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威二十年十一月底,徐銳的西北軍向長興城進發,終於趕在臘月之前來回到了闊別數月之久的大魏都城。
在巍峨的長興城前,鍾慶淵集結西北大軍,代表武陵王對長興城,以及這一戰被南朝吞併大片土地的歸屬權進行交接。
棲霞公主則作爲大魏皇室唯一的血脈,代表大魏從鍾慶淵手中接過國書,宣佈大魏全境光復。
誰也想不到這場驚世駭俗的南北大戰竟會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落下帷幕。
這一刻長興城中一片歡騰,敲鑼打鼓,歡天喜地,慶祝大魏重生,完成這一壯舉的棲霞公主和徐銳被視爲力挽狂瀾的英雄,受世人稱頌,威望一時無兩。
一整日的喧鬧好似過年,棲霞公主帶着西北文武與民同樂,將喜慶的氣氛推入了高潮。
入夜,棲霞公主帶着人馬回到一片狼藉的大魏皇宮,而徐銳則趕在南朝大軍回師之前來到了大魏的軍營。
“這是誰的車架,竟有如此大的排場?”
準備換崗的守營軍官望着一輛全副武裝的軒轅輦,以及身邊的數百隨從,羨慕地問。
被他問到的瘦高軍官冷哼一聲道:“還能是誰,自然是北朝的那位小侯爺!”
“是他?他竟還敢到我軍打營來,而且擺出這等陣仗!”
守營軍官頓時眉頭一皺,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有何不敢?”
瘦高軍官道:“王爺都將他當作坐上賓,聽說吩咐幾位將軍無論那位小侯爺有什麼要求,都必須毫無保留地答應。”
“果真如此?”
守營軍官難以置信道:“咱們不過是輸了幾場小仗而已,若是王爺當初沒選擇與他們和談,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瘦高軍官搖了搖頭道:“誰說不是呢,真不知道王爺究竟是怎麼想的,竟對北朝如此讓步,兄弟們倖幸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卻要拱手讓人,真是叫人憋屈。”
“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在此議論王爺了?”
就在這時,二人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兩位軍官扭頭一看,只見鍾慶淵黑着臉站在身後。
“末將死罪!”
兩位軍官臉色一變,連忙跪下。
鍾慶淵努了努嘴道:“去軍法處各自領三十軍棍,若日後再敢妄議王爺,小心你們人頭不保!”
“謹遵將軍軍令!”
兩位軍官沒有皺一下眉頭,立刻領命而去。
然而鍾慶淵的臉色卻絲毫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加冰冷。
“將軍,冠軍侯的車架要出營了!”
親兵在他耳邊輕聲提醒了一句。
鍾慶淵立刻擡頭望向緩緩駛出軍營的車架,冷冷道:“跟上去!”
親兵一愣,驚道:“將軍,此時若是讓王爺知道……”
鍾慶淵擺了擺手:“放心,我只是有些話想問問他,不會弄出事端的。”
說罷,他翻身上馬,遠遠跟着徐銳的車架而去。
親兵聞言不敢多說,連忙招呼左右跟上鍾慶淵的腳步。
“侯爺,似乎有人跟着咱們。”
剛剛出了南朝大營,軒轅輦中的李鄺便輕聲提醒徐銳。
正在閉目養神的徐銳好似早知如此,連眼皮都不擡便擺擺手道:“不妨事,讓他們跟着好了。”
見徐銳這般說,李鄺也不好多言,只得輕輕敲了敲車窗,讓負責安全的秦飛做好準備。
車隊不知走了多久,路程漸漸顛簸起來,似是來到了山路,又走了接近兩柱香的時間,車架才突然停住。
“侯爺,到地方了。”
秦飛在車邊輕聲稟告了一句,全程閉目養神的徐銳終於睜開雙眼,緩緩從車架中走了出來。
這是一片黑漆漆的亂葬崗,到處都是被野狗野狐刨散的無名屍骨,即便數百將士早已點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也依然充斥着陰森的味道。
“侯爺,那便是劉老將軍的埋身之處,僞帝處死劉老將軍之後,原本打算棄屍荒野,任野狗啃食,幸好軍中有良知未泯之士,冒着生命危險盜走屍骨,埋於此地,才讓劉老將軍免於災苦。”
秦飛指着不遠處的一座新墳,沉重地向徐銳解釋到。
徐銳緩緩走到墳前,見只是一個土丘,連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不禁心中一酸,從手裡提着的食盒裡拿出一瓶酒,輕輕地灑在地上。
望着酒水滲入地下,好似當年與劉異暢飲,徐銳心中又是一痛,喃喃道:“義父,孩兒來晚了,讓您受苦了……”
“大帥,張佐烽將軍已爲劉老將軍選好了新塚,是否現在便動手遷墳?”
秦飛問到。
徐銳搖了搖頭:“不急,先把人帶上來!”
秦飛點了點頭,朝身後的幾個親兵招了招手,立刻便有親兵架着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走了過來。
此人披頭散髮,神志不清,渾身撒發着惡臭,聽說是徐銳剛剛從南朝軍營的豬圈裡撈出來的。
“啪”的一聲,親兵將此人扔在地上,此人好似絲毫不知疼痛,片刻的暈眩之後看清了徐銳的所在,宛若驅蟲一般緩緩朝徐銳爬去。
他一邊爬,口中一邊喃喃地道:“藥……朕的藥……讓黃卿把朕的藥拿來……否則……否則你們都要死……”
原來此事不是別人,正是當初的裕王殿下!
衆人見裕王竟變成了這副模樣,都不禁一陣唏噓,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王爺,皇帝,有朝一日竟會變成這副癩皮狗的模樣?
徐銳湊近裕王,揪住他的頭髮,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冷笑道:“看看我是誰!”
裕王又髒又臭,眼神渙散,好不容易纔看清徐銳的模樣,頓時渾身一震,好似稍稍回到了現實。
“徐銳,怎麼會是你?”
“你知道朕的秘密,你不能活,朕要殺了你!”
裕王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臉上突然閃過一抹猙獰,竟伸出雙手朝徐銳的脖子掐來。
徐銳冷哼一聲,一把將裕王狠狠扔在地上。
裕王吃痛,心中恐懼,不斷地往後爬。
“來人吶,護駕,護駕啊,不是我,不是我害你,是黃正元乾的,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
裕王涕淚橫流,最後朝着徐銳不住地磕頭。
徐銳嘆了口氣屈指一彈,一道無形劍氣頓時從他指尖飛出,在慾望脖頸上輕輕劃過。
剎那間,裕王渾身一僵,表情凝固在臉上,緊接着,頭顱突然如熟透的土豆一般落了下來,鮮血剛好灑在劉異的墳塋之上。
裕王身首異處,血祭劉異,血債血償。
就在裕王身死的瞬間,親兵們又架着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走了過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另一個罪魁禍首黃正元。
黃正元雖被五花大綁,卻身着華麗的南朝官服,在徐銳去南朝大營捉拿他之前,他已經成了南朝正二品的平章政事。
“徐銳,好久不見。”
與裕王的求饒不同,黃正元似乎早已猜到了自己的結局,平靜地朝徐銳打着招呼。
徐銳回過頭,擺了擺手,讓親兵們替他鬆綁。
“你誘惑裕王,霍亂朝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魏乃是亡於你一人之手,連我也不得不說一聲佩服。”
徐銳冷冷地說。
黃正元輕笑一聲,揉了揉被綁痛的手腕道:“侯爺過獎,如此完美的計劃不也被你破了麼?”
徐銳眉頭一皺:“你究竟爲何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