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機關城作爲墨家駐地,是墨家最神秘的要塞,也是各地反秦人士最安全的藏身之處。由歷代墨家鉅子經三百多年的時間建造而成,被稱爲“世間樂土”、“天外魔境”。”石蘭目光淡漠,說道:“你覺得會被帝國攻破?”
“這世間哪裡有什麼真的世間樂土、天外魔鏡?”墨非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只要是人修建的建築物,那就一定會有攻破的方法,關鍵只在於,是否有一方願意付出等值的代價。帝國攻破六國後,六國餘孽盡皆藏身於機關城,圖謀反攻帝國,你說嬴政能夠容忍墨家機關城這麼一個地方繼續存在下去?”
“你很不看好墨家?”石蘭眉頭微微一蹙。
“嬴政已經派遣丞相李斯爲首,率領大批秦軍爲主,招攬流沙組織、公輸家族爲矛,羅網組織、陰陽家爲輔,對墨家機關城已經是勢在必得。從古至今,沒有任何一個組織,能夠和國家這種暴力機器正面抗衡。所以我認爲,在嬴政騰出手將目光放在墨家機關城的時候,墨家機關城已經可以宣告破滅了,區別只在於嬴政會爲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可惡!”石蘭垂眸,低聲道。
蜀山,是一個非常奇特、古老、隱秘、強大的巫族,而且與陰陽家也有着很深的淵源。被秦國大將蒙恬剿滅,但仍有包括虞淵護衛小虞在內的殘餘勢力在桑海等地隱姓埋名,暗中準備再度反秦。
其中蜀山士卒、平民百姓的死亡自然是難以計數,可想而知石蘭對秦國的仇恨。
所以在知曉反秦勢力的主力墨家也即將被嬴政爆兵橫推,明白自己等人要推翻秦國的可能性又削弱了三分,石蘭心中怎能好受?
墨非笑着輕輕搖了搖頭。
對於後市之人而言,秦始皇嬴政自然是千古一帝。統一六國,結束混戰無休的戰國時代,統一文字,統一度量衡,建立華夏曆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制定了一套完整的中央集權的政治制度,讓華夏從奴隸時代進入封建時代,北擊匈奴,南征北越,開疆拓土等等……秦始皇已經做到了時代能做的極限。
秦國的破滅原因很多,有偶然性的,也有必然性的,比如說軍功爵制下的秦國缺失了晉升渠道,北匈奴南北越鉗制秦軍主力……但是總的歸納,秦國滅亡的原因是當參數大到了一定程度,系統的自動崩潰。秦國之前的制度,適用於函谷關外的秦國,將秦國從戰國最弱的國家變成最強的國家,可是從偏安一偶,到吞併天下,時代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秦國卻還抱着過去的制度不變,跟不上時代的步伐,自然被時代一腳踹進了臭水溝裡面。
所以秦國的滅亡,絕對不是因爲什麼秦始皇殘暴之類的,殘暴從來就不是評判一個君主是否合格的標準,以劉漢的君主之心性涼薄,不還是締造了一個超強的帝國!
但是吧,郭德綱有句話特別有意思,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勸你一定要大度的人,要遠離他,當心打雷劈他的時候,會連累到你。
從後來者的目光來看,秦始皇對華夏整個民族有不可磨滅的功績,可是站在石蘭她們的現實角度,秦始皇無緣無故的滅了你的國家,肆意的殺害你的親人朋友,然後還滿天下的通緝你們之中的精英分子,勢必將你們整個種族斬盡殺絕,這種情況下墨非還勸石蘭對秦始皇大度一點,那絕對是腦袋被驢給踢了。
吃完了午餐,墨非帶着石蘭,再度啓程,朝着墨家機關城所在方向而去。
嗯,墨非以黑豹爲坐騎,石蘭就以輕功跟在身後。
……
圓月高懸。
夜間的霧一樣,流動着,像紗一樣繚繞四周。
“機關城隱藏在羣山之中,依山而建,那裡地勢奇特,方圓幾百裡全都是陡峭的懸崖深谷,很難攀越,而下方環繞着湍急奔騰的滔滔江水,水裡暗礁亂石密佈,船隻航行,經常觸礁船毀人亡,更爲奇特的是,那裡還有變幻莫測的雲海,氣候時晴時雨,讓人往往在茫茫雲海中迷失方向。內部以水爲動力。機關城內外可謂佈滿陷阱,故而易守難攻。”
石蘭說道:“故而,想要去墨家機關城,幾乎不可能獨自登門,而必須靠墨家弟子的接引,方纔可能抵達。對於同時反秦的友好勢力而言,可以通過醫家念端的弟子、墨家統領之一端木蓉的鏡湖醫莊前往墨家機關城。前面不遠之處,應該就是鏡湖醫莊了,你想好怎麼獲取墨家的信任,帶你去機關城了嗎?”
“靠着你們蜀山的名頭,不行嗎?”墨非揚眉道。
石蘭:“……”
她凝視了墨非一眼,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蜀山地處西垂,和中原諸子百家並無太多交際,所以你想打着我們蜀山的名頭獲取墨家的信任,是不可能的事情。”
“哎,看個熱鬧還這麼麻煩?”墨非眨了眨眼睛,說道:“要不,我犧牲一下色相,去勾引一下那個端木蓉,你覺得怎麼樣?”
石蘭眼皮跳了跳,嘴脣動了動,最後還是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對吧,你也覺得我這是個好主意!”墨非大笑道:“老天爺給了我這張臉,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豈不是辜負了老天爺的好意?俗話說得好,天予不受,必受其咎!”
說話間,背靠坐在黑豹身上的墨非,以及使用輕功前進的石蘭,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越來越溼潤,看來是離河岸不遠。
如果石蘭沒有帶錯路的話,那麼他們距離鏡湖醫莊,應該只有一水之隔了。
“嗷嗚!!!”
忽然間,從墨非和石蘭的西西方向,響起了淒厲的狼嚎之聲。
石蘭轉頭看向西方,眉頭皺起,眼神微微有些凝重。
“怎麼了?”
“你說過,流沙也被秦國招攬,作爲攻擊墨家機關城的一員,對吧?”石蘭問道。
“沒錯。”
“那我們應該是遇到了流沙衛莊手下的四大天王之一,蒼狼王了。”石蘭道。
……
在黑夜之中,一雙雙綠油油的眸子,星羅密佈。
幽暗的眸子,充滿了嗜血、殘忍與殺意。
“嗷嗚!”
一聲聲嘯月的狼嚎,是狼羣自身的語言,在暗中指揮。
墨非和石蘭站在高處,看着一羣馬車,逐漸被狼羣給圍住了。
“你怎麼就知道是遇到了蒼狼王?”墨非好奇問道。
“蜀山地處西北,但是並不代表就對中原一無所知了。”石蘭斜睨了墨非一眼,說道:“號稱聚散流沙,生死無蹤的流沙組織,受僱於人執行無差別暗殺工作,在七國之內惡名遠揚,令人聞風喪膽。蜀山豈能一無所知?”
“也對!”墨非想了想,在蜀山被滅之後,他們能夠那麼快的找到桑海、蜃樓這些和蜀山被滅原因息息相關的地點和事物,可見蜀山在中原,絕不是睜眼瞎,甚至和道家還有隱秘的牽扯。
“既然是以及被秦國僱傭的流沙出手,那麼他們的對手就一定是墨家或者與墨家關係密切的反秦勢力,我們需要幫助他們嗎?”石蘭凝眉問道。
“看看再說吧,不着急,反正被圍的人也不是我們。”墨非聳了聳肩,道。
羣狼環伺之下,隨着一聲號角似的嚎叫,狼羣就像瘋了似的,朝着被圍着的人發動了攻擊。
在那裡,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音響起,時不時還伴隨着一聲短促的慘叫,又很快消失,接着就是血肉撕扯的聲音,以及骨骼被硬生生咬碎的聲音。
沒有過去多久,慘叫聲音接連出現,以墨非和石蘭的視角很容易就看見有道黑影摻雜在狼羣裡面,對着被圍之人發動了攻擊。
看來,那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蒼狼王了。
蒼狼王,被稱爲“黑夜刺客”的刺客團頭目,衛莊手下四天王排名第三。他曾經爲韓王效命,韓國滅亡後神秘失蹤,之後加入了衛莊的“流沙”殺手團。他憎惡人類,只和狼羣親近,認爲狼是唯一的朋友。一身黑衣,性情孤僻兇殘,狂野堅忍,與狼共居,喜歡在黑夜裡行動。始終戴着半截綠眼面具,擁有和狼一樣的夜視能力。
狼羣本就足夠那些人應付的了,其中潛藏在狼羣之中伺機偷襲的蒼狼王,又是高手之中的高手,所以只是短時間,那羣人就面臨傾覆之危。
“叮!叮!叮!”
一連串的金屬碰撞的聲音,蒼狼王一正式登場就來了個絕殺,將人羣中領頭模樣之人的兵器全部擊落。
“首領不知道在搞什麼,這些廢物,哪裡值得我出手!”或許是一路行來,根本沒有遇到一合之敵,蒼狼王直接站在了車隊最中間的馬車,放肆的大笑道,一副人生寂寞如雪的樣子。
“嗖!”
一道流光彷彿是從天外而來,快得近乎不可思議,即使蒼狼王身爲衛莊手下四大天王也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被流光穿過。
“咣噹!”
蒼狼王臉上還保持着大笑的模樣,頭顱卻已經從脖子上滾落了下來,斷裂的脖頸上,鮮血如泉水般噴涌而出。
而那把劍洞穿了蒼狼王之後,拐了個彎,朝着遠處的墨非和石蘭飛速回來。
在墨非指尖旋轉了兩圈,然後消失不見。
墨非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了自己嘴巴上正叼着的煙,狠狠的抽了一空,擡頭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中的月亮,輕輕嘆了口氣:“我不允許有人在我面前裝逼!”
石蘭眼神呆滯的看着墨非:“御劍術?”
雖說鬼谷縱橫也有所謂的百步飛劍,但是墨非剛剛距離蒼狼王所在的距離,都有十個百步不止了好嗎?
所以在石蘭看來,墨非剛剛的手段,已經近似傳說中的劍仙的御劍術了。
“低調,低調!”墨非擺了擺手,謙虛的說道:“離御劍術還是有段距離,只不過比百步飛劍稍微厲害了那麼一點點而已,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好了,既然救了人家,我們也該去好好接受一下人家的謝禮。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們應該可以作爲我們進去墨家機關城的入場券。”
墨非一拍自己座下黑豹的腦袋,她立即就明白了墨非的意思,嚎叫一聲,載着墨非前往前方營地。
石蘭站在墨非背後,鎖眉沉思。
墨非的來歷不明,不過從出手來看,未免也太厲害了,幾百步開外,一劍將流沙蒼狼王梟首,這種本事即使是她們蜀山的大長老,也遠不及也。
跟着墨非走了一路,石蘭到現如今也沒有試探出墨非的真正立場。
說他是偏向帝國的吧,他敢直呼嬴政大名。
說他偏向墨家吧,他一路上的談論來看,對墨家的諸多理念又頗爲挑剔,說什麼格局太小,容易偏激,太過理想化。
說他偏向儒家吧,他說孔子克己復禮,逆歷史潮流而動。
說他偏向道家吧,他說莊子唯心主義、形而上學。
……
在石蘭來看,墨非把諸子百家批得一無是處,讓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立場。
嗯,這就是石蘭的眼界侷限所在,如果她能活到兩千年後,她就會明白——什麼叫做鍵盤俠!
大河之鍵天上來,一鍵橫壓鎮九天。鍵來!
借用跨越兩千多年的知識,在漂亮的小女僕面前指點江山、激昂文字,難免一針見血。
讓人聽得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希望他的目標不是蜀山吧!”石蘭微微一嘆,動身跟在了墨非背後。
……
“我等項氏一族,敢問是何方前輩出手相助?”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月夜之下,朝着漆黑的四方作揖,朗聲問道。
“前輩不敢當,在下乃蜀山虞淵護衛,途經此地,眼見帝國走狗流沙蒼狼王作亂,特此出手相助,不比掛懷。”
在黑夜裡,一個穿着一襲黑袍,俊美若天神般的男子,橫坐在一隻碩大的黑豹身上,嘴角掛着淺淺的笑容,緩緩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