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城外,原本守衛森嚴的綠洲上已經空無一人。
而在綠洲附近的破廟旁,棲霞公主遙望着不遠處火光沖天,殺生陣陣的新界城,臉上閃過陣陣擔憂之色。
“殿下若是擔心少主,奴婢可以潛回城中一探究竟。”
影婢站在棲霞公主身後幽幽地說。
棲霞公主回過神,搖了搖頭:“不必了,你我平安他便會安心,咱們現在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不要去拖他的後腿。”
說着,她又忍不住朝新界城看了一眼,展顏笑道:“我對她有信心,他答應過我的事一定會辦到呢。”
影婢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似乎也很擔心徐銳的安危。
就在這時,身旁的要離發出一聲輕呼,影婢低頭一看,只見要離雙目緊閉,滿臉冷汗,表情掙扎,渾身微微顫抖,似是在經歷一場噩夢。
她俯下身子,輕輕在他額頭上摸了摸,臉色微微一變道:“他在發高燒,嘶……他體內有六道極爲強橫的氣機一直在橫衝直撞,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便會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走火入魔?!”
棲霞公主微微一愣,急道:“武學的事我不太懂,但徐銳把他交給咱們,在他會來之前咱們決不能讓此人出事,有沒有什麼辦法?”
影婢略一沉吟,忽然想起曾跟着長坡先生學過一套疏導氣機的鍼灸之法。
當時長坡先生總來找徐銳要醫書,可徐銳當時正帶着袁子雄幾人攻克一個技術難題,根本沒時間爲他寫。
被長坡先生逼得急了,徐銳便告訴他要醫書可以,但得拿東西來換。
長坡先生急的要死,自然滿口答應,問徐銳要用什麼來換,儘管開口。
徐銳被他反將一軍,正在發愁,忽然看見隱在角落裡的影婢,便順手指着她,讓長坡先生教她醫術。
長坡先生立刻答應下來,心想影婢乃是武人,又是女子,其他的醫術用處不大,便教了她這套疏導氣機的針法,關鍵時刻可以救命。
說起來,這套針法還是長坡先生的恩師,醫聖黃霑所創,曾經在武聖洪廣利重傷走火入魔之時救過他一命,也算是天下獨此一家的好本事,拿來救治要離也算對症。
只是眼下影婢兩手空空,並無銀針,又要如何使用那套針法?
她思索片刻,搖了搖頭,嘆息道:“我會鍼灸,要是有一套銀針就好了。”
棲霞公主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連忙起身,跑到不遠處的仙人掌附近,從上面摘了幾根最細的針刺,然後又跑回來遞給影婢。
“你看用這東西可以嗎?”
影婢接過針刺雙目頓時一亮:“應該可以試試,我再去摘些來!”
說着她就要起身去摘仙人掌的刺。
棲霞公主連忙一把將她按住,笑道:“你只管救他,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成。”
“那怎麼行?”
影婢一愣,愕然道:“公主殿下金枝玉葉,這些瑣事怎能勞您之手?”
棲霞公主搖了搖頭:“什麼金枝玉葉,不也是一樣的女人麼,這些事你做得,我爲何就做不得?
何況只要能幫他的,就算再苦又算得了什麼?
你不要說了,趕緊先試試能不能救治此人,他在混亂之中將此人帶出,一定認爲此人十分重要,咱們可不能壞了他的事。”
說完,她將手中剩下的幾根刺交給影婢,二話不說又向仙人掌跑去。
影婢接過針刺,愣愣望着棲霞公主的背影,心中感嘆道:“棲霞公主果然灑脫大氣,深諳人心,少主若能和她結成伉儷也算一段佳話。”
想到這,影婢心中一安,回過神來,連忙回憶着長坡先生教她的那套針法,藉着月光和新界城沖天的火光,用蔥白般的手指在要離身上輕輕摸索,尋找着相應的穴位。
仙人掌的刺自然比不得銀針的纖細和柔韌,但影婢將氣機灌注在木刺之上,能夠暫時提高木刺的硬度,施針時動作迅速一些,小心一些,也能勉強替代銀針。
要說這套針法對疏導氣機果然有奇效,剛剛紮下十幾根木刺,要離體內的氣機頓時爲之一緩。
影婢心中大喜,僅有的半點猶豫也立刻消散,下手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要離就好像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夢裡混混沌沌,支離破碎,就好像在一片滿是碎冰的海域浮浮沉沉,視線時斷時續,時暗時明。
他只覺身體漲得厲害,但腦袋卻是無比遲鈍,過了好久才感覺到令人窒息的痛苦與掙扎。
“是大限將至了麼?”
要離混沌地想着。
“可惜啊,距離武聖僅僅一步之遙,最後卻還是功虧一簣了呢……”
他緩緩地在心中嘆息一聲,不過轉念一想,或許死了也不算壞,至少可以和白筱晗黃泉相伴,也不至於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投胎,她那麼傻,死了之後說不定會遇到多少困難。
可是想到這裡,要離麻木的大腦微微一暗。
“還是不要去見她了吧?”
要離在心中苦笑一聲,自己這輩子算是白筱晗的剋星,活着的時候就把她害得那麼慘,死後繼續糾纏,說不得會讓她做鬼都不安生。
“若是能愛上她該多好?”
要離啞然失笑,忽然又想起那個夜晚也同現在一樣,渾渾噩噩,恍恍惚惚之間看見的那個神仙姐姐。
她是那麼美,那麼特殊,就好像一束光照進了自己的生命,從此以後,黑與白的人生忽然有了色彩,孤獨的路上有了信標,一切彷彿都是從那一刻開始充滿了期待和意義。
“可惜到死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誰,看來這就是命啊,真是何苦來哉……”
要離又在心底苦笑一聲,他感覺好累好累,眼前的視線一點點變暗,好像正在往深海中沉去,與嚮往的光明漸行漸遠。
“醒醒,快醒醒!”
就在他快要完全被黑暗吞噬的一瞬間,要離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隱隱約約的輕呼。
要離頓時渾身一震,在心底驚呼一聲:“是她?”
“醒醒,快醒醒!”
那呼喚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是她,真的是她!”
要離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身上好像突然有了力氣,不顧一切地朝光明游去。
隨着他不斷接近光明,周圍的世界漸漸開始凝固,好像置身於流沙之中難以動彈。
可是要離不管不顧,發瘋似地往上衝,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衝破所有枷鎖,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終於,世界好似完全凝固下來,要離卻仍舊咬着牙努力往上衝。
“破!給我破!”
他怒喝一聲,身上忽然爆發出無窮的力量,一陣清脆的破碎聲傳來,眼前的世界瞬間如鏡面一般四分五裂。
“醒醒,快醒醒!”
影婢一邊輕輕拍着要離的臉頰,一邊輕聲呼喚着。
要離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雙目忽地豁然大睜。
影婢心中頓時一驚,回想起徐銳之前的交代過此人極度危險,不禁生出一絲悔意,下意識伸手握住掛在腰上的劍柄。
可是轉念一想,此人似乎對徐銳十分重要,針法再好也只是輔助,若不將其喚醒,強行控制住亂竄的氣機,此人根本撐不了多久。
想到這裡,影婢把心一橫,湊近要離道:“若是能聽見我說話便立刻控制住體內氣機!”
話音剛落,她便看見要離的雙目之中漸漸有了焦距,竟是一臉驚喜地望向了自己的臉。
影婢心中閃過一絲異樣,正要開口說話,卻忽然聽要離說道:“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
“終於找到我?什麼意思?我果然見過他麼?”
影婢一愣,連忙想要開口詢問,可是要離卻是雙目一翻,再度陷入了昏迷,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臉上再沒有半分痛苦之色,反而嘴角掛着一抹淺淺的微笑。
影婢微微一驚,連忙用手探查要離的氣機,臉色瞬間又是一變,驚呼道:“怎麼會,怎麼可能?”
一旁的棲霞公主聞言立刻擔心地湊了上來,問道:“怎麼了?”
影婢駭然地朝她望去,難以置信道:“方纔在他體內橫衝直撞,互不相讓的六道氣機突然融合了,從融合的一瞬間開始,他的氣機就好像大壩決堤一般暴漲!”
棲霞公主不懂武功,對氣機暴漲沒有概念,試探着問:“比你家少主如何?”
影婢愣愣道:“比少主強數十,不,數百倍,就是兵部尚書肖大人也遠遠不如,我感覺他已經與五軍都督府的那位洪大都督很接近了!”
“什麼?”
棲霞公主驚愕道:“你是說他可能正在進階武聖?”
影婢同樣愕然地點了點頭,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好不真實,少主隨手撿回來的一個青年,明明還這麼年輕,怎麼可能就要成爲這天下的第七位武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