖沖地招呼夥計進屋。
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棲霞公主又好氣,又好笑,不忍他再爲難,便深深地颳了他一眼,任由他叫來夥計。
那夥計原本站在屋外,也不知是在等着傳菜,還是準備收拾哪間包廂,被徐銳叫到時明顯一愣,左右看看沒有其他夥計,這才硬着頭皮走了進來。
徐銳心虛之下也沒注意夥計的動作,等他進來便一股腦說道:“來一壺冰鎮可樂,天寶閣出品的,冰不要井水,要冬天從天目湖上游取的山泉。”
“咦,怎麼你不知道可樂?”
一口氣說完,卻不見夥計回答,徐銳疑惑地朝他望去,心中突然一沉。
這夥計滿臉粗狂,卻沒有跑堂的那股機靈勁,倒像是屠夫多過夥計,再深吸口氣,立刻聞到一股淡淡的羶味,徐銳心中頓時暗叫不好。
“哈哈哈,算了,若是沒有可樂便來一壺甜酒也行。”
他不露聲色打着哈哈,同時伸手朝掛在後腰上的青鸞弩摸去,這夥計顯然有異,眼下公主在場,決不能讓她以身犯險,徐銳打定主意先糊弄過去再想對策。
聽徐銳如此說,那夥計明顯鬆了口氣,點了點頭,正準備轉身出門。
然而就在此時,青女忽然看清了那小斯的面容,臉色頓時大變,驚呼道:“呼和,是你!”
那小斯被叫破身份,頓時渾身一震,臉上閃過一絲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