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紅日高懸,一行人終幹登上了老熊嶺後的一處危崖。
這處古崖絕頂上雜草古樹叢生,居高臨下正可俯視瓶山地脈。
放目下眺,只見主嶺後邊的深山中,皆是圓錐狀的奇峰危巖,座座連綿的山峰在遠處一片連着一片,如同千筍出土,萬笏朝天,峰峰相連,峰後有峰,一望無際地充塞於天地之間。
陳玉樓推了推墨鏡,問道:“墨兄,你怎麼看?”
“此地陰氣瀰漫,纏繞丹草之氣,想來是因爲歷朝歷代的皇帝煉丹的藥力泄露,估計會滋生不少毒蟲毒怪,想來也定有通道通往地宮深處,乃是一處可破局之處。”墨非道。
墨非一邊說着,一邊感受到了遭受窺覷的感覺……
於是墨非不動聲色的發散波動之力,仔細一探查……是四目道長的精神波動。
想來這個老頑童,不肯跟盜墓的陳玉樓沾染上因果,可是心底裡怕是也有一些對於瓶山地宮之類的好奇,所以便暗中用法術偷看。
“真是口嫌體正直的老小孩!”
墨非暗中搖了搖頭。
陳玉樓遲疑了一下道:“我也認爲此地必定是破局之處,可是這毒蟲毒怪……”
“有句古話說得好,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我猜這裡即使有毒蟲毒怪,也一個能夠就近找到解毒之法,陳總把頭也不必太過擔心。”墨非笑着說道。
“這樣嘛……”陳玉樓想了想,對着羅老歪道:“羅帥,放一槍試試?”
“妥!”
羅老歪爽快的拿出手槍,對着腳下的懸崖就開了三槍。
槍聲在山谷中迴響良久。
陳玉樓站在懸崖邊,閉上眼睛,耳朵動了動。
這是陳玉樓的獨門秘技,聽聲辯位之術,“聞”字訣中,聽風、聽雷的“聞山辨龍”之法。
他生來就是五感敏銳過人,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人有他這身本事,此時貼在壁上傾聽起來,遙聞山底空鳴,似有一處大如城郭的空間。
陳玉樓正擱哪兒聽呢,忽然間紅姑娘摸出兩隻飛刀,朝着一個方向就甩了過去:
“誰在那兒?”
驟然的驚變,讓人衆人不由得順着紅姑娘的目光看去。
“砰!砰!”
隨着兩道槍聲,紅姑娘的飛刀直接被擊落。
被逼出了三人。
領頭之人,一身道衣,滿面風塵,棱角分明的臉上既有仙風道骨的高人之姿,又有綠林草莽的堅毅勇武。
“你們是誰?爲何鬼鬼祟祟的在此地偷看?”紅姑娘潑辣道。
“衆位請見諒,在下搬山道人鷓鴣哨,他們兩人是我師弟老洋人和師妹華靈。”鷓鴣哨拱了拱手,道:“我等並非有意偷看,而是聽聞瓶山爲歷代君王煉丹之地,或許會有丹珠之物,特來一探。”
“這就是雪莉楊的外公,鷓鴣哨?”墨非打量了那領頭之人一番。
原爲扎格拉瑪族人,因繼承搬山道人的搬山填海術,機變百出,擅長口技,因而綽號鷓鴣哨。
哨閱歷極廣,精通各地方言、風土人情,綠林中聲名遠揚。
手持兩把德國二十響鏡面匣子,槍法如神,擒拿格鬥無出其右。
乃是一個狠角色!
“紅姑,不要衝動!”
陳玉樓連忙上前來阻止劍拔弩張的雙方,他已經認出來了,鷓鴣哨三人,就是他去追“耗資二姑”被山貓叼走的耳朵的時候,中了狸子的毒,然後救了他的三個道人打扮的人。
“他們是朋友!”
站在鷓鴣哨旁邊,一個有些嬰兒肥的可愛少女,看着陳玉樓道:“師兄,他不是那天晚上被……”
“咳咳!”陳玉樓趕緊咳嗽兩聲,打斷了花靈的話,他畢竟也是統領一方綠林的諸侯,在這麼多人面前,不要面子的嗎?
“原來兄臺三人乃是搬山一門,說來也巧了,在下陳玉樓,乃是卸嶺一脈現任魁首。”
有了陳玉樓在中間作保,雙方之間也就沒了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
只是警惕心仍舊,走不到一起。
搬山道人三人待在一塊,陳玉樓也沒辦法短時間糅合雙方,也就由得他們去了。
根據陳玉樓自己的聞字訣,他大概可以判斷,下方就是瓶山地宮的一處入口,於是便先準備下去看看。
就算稍有誤差,也定然相去不遠,只要炸藥足夠,炸開幾層地皮,肯定能扒出地下的墓門。
他做起了戰前動員:
“諸位兄弟,卸嶺羣盜皆屬赤眉義軍之後,聚衆結黨,嘯聚綠林,秉承祖師爺遺訓,替天行道,伐取不義。餘嘗聞:饑民果腹易於食,貴胄肉囊寢珠玉,真乃是蒼天無眼,蒼生倒懸。今有瓶山古墓,內藏金珠無數,系以百姓血汗凝成,卸嶺之輩正可圖之。遍取墓中寶貨,成就大業,以濟亂世。”
“甩了!”
卸嶺力士衆人慷慨激昂的呼喊,可見其士氣高昂。
“取蜈蚣掛山梯!”陳玉樓再道。
這蜈蚣掛山梯,是卸嶺羣盜的獨門秘器,拆開來,便是一節節小臂粗細的竹筒,材料都是最有韌性的毛竹,在油鍋裡泡過數十遍,曲成滿弓之形也不會折斷。每節竹筒兩端,都有正反兩面的套扣,筒身又有兩個竹身粗細的圓孔,使用之時當中一根縱向連接,便是一條長長的竹竿,兩側再打橫插入供人蹬踩的竹筒,頂上裝有掛山百子爪,遠遠一看,活像一條竹節蜈蚣。
裂縫深崖,裂開的時間少說也有兩三百年了,兩側如同刀削斧劈,底下彩霧升騰,山隙處雖然可以直通地宮,可是其中必有什麼巨毒之物將古墓佔爲巢穴,從深澗裡直接下去,就算能避過黴蜃妖氣,也必遭吞噬。
只是近午時,那毒氣已自弱了許多。山裡的毒蟒毒蟲,皆是生性喜陰,此時必是蟄伏不出,正可行事,陳玉樓另外命腳伕將一袋袋石灰傾入深澗。石灰包摔進谷底就破裂開來,裡面裝的石灰四濺沸騰,管它有什麼兇惡的毒物、都吃不住這陣暴嗆,即便僥倖不死,也必定遠遠逃開了。
“賽活猴、地裡蹦!”
在搭好了蜈蚣掛山梯之後,陳玉樓叫來了卸嶺力士中的兩位先鋒,讓兩人先去懸崖之下打探一下情況。
如若有危險,便以響箭爲號,通知大家。
另外一邊,鷓鴣哨師兄妹三人,準備“鑽天索”下懸崖。
他們爲了尋找雮塵珠,找遍了大江南北,最後得到了線索,瓶山之中,可能存在雮塵珠,於是便來到了瓶山。
所以不論下方有什麼毒物之類的,他們都得下去。
不多時。
“嗖——!”
一支響箭破雲而出,裹挾着尖銳的鳴動,直射向半空。
陳玉樓眼見時機成熟,便穿了內甲,選了二三十個手腳利索的好手,由自己親自率領,擡了蜈蚣掛山梯下去。
羅老歪膽子小,不敢下去,只派遣了楊副官前往。
墨非則是帶着皇族殭屍下去。
皇族殭屍在晉級紫僵之後,陽光已經很難再傷到它了,並且肢體靈活,可與常人無異,順着梯子爬,沒有絲毫問題,甚至直接從懸崖上跳下去,怕是也沒什麼問題。
軟繩鉤和蜈蚣掛山梯並用,攀着絕壁,透雲撥霧而下,松石縫隙裡的碎石碎土,被竹梯颳得往下不斷墜落。
兩邊峭壁間距狹窄攏音,一個小石子落下去也能發出好大動靜,耳中全是陣陣迴音,石壁上又多有溼滑的苔蘚,藤蘿縱橫,只要有一個不慎、失足滑落墜下,或是竹梯掛得不牢,就會跌入深谷摔死。
這是一種心理和體力的雙重驗,不過羣盜都是亡命之徒,跟着陳玉樓也見過不少市面,一聲不響地往谷底攀去。
墨非一點不害怕,還有閒心情觀望懸崖兩側的景貌。
令他感覺稀奇的是,在懸崖兩側,發現了不少龐大而奇異的紋路,就像是什麼大型生物,順着崖壁爬行過處。
“好像這地宮下面,是有一隻龐大的六翅蜈蚣,下面其他無窮無盡的小蜈蚣,還都是這隻六翅蜈蚣的子子孫孫呢!”
墨非暗道:“好像還有內丹什麼的,可以拿來看看,嗯,剩下的軀體也不要扔了,裹上雞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鍋炸至金黃酥脆控油撈出,老人小孩都愛吃,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穿過幾層雲霧之後,光線愈發昏暗,壁上滲着水珠,寒氣逼人,離地宮越近,陰氣也就越重,地宮在望,衆人反倒精神爲之一振。
“到了!”
來到懸崖地步,是處大溶洞,洞內極深極廣,只聞惡風盈鼓。
一座重檐歇山的大殿正在裂縫之下,這大殿高大森嚴,鋪着魚鱗般的琉璃瓦,在山縫下已塌了一個窟窿,瓦下的木椽子都露了出來,上面濺着許多剛剛拋下來的石灰。
洞頂掛着一層汞霜,看樣子地官裡以前儲有許多水銀,因爲山體開裂,早都揮發淨了,只留下許多烏黑的水銀斑。
“總把頭,賽活猴與地裡蹦人呢?”紅姑娘四處看了看,問道。
“你帶人四處找找。”陳玉樓皺眉道。
可地宮的大殿頂上雲霧迷漫,哪有那兩個人的影子。
墨非着重看了一下殿頂屋檐,六翅蜈蚣遺留的痕跡,愈發明顯了。
在黑暗的四周,更是貌似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此時花螞拐帶着其餘的人陸續跟了下來,看看左右情形,問道:“總把頭,怎樣?”
陳玉樓道:“是座偏殿。先前來探的兩個弟兄下落不明,你等須放仔細些,先搜殿頂。”
花螞拐知道地宮裡危機四伏,急忙打個手勢,羣盜紛紛亮出器械,提了馬燈,俯身貼在琉璃瓦上摸索着尋找失蹤的兩名同夥。
還是找不到。
沒柰何,衆人便準備下殿去找。
先是灑了石灰,後架起竹梯,順着瓦下的木椽窟窿掛了下去,順着竹梯下到殿內。
“總把頭,有發現!”
陳玉樓趕緊加快腳步,朝着叫喊的卸嶺力士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卻讓陳玉樓脊背一寒,因爲他看到了賽活猴與地裡蹦身上的衣服、裝備,卻不見兩人。
難道這兩個傢伙,還能脫了衣服,在這情況詭異的大殿裡面果奔嗎?
顯然不可能!
“墨兄,你快來看看,這是什麼情況?”
陳玉樓看見了後面跟上來的墨非,問道。
“這是?”
墨非看了看地上的一灘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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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液?”
“什麼意思?”陳玉樓心中一震。
“意思就是你先去下來的那兩人,如今就是這灘水。”墨非道。
“怎麼會這樣?”陳玉樓道。
墨非搖了搖頭道:“這地宮裡面的毒物,毒性烈啊!”
“啊——!”
忽而又傳來了一陣慘叫聲。
陳玉樓和墨非又趕忙去看,之間一個卸嶺力士,慘叫着,面部突然融化,成爲了黃水,接下來是……幾乎是在眨眼之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變成了一灘屍液。
“老大,這兩人有鬼!”紅姑娘怒視鷓鴣哨和他的師弟老洋人:“剛剛就只有他們兩人站在那位兄弟的旁邊。”
“不是他們!是毒蟲!”墨非道:“你們的石灰呢?趕快拿出來向四周灑,要不然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如果不是四目道長在暗中偷看,墨非或許一個念頭,就能將這裡的蜈蚣全部震成飛灰。
可惜……
“嘶嘶——!”
隨着墨非話音剛落,無數的蜈蚣爬了出來,四面八方,牆壁、屋檐、銅爐等等地方,泉涌般而出。
原來瓶山的藥爐荒廢之後,遺下許多藥草金石,時日一久,藥氣散入土石,引得五毒聚集。這些毒蟲在古墓裂開後,將着陰宅當做了巢穴,平日裡互相吞噬傳毒,又借藥石之效,都是奇毒無比之物。毒液中人肌膚即會使人瞬間爛爲膿血,只要是血肉之軀,毛骨筋髓都剩不下分毫,也常鑽入墓中咬噬死人,將屍體化爲污水吸淨,土人無知,都將移屍地來解釋此種罕見的奇怪現象。
“一隊撲灑石灰,阻止毒蟲接近,二隊,準備撤!”
陳玉樓大吼道。
墨非的皇族殭屍在這個時候幫上了大忙,隨手一出,一道雷光鋪滿地板,其中的毒蟲直接就被電死。
只是皇族殭屍出色的表現,引起了其他東西的注意,猛然一道碩大的黑影從暗處冒了出來,一口朝着皇族殭屍吞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