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二兄說,依這孩子的病情,恐怕此生都無法恢復遇刺前的記憶了,爲此,杭允賢難過了好幾天。
不過除了這一點不夠完滿之外,其他都還好,這小子如今身子骨皮實得緊,還學了些簡單的啓蒙讀物,讀寫都有些功底。
杭允賢有信心,經過一段時日的朝夕相處後,讓這孩子認可自己,把自己當作真正的母親。
“濟兒,當心些,別落水。”見小濟站在岸邊,杭允賢叮囑了一句,卻並不擔心。
此子應該是跟着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兄長學的水,水性極佳,郕王府裡的那個小湖,他不但能一口氣遊幾個來回,還能閉氣潛水,捉魚摸蝦。
一開始杭允賢還有些緊張,在親眼見識了自己兒子的水性之後,就徹底放了心,只安排人在一旁以防不測,並不干涉這小子在水中胡鬧。
至於雁兒不可如此放縱太子殿下的唸叨,杭後並不放在心上,她深知一入侯門深似海的道理,濟兒也就在泰安郕王府裡還能好好嬉鬧一番,等上路進京之後,就再沒有這種機會了。
“知道了,孃親。”小濟退後幾步,離開河堤,回到了杭允賢身邊,他人不傻,知道在人多的地方,萬事需得以母親爲重。
倒是周秦川有些愣神,一開始小濟跳下車廂,他還以爲會有後世影視劇裡那種萬人下跪,山呼萬歲的場面出現,誰知道周圍的侍衛個個仍舊是好好地站在原地。
想到小濟年幼,周秦川還以爲是他尚未開衙建府的原因,哪料等杭後下車,侍衛們仍舊沒有什麼反應,這才知道史實就是如此,萬人下跪的場面恐怕只有在上朝之時纔會出現。
看來此時的漢家江山,並沒有把治下子民都視作奴隸的習慣,而漢家兒女,也沒有被打斷脊樑。
見濟兒回到自己身邊,杭允賢莞爾一笑,這孩子的確頑皮,但還是有度的,並未如同二兄所說那般不好管教。
一回頭,見緊跟其後的馬車上下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心情就更好了,一招手,“丹兒,快過來,等會兒和濟兒一道上船。”
唐丹長相不錯,性格又好,可說是人見人愛,杭允賢也不例外。
且她從杭敏口中得知,此女乃錦衣衛關西千戶所鎮撫使門達之女,身家清白,沒什麼好擔心的。
聽說兩小自塞北開始就在一起,眼下相處得極爲融洽,杭允賢不但不介意兩人在一起玩鬧,還經常把唐丹帶在身邊,憐愛有加。
更令人滿意的,是唐丹的身子骨比小濟還要壯實,杭允賢心中已然有了些計較。
“我這就來,娘娘。”
唐丹原地福了一福,這才邁開雙腿,向杭氏母子奔去。
緊隨其後下了馬車的侍劍,衝着杭後斂衽一禮,並未跟上,杭後喜歡唐丹,並不代表就喜歡跟着唐丹的她,蛇隨棍上反有可能壞了大事,還是自覺保持些距離得好。
剛跑出去兩步的唐丹,頭微微一扭,向運河裡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小臉上忽的變了色,隨即腳下發力,速度一下子快了起來。
“咦,丹兒,你這是怎的了?”杭允賢不明就裡,還問了一句話。
只是唐丹卻無暇應答,這邊話音剛落,她就跑到了杭允賢身前,縱身一跳,向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撲去。
“小心!”這時,跟在唐丹身後,剛下了馬車的侍劍才叫出聲來。
杭允賢驚駭莫名,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已被唐丹合身撲上,向後仰倒,尚未及地,頭頂上黑乎乎地飛過一物,帶着風聲砸在了他身後馬車車廂上。
“砰”的一聲巨響,木屑四濺,馬車車廂轟然四裂,此時已然摔倒在地的杭允賢才知剛纔有多兇險,要不是唐丹這一撲,她恐怕就被這東西給砸在身上,性命難保。
現場大譁,就近的侍衛們紛紛上前,將杭後和馬車團團圍住,其他人則向異物飛來的方向包抄過去。
那是河裡一條並不起眼的船,船頭一條壯漢,不但沒有逃跑,反而高高躍起,跳到了碼頭之上,右手輪着一物劈頭蓋腦地砸向侍衛們,向着杭後所在之處闖來。
周秦川看得分明,來犯之人正是前些日子他們剿滅白蓮教的時候,唯一走脫的那個叫做憨大的漢子。
本以爲此人孤掌難鳴,又是有勇無謀之輩,成不了什麼大事,周秦川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他居然不依不饒地跟着他們一路到了濟寧,還混到船上前來行刺,當真是一根筋。
想必在他心中,那晚伏擊他們白蓮教的官兵,與此時的官兵全都是一夥兒的,要報仇,自然就要找官兵中最大、最有氣派之人報復,因此杭後自然就成了他的目標。
還好此人隔着一條船的距離,還好唐丹離得近,又反應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杭皇后此番算是被他們牽連了。
此刻的憨大,手中不再是人形兵器,而是一根長不過一尺的兵刃,手握之處是把杆,而用來攻敵的另一頭,則明顯要臃腫一些,像個小瓜似的。
若周秦川沒有猜錯,這就是在後世評書之中,被稱爲‘錘’的兵器,只是錘頭顯然沒有誇張到有西瓜甚至南瓜那般大小。
人力有時窮,真有那麼大,別說殺敵,就是拎都拎不動,即便勉強拿起來,也很難平衡重心。
不過即便錘頭看上去十分小巧,但此物在力大之人手中,仍是件殺人利器。
剛纔擊破杭皇后所乘馬車車廂的東西,想必就是憨大的另一柄錘了,一想到此,周秦川就有些背後發寒。
“兄弟,借兵刃一用。”
周秦川說着話,一個滑步來到一個護衛身旁,劈手將此人手中兵刃奪下。
憨大估計身上穿了件甲冑,出招間並不防守,全力攻敵,仗着鐵錘沉重,手下無一合之敵,居然就這麼殺到了杭後左近。
說起來也是今日情況特殊,杭後一路所行,需要下馬車上畫舫,在大庭廣衆前露面,這纔不得不讓京營軍馬負責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