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夜白因爲今晚又心裡不愉快,便來到了他宮外的宅院裡。他本來想聽鳳歌彈琴的,可對方卻理也沒理他,只是負手站在亭柱旁,仰首望着那漆黑的夜空。
他因心裡煩悶,便換來了仙兒,讓她爲他輕舞一曲。仙兒倒是乖順了許多,他讓她做什麼,她便就乖乖的做什麼。
雖然這樣的女子很是溫柔體貼,聽話乖巧。可是不知怎地,他就是看着這些逆來順受的女子,就覺得極其厭煩。
柳綺琴?在這個清寂寒冷的夜裡,他似乎又控制不住的想起了那個女子。
冷冷清清,疏離淡漠。在她的那雙柔軟似水的眸子裡,你看到的永遠都只是纖塵不染,清澈明淨。
她給人的感覺若即若離,忽近忽遠,透着些距離的淡漠。
讓人有時誤以爲,她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可有時在她撒嬌嗔笑的時候,又會讓人覺得她只是一個嬌憨的小女兒家。
說實話,他喜歡那樣小女兒態的柳綺琴。會生氣、會使小性子、會撒嬌、會打人、偶爾還很像只小刺蝟,誰挨近她就扎誰。
這樣的女人很鮮活,讓男人不由得想去挖掘,看看她還有什麼樣有趣的小模樣。
其實他挺後悔的,後悔之前爲什麼要對她用強的?如果他一開始耐心些,溫柔點哄着她……也許她現在,就會是在他懷裡撒嬌的小愛妃了。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凡事皆不能從頭再來……
仙兒笑得極其柔媚的在亭中起舞,雲袖輕紗,羅羣綵帶。纖腰楚楚,舞姿輕盈。蓮步輕移,旋轉折腰。回眸嫣然一笑,真比那月宮仙子還要美麗多姿。
然而那佇立沉思的鳳歌,沒心情去欣賞她的舞。
而赫連夜白似乎也對她的綠腰舞,很是興致缺缺。
仙兒跳着那輕盈的綠腰舞,旋轉時,那冰冷的眸光,卻依舊望着那舉樽獨飲的赫連夜白。不是她犯賤,而是她必須要依靠赫連夜白的身份,纔可能有機會進入陵王府,去見那個讓她朝思暮想,愛到心痛不已的男子。
她在鳳歌與赫連夜白的談話中,得知了紫氣翠微園的園主,原來竟是天凌國最得聖寵的陵王爺。
自那日以後,她便放下了自己的尊嚴與冷傲,一直柔順的討好着赫連夜白。
她知道赫連夜白曾經也爲陵王送過女人,所以她便想着,也許有一天,赫連夜白會把她當作禮物,送給陵王也說不定。
雖然被當成禮物送人,會讓她心裡多少會有些屈辱。可只要一想到可以成爲他的女人,那所有的羞恥卑賤,似乎於她而言,都變得不那般重要了。
一片絢爛如晚霞的紅光,自南城門而起,轉瞬間,便將整個京華城照的絢爛無比,美麗而詭異。
千傲手提寶劍,轉身望向南城門,眉頭微皺了下。難道是還珠山燒起來了?怎麼會燃起如此大的火光?
赫連夜白似乎也被這巨大的沖天火光,嚇得酒醒了一大半:“怎麼回事?哪來的沖天大火?”
千傲轉回身去,抱劍垂首道:“屬下這就去查探!”
“不用去了!去了,那也只是枉送性命而已!”鳳歌望着那橙紅的夜空,那雙妖嬈的丹鳳眼中,滿是擔憂和悲傷。小雅,這次你的衝動,恐怕還是爲了他吧?那怕你明知這樣做自己會受到傷害,可你還是一次次的爲他……而不顧自身的去冒險。
“鳳歌,你是不是知道什麼?”赫連夜白銳利如鷹隼的眸光,帶着一絲懷疑的,望向了那背對他而立的紅衣男子。
紅衣似火,迎風佇立,夜風拂動了他的衣袂飄飄,使得他在這個黑衣裡,顯得異常的妖冶鬼魅。
鳳歌沒有理會他,只是抱着那張玄色古琴,坐在欄杆處,垂眸輕彈了一曲來。
赫連夜白對於鳳歌的態度,似乎是有些忍無可忍了。他將那酒杯往石桌上一拍,倏然起身,走過去,雙指扣住了鳳歌尖削的下巴,眸含慍怒切齒道:“鳳歌,你不要再用你的冷漠,來挑戰本宮的耐心!”
琴聲戈然而止,一片寂靜過後。鳳歌方擡起眼眸來,面色冰冷的啓脣道:“靈巫族在除魔,如殿下想去湊熱鬧,那就去好了。不過,別怪我沒提醒殿下,那魔頭可是厲害的狠!一出手,必吸乾人的鮮血。”
赫連夜白指尖微顫了下,隨之鬆開了鳳歌的下巴,垂下的手,在寬袖下緊握成了拳:“靈巫族鮮少出現,這回怎麼會忽然出現在京華城?”
“殿下不必問我,問了也是白問!”鳳歌低垂下眸子,修指輕撥琴絃,彈了一曲《鳳求凰》。只可惜!他是隻求凰而不得的鳳。
赫連夜白甩袖冷哼了聲,聲音裡似夾雜着壓抑的暴怒:“你當真是不知道嗎?鳳歌,本宮看你是最近過得太舒坦了吧?所以便忘記了誰是你的主子了?”
“主子?”鳳歌勾起那菲薄的脣瓣,冰冷的嗤笑了一聲:“你認爲,你有資格讓我奉你爲主嗎?”
“你……”赫連夜白揚起手來,臉色氣得鐵青,似乎真想一掌拍死這不是好歹的男子。
可最後他還是放下了手,捋了下胸前的一縷髮絲,拂衣落坐在鳳歌身邊,勾脣一笑,眸光似帶着幾分趣味的問道:“鳳歌,本宮真的是有些好奇?如果是她要你奉她爲主,不知你可會答應?”
鳳歌手下一頓,一曲《鳳求凰》便就此被打斷了。他轉過頭去,望着眸含趣味赫連夜白,眸光極其溫柔的一笑,啓脣聲音低柔道:“她不會要求我奉她爲主!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這樣要求了,我想,我是會答應她的。”
因爲,從遇見小雅開始,他便不曾拒絕過她的要求。這是一種可怕的習慣,他習慣了她依賴他,習慣了她偶爾像小孩子一樣,對他淨是提一些很小孩子的要求。
記得她曾經說過,外面的東西都不乾淨的,吃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拉肚子?
就因爲她這一句嬌氣的話,他便去報了烹飪班,學習燒菜煮飯,學習點心飲料。
每回看着她在吃着他親手做的東西,滿足的對他燦爛一笑時,他都會有種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感覺。
他曾經想過,如果畢業了,他便向她求婚,娶她回家當新娘。
然後每天爲她做她喜歡吃的東西,看着她很滿足開心的吃下去那些東西。
那時,他相信自己感受到的幸福,一定比陪在小雅身邊要多得多!
可惜天意總弄人!他沒來得及告白求婚,而對方卻已經披上了嫁紗,成爲了他人的新娘。
赫連夜白望着近在咫尺的鳳歌,一瞬間似乎被他那溫柔的笑容,給軟了心腸,迷了雙眼。可轉瞬間,那笑得甜蜜溫柔的男子,卻忽然悲傷的垂下了眸子,那濃密的睫毛上,似乎沾上了晶瑩的露珠。
他倒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被對方的妖美所驚豔了,還是因爲被對所散發的悲傷,所感染了那顆自私的心。所實話,鳳歌真的很美,是一種帶着些憂鬱柔美。望之一眼,無論男女,都會不由自主的去心疼着他。
可是,他不是他那好弟弟,可沒有這斷袖之癖!
真可惜!鳳歌若是生爲女子,那他也就不用去羨慕他那妖孽弟弟了。
柳綺琴雖然很有趣,可是鳳歌這冷漠倨傲的樣子,卻顯然比柳綺琴……讓人有徵服欲多了。
鳳歌並不知道赫連夜白心中的齷蹉想法,否則他非撥絃殺了這淫徒不可。他抱起那張七絃古琴,站起身來,低頭走出了八角亭,步入了這個漆黑的夜幕下:“殿下還是早些睡吧!夜黑風高,小心碰上不該碰到的東西。”
赫連夜白手臂輕搭在欄杆上,那裡似乎還有鳳歌依靠的溫度。他眸光深邃的望着那一抹離去的豔紅身影,若有所思的開口問了句:“千傲,他真的如此有本事嗎?”
千傲一臉嚴肅,垂首沉聲回道:“是!鳳歌公子的暗勢力,在京華城中,也算說是可排在前三的了。”
“哦?是嗎?”赫連夜白若有所思的望了千傲一眼,隨之便起身負手,走出了亭子:“千傲,仔細查查他吧!他給本宮的感覺……似乎有些不太安分!”
“是!”千傲抱劍垂首,在後面應了一聲。殿下果然還是多疑的!對於鳳歌,他也算是忍到頭了吧?
這漆黑的夜幕下,燈火明亮的八角亭中,唯留下仙兒孤零零一個人。
仙兒坐在了赫連夜白原先坐的石凳上,自斟了一杯酒,仰頭喝了下去。晶瑩的酒水,自她嘴角處滑落,滴落在了她白色的裙裳上,暈開一團暗色的小花。
她迷離的眸光,望着夜空上那絢爛的火光,沾染酒水的脣瓣,冰冷的向兩邊翹起。
火光沖天?魔頭現世?呵呵!今年的怪事還真多呢!一件接着一件,一件比一件有意思。
冬日牡丹盛放,便有人舉兵謀反?
而今火光沖天魔頭現,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