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收場(上)

“來人吶,來人吶!放我出去,我要見太子爺!”

骯髒、陰暗的地牢裡傳來一陣哀嚎,吼聲迴盪在空曠的牢房裡,傳得老遠,但卻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的迴應,令人窒息的絕望。

這裡便是東廠的詔獄,和錦衣衛的詔獄一樣,都是法律的陽光無法觸及的地域,但凡來了這裡,便等於是直接越過了閻羅殿,下到下了十八層地獄,等待着他們的只有無盡的折磨。

薛清彷彿已經被人遺忘,從一開始的哀嚎求饒,到怒吼連連,再到現在偶爾怒嚎,陰森和絕望正迅速侵襲着他本就不多的僥倖。

“將軍小心臺階,這裡路滑,別崴了您的腳……”

一個小宦官笑盈盈地爲曹思源引着路,他的袖子裡還踹着一千兩銀票,再加上李公公的特意的交代,讓平日裡擺貫了臭臉的小宦官也不得不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

跟着徐銳的時間久了,曹思源也學會了金錢開道,這辦法既簡單,又好用,唯一的難題是別人拿不出那麼多錢,但這對徐銳來說,卻恰恰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問題。

跟着小宦官一路下到詔獄的最底層,空氣裡已經瀰漫起一股濃濃的酶味,火把被濃重的溼氣壓得奄奄一息,彷彿隨時都可能熄滅。

“他就在裡邊?”

曹思源皺了皺眉頭,對引路的小宦官說到。

小宦官陰笑道:“李公公吩咐過,讓咱家給他一些照顧,這裡只有他一個犯人。”

曹思源點了點頭:“那我進去看看他成不成?”

小宦官遞給曹思源一把鑰匙,笑道:“換了別人自然是不成的,但您是侯爺的人,李公公說侯爺是自己人,將軍做什麼都成,正好咱家鍋裡還燉着湯,要先回去看看。”

說完,小宦官朝曹思源作了個揖,然後朝地牢外走去。

臨別時,小宦官與跟在曹思源身後的人錯身而過,沒來由地心底一寒,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與曹思源同來的還有一個渾身罩在斗篷裡的人,此人一言不發,腳步輕得像貓,身影更是如同鬼魅一般,靜靜跟在曹思源的身後。

曹思源絲毫不在意此人的存在,徑直往裡走去,在地牢的最裡邊,老邁的薛清如癩皮狗一般,被厚重的鐵鏈鎖在一根鐵柱上,泡在齊腰深的污水裡凍得渾身顫抖,嘴脣發青。

這便是傳說中的水牢,對身心的摧殘十分恐怖,據說沒人能在裡面待上三天還能活蹦亂跳。

曹思源站在牢門口的高臺上輕輕咳嗽一聲,已經有些神智不輕的薛清緩緩擡起頭,眯起眼睛,藉着火把的微弱光亮看清了曹思源身上的迷彩甲,頓時渾身一震。

“你是天啓衛的人,徐銳,我要見徐銳!”

“啪”的一聲,曹思源踢起一顆石子,正好打在薛清的嘴上,薛清僅剩的一顆門牙立刻被硬生生砸斷,滿口鮮血。

“侯爺的大名也是你叫的?”

曹思源玩味地望着薛清,好似在看一條死狗。

“呸”薛清吐掉血水,陰沉地望着曹思源道:“我要見他,否則你們會後悔的!”

曹思源冷笑着搖了搖頭:“對我家侯爺來說,你不過是個跳樑小醜罷了,他有多少大事要做,怎麼會有功夫來管你的死活?你呀,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到頭來也只不過是別人博弈的棋子而已。”

薛清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還來找老夫幹嘛?哼,說得好聽,徐銳還不是想從老夫嘴裡挖出對太子不利的證據,只要你們放了老夫,再給老夫一筆錢,老夫願意和你們合作!”

“哈哈哈哈!”

曹思源聞言大笑,薛清的臉色卻漸漸陰沉下來,他此刻披頭散髮,加上那張形容枯槁的老臉和鮮血淋漓的嘴巴,好似一隻厲鬼一般恐怖。

不知笑了多久,曹思源漸漸平靜下來,譏諷地望着薛清道:“你以爲沒有你,我家侯爺便辦不了事麼?方纔我便說過,你太高看自己了,知道侯爺是如何發落你的嗎?”

薛清臉色一變:“他想如何?他敢如何?他能如何?別忘了,老夫可是有聖上御賜的金牌傍身,我不信徐銳小兒敢亂來!”

“嘖嘖嘖,天子令牌好大的名頭,可你別忘了,這裡可是詔獄,我家侯爺說,既然你這麼變態,那便要讓你也嚐嚐被蹂躪的滋味!”

曹思源的語氣突然一厲,臉上閃過一抹猙獰。

薛清頓時臉色慘白,一邊劇烈掙扎,一邊怒吼道:“老夫是朝廷命官,徐銳小兒,你安敢如此!”

曹思源冷笑一聲,絲毫不去理會薛清的怒吼,朝身後的黑衣人拱手道:“陰先生,這裡便交給您了。”

陰先生點了點頭:“既然是侯爺的吩咐,老夫自然全力以赴。”

說着,他伸出一雙乾枯的手,輕輕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比此時的薛清還要恐怖的臉。

陰先生不知多大年紀,臉上的肉似乎都老得快要沒有了,整個頭顱就剩下一塊褶皺的皮包裹着骨頭,兩隻眼窩深深凹陷,如同枯骨一般。

如果說此時的薛清看着像鬼,那麼陰先生簡直就是一隻鬼,不用化妝便能嚇死人,就連江湖出身的曹思源第一次看到陰先生的真容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看到陰先生的模樣,薛清頓時一驚,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恐之色。

“是你,怎麼會是你?!”

“雖然是老相識,但我還是習慣先自我介紹一下……”

陰先生的聲音極爲沙啞,在空曠的地牢裡不斷迴盪,彷彿是源自地獄的魔音。

他裂開嘴脣,露出一排尖銳的牙齒,森然笑道:“老夫便是刑部的首席行刑官,在這腐爛的地牢裡待了整整五十年,處理過的犯人至少上千,沒有一個在完成刑法之前斷氣的。

今日侯爺讓老夫請你品嚐世間最激烈的痛苦,所以老夫只好拿出看家本事,一會兒你忍着點,時間不會太久。”

說着,陰先生陰笑着拉開斗篷,上面竟然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猙獰刑具,那恐怖的造型只要看上一眼,便能令人寒入骨髓。

“不,不不不,徐銳,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薛清驚恐萬分,卻知道此時求饒沒有任何意義,瘋狂地怒罵起來。

曹思源冷笑一聲,轉身走出了水門,他不是不想親眼去看薛清的下場,只是在去請陰先生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一具被他處理過的屍體,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只好識相地躲了出去。

幾乎就在他剛剛躲出去的同時,水牢裡立刻傳來殺豬般的慘叫,那叫聲比先前的怒吼還要大上許多,而且經久不衰,整整吼了近兩個時辰。

按說在劇烈的痛苦之下,人的神經會自我保護,出現昏迷或麻木,但不知道陰先生用了什麼方法,竟能讓老邁的薛清享受極致痛苦長達兩個時辰。

等到陰先生心滿意足地走出來時,曹思源鼓起勇氣進去看了一眼,只見薛清渾身上下早已經慘不忍睹,幾乎所有的內臟都裸露出來,有的甚至還被剜出一個個小孔,唯獨一張老臉卻沒有絲毫傷痕。

遠遠看上去,就好像一具血屍上插着一顆頭顱。

最神奇的是,此時的薛清竟然還沒有死,兩顆眼珠滴溜溜一轉,默默地望向了門口的曹思源。

只是他的眼珠裡已經再沒有絲毫神彩,有的只是死寂、絕望和速死的哀求。

薛清徹底淪陷在了痛苦之中,可即便這樣,眼前這恐怖的一幕還是令曹思源做了好幾天噩夢,相比之下,李鵬程便要比薛清幸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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