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兒赤腳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冷澀的秋風吹着,依舊不覺寒冷,一路走來這雙小腳早已血跡斑斑。她直徑走着,身後的黑影一直跟着,夜舞蘇的焦慮並沒有使得他露出馬腳。
蕭陌兒走到一片竹林前,眉頭一皺,瞳中閃過一絲猶豫,但也只一閃而過。
最前面的竹子上繫着一根紅色的絲帶,在風中飄搖。
蕭陌兒懷着堅定,輕移蓮步,靠近絲帶,輕提纖手,準備取下絲帶,還未觸及指尖,大片的竹子就開始移動,毫無規律,但必定是精心佈置的。
片刻,竹子移動的聲音漸退,周圍又是寂靜一片。
一陣涼風從身後掠過,蕭陌兒並不在意,因爲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
"你家主子呢?"黑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蕭陌兒身後,他並沒有回答她,而是單膝近地,低着頭,對着蕭陌兒面前的竹林。
只見蕭陌兒面前的一排排青竹依次打開,從裡面走出一位身着紫衣的翩翩公子,嘴角的笑似有似無,潔白的臉上似有不恭,卻也略帶王者霸氣。
"爲何每次見你,你總是一副狼狽模樣?叫人好不心疼!"說着便快步走到蕭陌兒身旁解下披風,披在她身上,蕭陌兒沒有躲開,這令男子有些困惑,以前蕭陌兒總是找理由躲開他的好,如今這般行爲……
夜舞蘇,你真是傷透了她的心啊!
"你來尋我,可是都想明白了?"男子拉開與蕭陌兒的距離,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的背影。
"明白?"脣齒微動,她猛地轉過身子,雙眼通紅,猙獰可怕,快速走近他。
"我不明白。"蕭陌兒發了瘋似的抓着男子的雙臂,眼睛直直的盯着他,"長卿,我不明白,爲什麼,爲什麼?"
長卿緊緊地將她禁錮在懷裡,好讓她冷靜下來。
"沒事兒的,沒事兒了。"長卿輕撫着蕭陌兒。
"菲兒死了,菲兒死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沒了……"痛徹心扉。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還有我呢,你還有我,我一定會讓夜舞蘇付出代價。"雙手搭肩,輕撫安慰,一雙狐眼微眯。
瘦小的人兒在懷裡不住地顫抖,長卿感覺到胸前被拽着的衣服一片冰涼!
……
夜舞蘇還在林間站着,雨後的南郊更顯涼意,不論是聽是看,還是觸碰。而此時卻比不上他的心涼,絕望,他從她眼中看到的不是失望,是絕望。
姍姍來遲的墨祺辰見到夜舞蘇這副模樣,一愣,"舞蘇?"緩緩走近,"夜舞蘇?"
夜舞蘇像是沒有看見他一般,直徑向回走。墨祺辰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拉住夜舞蘇,轉過身來就是一拳,"這一拳,希望可以打醒你。"
右臉上的灼燒感讓夜舞蘇清醒了些許,渾渾噩噩的擡起頭來,"你怎麼來了?"
"夜舞蘇,兩年了,這兩年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什麼?你忘了兩年前你是因何落敗了的嗎?你還想重蹈覆轍嗎?"
"兩年前你三顧茅廬請我出山,就是爲了兩年後讓我看你這副狼狽嗎?"雙拳緊握,眼中閃爍怒火。
"若是如此,我看,我是不必再留下來了。"
"唉,你,好自爲之吧。"墨祺辰雙眼緊閉,搖了搖頭,滿臉痛恨的離開。
三年前,朝天殿的情景涌現。
三年前的那一天,懷慶二十三年,申時二刻,懷慶帝駕崩,申時三刻,宣讀懷慶帝遺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剛開始宣讀,殿外便涌進了一行士兵,刀劍出鞘,聲響凌厲,待衆人站定,原本在殿內的人還未從疑惑中走出來,之間宣讀聖旨的太監已經倒下,額間直直立着一把匕首。
衆人看向門外。
夜尤雙手抱在胸前,微微的靠在門框上,臉上似笑非笑,身後跟着一個蒙面戴斗笠的人。
“今天這麼熱鬧的日子,怎麼沒人通知本王呢?”夜尤站直身子,走進殿內,“本王剛剛得到一件有趣的東西。”他環視一週,“你們猜猜是什麼東西呀。”
其中站在最前的一位大臣見此狀厲聲說道“大王爺如此行爲是做什麼?”
夜尤也並未說什麼,他走到那人面前,對他笑了笑,擡起一隻手,隨即一卷明黃色的東西便出現在他手上,他拿着東西對那人挑了挑眉,“國相,你看這是什麼?”
他也沒等國相有所反應便轉過身去,將手裡的東西高高舉起,這明黃色的布帛除了皇帝還能有誰用得?明眼人都知道那也是一道聖旨,都到這時候了衆人自然明白,夜尤的來意,可是這也不得不讓人感到疑惑,畢竟先皇帝在時他們兄友弟恭,雖然先皇帝器重夜舞蘇,可也沒有明確立儲,便以爲身爲嫡子的夜尤理所應當成爲下一任儲君,可今日看來,先皇帝駕崩時並沒有得到消息召回夜尤,而選擇匆匆宣旨,就證明這皇帝的位子給了夜舞蘇,可現如今大王爺臨門一腳,又搬出一道聖旨,打的衆人又是措手不及。
“誰知你那東西是真是假,且不說就算爲真,你帶兵闖入朝天殿甚至刀鋒染血,其罪不小。”朝臣中一六品官員厲聲指責。
夜尤慢慢放下舉起的手,他一邊盯着手裡的東西,一邊向那人走去,到人跟前嘴角一彎,臉上看不出一點狡黠,“任君驗明。”
那人看他這幅模樣微微一愣,隨即拿起那東西毫不猶豫的展開,此人大爲震驚,這是真的!他身爲內府閣要員,雖官位不高確實日日夜夜陪皇帝處理朝政的親信,玉璽印的真假他在熟悉不過了,甚至爲了能夠辨別真假還在雕坊待過一年,這玉璽印絕不可能有假。
衆人見他如此模樣自是也明白了這是真的聖旨。
可這兩道聖旨究竟哪一個爲真呢?此時取聖旨的太監已經葬身,即使還在人世也保不準在取之前就被人調換,如此衆人又是陷入一片沉寂。
夜舞蘇站在大殿的最前方,緊皺眉頭,他從小雖然事事鉅細但是確實無意帝位,若不是先皇帝臨終前說的那些話,他也不是非要坐這個皇帝之位的,可是父皇並沒有說他留了兩道聖旨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今就只有一個辦法了,歷屆皇帝退位前便會將玉璽暗中藏在信任的人手中,手拿玉璽的人則爲最終的審判人,審判人的名字就在聖旨的卷軸之中,如今只有見玉璽方能得知最後的儲君爲誰。”國相無奈的說。
那位要員將卷軸抽出來,軸柱人赫然寫着——“蕭……蕭陌兒?”要員一臉震驚,蕭陌兒當時已經被紙婚給了夜舞蘇,再過幾日便是行大禮之日,若不是後來的種種,或許夜舞蘇和蕭陌兒的大婚會和登基大典一齊舉行。
“陌兒?”夜舞蘇皺眉,他從未聽陌兒提起過此事。
可是那日他確實親眼看着蕭陌兒出現在朝天殿,甚至手持玉璽,卻不曾看他一眼,她走到夜尤面前,將玉璽雙手奉上,甚至跪地行跪拜禮。
從此鳳羽國改天換地,夜尤登基稱帝,改年號爲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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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夜舞蘇猛的醒悟,眼眸閃爍。
"辰,留下。"些許懇求,些許堅定。
墨祺辰停住腳步,轉過身,看着夜舞蘇。
"計劃,要提前了。"
"嗯!"墨祺辰終於鬆了口氣。
……
此時的蕭陌兒已經回到夜王府,不過她並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運了輕功從陌雅閣的小花園翻牆進去。
她這副模樣,並不想與花鳳媹打照面。
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只見蕭陌兒嘴角上揚邪魅一笑,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