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葉明也是拿明業的繼承權威脅他去安家選妻,現在還是這一招,而偏偏這一招,對他最有效。倘若他不是明業集團的總裁,他不知道自己將會是什麼,說到底,他還是放棄不了明業,放棄不了自己一心奮鬥的事業。
門外,小冬呆愣愣地站着,半舉着的手定格在門前,她沒有勇氣敲下去,原來公公並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公公狠絕起來真叫人心寒。
她機械地倒退了幾步,朝醫生乾笑了笑,“醫生,你進去吧,我坐了一夜,想下去走走精神精神。”
小冬恍恍惚惚地走到樓下,早晨的空氣很清新,醫院的草坪上有許多病人都在散步,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感受。葉柯由始至終都沒有要放棄她,她很開心,但葉明逼着葉柯做選擇,她又覺得很無奈,不管葉柯怎麼選她都會難過。
如果有愛情,犧牲掉婚姻算什麼?只要葉柯愛她疼她,沒有婚姻算什麼?可是,如果沒有婚姻,她就是第二個朱巧珍。
是啊,她是活得很卑微,但她並不卑賤,她是絕對不會步入母親的後塵的,即便葉柯不是安世達。
“小嫂子,你怎麼在下面?”
小冬循聲看去,是葉雨和溫美若,“哦,醫生在給葉柯做檢查了,我到下面來曬曬太陽,精神精神。”
她們手裡拿着一些早點,溫美若臉上並沒有什麼笑容,她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說:“我拿上去給你哥吃,小雨啊,你早點上來。”
“哦,知道了。”葉雨往她這邊走來,“小嫂子,你也沒吃吧,快吃吧。”
“我……不餓。”
“怎麼不餓了?一整晚都是你照顧我哥,一定餓了,你還跟我客氣?”說着,葉雨先夾了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裡,“我們也是吃了一點就接到電話,根本沒吃飽,所以纔買了這麼多,快吃吧。”
小冬抿嘴笑了笑,“那好吧……謝謝。”
“小嫂子,你怎麼變得跟我這麼生疏了?”
“沒有啊,沒有吧,呵呵。”
“誒,今年我再去看你比賽好不好?聽說總決賽也在你們學校,你一定要進啊。”
“看運氣啦。”
“什麼看運氣,看實力啊,小嫂子別沒信心,那個獎盃回來給爸媽樂一樂。”
小冬心裡泛起陣陣酸楚,恐怕葉雨還不知道葉明的心思,如果要她選擇,她也寧願不知道,她一心視爲家人的人,卻一直將她視爲外人。
“小雨,雲風哥哥的腿怎麼樣了?可以走路了嗎?”小冬趕緊轉移了話題。
“他可以走了,還得繼續做復健,他沒事的啦,經過這次意外,他說以後不再飈車了,不再讓家人擔驚受怕。”
“嗯,對的,以後我也要這麼跟葉柯說,他有時候發起瘋來還會在外灘開到120碼。”
葉雨瞪大了眼睛,“什麼?他不要命了?”
“關鍵是我還在車上,我都想吐了。”
“嘖嘖嘖,我哥他太過分了,我幫你說說他。”
“嗯,好……小雨,爸最近身體怎麼樣?”
“不太好,爸的血壓不穩定,媽經常說頭痛,檢查又檢查不出什麼問題,總之就是人老了,晚上睡不着覺,身體大不如前了。”
小冬微微皺起眉頭,公公婆婆一定是爲了她的事情憂心不已,她自言自語地說:“我想爸媽應該是因爲我才睡不着吧。”
“小嫂子,你說什麼?”
“沒……沒有什麼,呵呵。”
“怎麼了?今天怪怪的。”
“真的沒有啊,我就是覺得不能經常回家看望爸媽有點抱歉。”
“呵呵,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唉,真想不明白爸媽是怎麼想的,只要你跟我哥過得好就好啦,非得理會那麼多幹什麼,要是當初唐天放有我哥一半的堅持,我也會很欣慰的。”
小冬沒有回話,而是默默地想,因爲我們沒有子女,因爲我們不是他們……
回到病房,葉明在沙發裡坐着,溫美若給葉柯喂粥,葉柯嫌她動作慢要自己來,溫美若又說他沒力氣不要亂動,母子倆推推嚷嚷的,但最終還是喂下了大半碗粥。母子畢竟是母子,就算有再多的意見不合,也緊密相連着。
溫美若一直在說:“兒子,自從你三歲之後,我就沒有餵過你東西吃,你就讓我過過餵你喝粥的癮吧。”
然後葉柯便不再苛求,乖乖地慢慢地將一勺一勺的粥吃下去。
葉明看到葉雨和小冬進來,慢慢站了起來,“老太婆,我們回了,這裡有人照顧。”
小冬不敢看公公,他渾濁的眼神瞄了過來,她連忙低着頭躲在葉雨的後面,現在看到葉明感覺有點恐怖。
想想之前他拿唐天放的性命逼迫唐佳卉離開,小冬似乎能感覺到那一刻唐佳卉的無助和恐懼。這是一頭年老的雄獅,雖然沒有了過去的狂傲和危險,但隱藏在他成功背後的那些往事,一定存在着濃濃的血腥味。想着,小冬渾身豎起了汗毛,似乎還能聞到那種血腥味。
溫美若還不太想回去,“我知道你跟別人約了打高爾夫,你先去吧,我留在這裡陪陪葉柯。”
“醫生都說了沒事,不用這麼多人伺候着,他還用得着你這個老太婆伺候?也不招人嫌!”
“你……”
葉雨連忙上來打圓場,“爸,你先去吧,過會兒我跟媽要去逛街,想去看看秋裝。”
葉明看着葉雨,這個女兒他是不敢太嚴厲地管教了,但是他也看不過去她每天嫌在家沒事做,“小雨啊,你不是想開法國餐廳嗎,爸請幾個顧問來,你看怎麼樣?”
葉雨一陣欣喜,“爸,你同意了?”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這麼清閒,年紀輕輕就呆在家享福,不好!”
“哦,我知道了。”
“你啊,從小到大做什麼都是三分鐘熱度,什麼都要學,什麼都學不精,真不知道你在幹什麼,這次希望你好好做,別再讓你媽操心了。”
葉雨點點頭。
“我走了,你們也不用一直呆着,該幹嘛幹嘛去。”說着,他正步走出門外。
葉雨小小地竊喜起來,“哥,爸竟然對我開法國餐廳的事鬆口了啊,他是不是也同意你跟小嫂子了?他都同意讓小嫂子照顧你了呢。”
葉柯淡淡地笑了笑,既苦澀又無奈,鬆口?呵,算是鬆口了吧,至少給了他選擇。
溫美若拉過葉雨,“同意什麼啊同意,你爸怎麼可能同意讓這種女人進門。”她嫌棄地看了小冬一看,“嘖嘖,怎麼會做這種事情,想想都噁心。”
葉柯隱忍着,溫美若再一次舉着小勺子爲他喝粥的時候,他伸手一推,“夠了,不吃了,你們也走吧。”
“一碗都沒吃光……”
“媽,我們走吧。”葉雨使勁給溫美若使眼色,有時候她媽確實挺不上道的,管得太多。
溫美若不甘不願地被葉雨拉走了,小冬送她們到電梯口,其實婆婆只是嘴快,出了事就吵吵鬧鬧說一通,但真正把握大方向的人是公公,公公纔是幕後的操盤手。
“過來,餵我喝粥。”
“剛纔你還不要媽喂,現在怎麼又要我餵了?”
“我就要你喂。”葉柯輕微地撒着嬌。
小冬拿起牀頭櫃上的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吃,他胃口不錯,說明身體逐漸在恢復,像昨晚那樣實在是嚇死人了。
“去哪了?”
“樓下走了走,沒去哪。”
“聽到我爸講的話了?”
小冬一頓,但很快又恢復了自然,“你怎麼知道?”
“傻丫頭,你去叫醫生,進來的卻只有醫生,我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了。”
小冬忽然笑了笑,“你的腳指頭都能思考問題?”她伸手捏了一下,“看不出來啊。”
葉柯抖抖腳,微嗔道:“喂,你的手別到處亂摸,正餵我喝粥呢。”
“呵呵,自己還嫌自己髒嗎?”
葉柯忽然握住她的手,鄭重地說:“丫頭,我會想辦法的,相信我。”
小冬縮了縮手,“你幹嘛,我還餵你吃。”
葉柯握得更牢,看着小冬低垂的臉,明明很難過卻硬掛着笑臉迎合他,他心疼不已,“你聽我說,明業我不會放棄,但是我也絕對不會讓你沒名沒分地跟着我,我爸是很頑固,但他也並非完全不講理。”
“我知道,我心裡也沒底,是我自己不夠爭氣……”
葉柯打斷她,拉着她坐在牀邊上,“這都不是問題,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小冬,我爸有些話很難聽,但他說得也很對,跟我在一起,你要面對的有很多很多,你怕嗎?敢嗎?”
“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好……”葉柯聽了很欣慰,他的小妻子有時候很膽小,有時候卻很無畏,“爸以前是呼風喚雨的人,我跟小雨從小就被他掌控着,我一反抗,他就更想掌控我,這些年因爲傷病他退了下來,心裡有了落差,他就更想掌控我了。小冬,以前的事情我們誰都無法改變,好比你媽的事,好比唐佳卉的事,但以後的事情我們可以爭取,請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
他的聲音幾乎是完全沙啞的,他講起來很難受,她聽起來也很難受。他從來沒有這麼沉重地跟請求過什麼,但是現在,他請求她要給他時間。
每每聽到類似這樣的話,小冬都沒有絲毫懷疑,有他在她什麼都不用操心,她就是他的依靠,“嗯,給,當然給,我比你年輕那麼多,我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