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飄然,陸夢箋倒退着,緩緩來到門口,只差幾步之遙,她便可跨出這門檻,勝利在望,陸夢箋明顯有些心急,腳步更加快了不少。
最後一步,終於來到門口,陸夢箋竊喜,想不到竟然如此輕易就讓自己逃脫出去,可見那些現代人實在高估了古人的智商。她正準備扶門而出,可是伸手過去,卻摸到一個暖暖的身體,好像,還是個男人的身體……
“糟糕,竟然忘了她還有保鏢的,”陸夢箋心下一驚,口中仍舊不斷髮出恐怖的聲響,一邊腳步輕盈地閃開男子一臂之外,伺機尋找機會出逃,恰好此時有風灌進來,蠟燭的光更加明滅難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連陸夢箋都有些信以爲真。
“行了,別再裝神弄鬼了,劉媽都被你嚇壞了,”林岱莫看着面前披頭散髮將臉上塗得亂七八糟的女子,極其無語,而且好端端的褻衣,也被她搞得不倫不類,她也真是夠能折騰的。
只是一個女人家,不好好學習女德,或者說根本就是毫無教養,林岱莫想起來就覺頭大,尤其,今日剛搬到新家,她就這樣裝神弄鬼,嚇得頭一天來做工的劉媽差點魂都掉了,實在是有些無法無天。
可是眼前的女子卻將頭髮撥至腦後,眼神無辜卻驚奇的盯着他,甚至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半是開心半是埋怨地說起些無厘頭的話語。
“原來你沒把我賣掉,謝天謝地,害我費盡心思纔想出這個辦法,這下終於可以放心了,”陸夢箋一笑,臉上塗抹的胭脂反而顯得更加鬼魅,甚至比方纔還要嚇人。
“真是胡說八道,我看你真是中邪了!”林岱莫看過一眼,立馬閃開陸夢箋的懷抱,將頭扭到一旁,她的那副妝容,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不過她竟然會怕被賣掉,這可真是件新鮮事,林岱莫想到這裡,嘴角不由彎起一道弧線。
“噓,子不語,怪力亂神,我看你還是先去看看劉媽吧,這妝塗在臉上太不舒服了,我先去洗掉再說,唉,這脂粉的質量也實在太差了些吧……”陸夢箋心頭警戒鬆懈下來,一溜煙光腳便跑出門去,只是初來乍到,找了許久纔看到水缸,卻是在屋外的院中。
陸夢箋低頭看看踩在地上的腳丫,又看看外面的石階,想到那冰冷的感覺,實在沒有勇氣再往外繼續走去,猶豫許久,只好強忍着臉部的不適,重新返回臥房之中。
顯然劉媽被嚇得不輕,見陸夢箋一臉詭怪的重新返回房中,又忍不住大叫一聲。
“你怎麼又回來了!”林岱莫冰冷地瞅她一眼,回頭再看劉媽,方纔好不容易纔安定下來,這次完全前功盡棄。
空氣中忽的升起一股難聞的氣味,劉媽腳下不知何時蜿蜒出幾條小蛇般的水跡,還在不斷向四周擴散。劉媽兩眼直直的看着陸夢箋,雙腿不斷地顫抖,面對林岱莫的安慰,早已哆哆嗦嗦聽不進一句去。
“要不是你,劉媽怎會變成這樣,你這不知廉恥的女人!還不快給我滾出去!”林岱莫越看越氣,終於忍不住衝着陸夢箋大吼一聲。
劉媽曾在林府照料林岱莫十多年,雖說並無血緣關係,卻也近乎半個孃親,況且劉媽一向視林岱莫如己出,甚至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上心,也難怪林岱莫會如此光火。
“哼!”陸夢箋原本還覺自己委屈,結果卻被痛罵一番,心中自然不爽,而且她自幼都未曾被人這般斥責,聽到此話,只覺憋屈不已,頓時拂袖而去。
火氣攻心,也顧不得腳冷,陸夢箋賭氣跑到院中,被冷風一激,頭腦這才一下子清醒過來,可如今人已經跑到院中,若再厚着臉皮回去豈不太沒面子,於是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往外走。
不得不說這院子比之前所居的院所還要大上一倍,搬來的那些花盆全部放在東半邊也不過只佔了小塊空地,若是用來培植花苗實在是個絕佳場所。
可陸夢箋正在氣頭上,那顧得上看旁邊的風景,再加上天色昏暗,根本看不清楚,她摸索着走了許久,雙腳都快凍僵但還沒摸到大門口,倒是腳底被那些小石子硌得生疼,再看周圍黑漆漆一片,越走心中越怕,好容易才捱到大門口,將閂門的木棍挪開,大門吱悠一聲豁然洞開。
陸夢箋壯着膽子往外探出頭去,這一看不要緊,只聽風聲呼地驟起,似鬼地哀嚎,驚得陸夢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看門外,自此望去,視線所及看不見一絲燈光,四處皆是烏黑一片。
隱約似還能聽到狼嚎野物撕扯之聲,陸夢箋慌忙重新閂上大門,顧不得什麼面子裡子,一溜煙跑回屋裡,驚魂普定地將房門“砰”地關上,生怕身後跟着些不乾淨的東西。
“你這人究竟怎麼回事,還有沒有點規矩了,”林岱莫剛將劉媽安撫下來,正氣憤方纔那女子所爲,眼下又見她慌里慌張從外面進來,不由火氣又噌地燃起來,“若是劉媽被嚇出個好歹,小心我以後饒不了你!快去臥房將那一灘打掃乾淨!”
“哎,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陸夢箋一聽這命令式的口氣,拉過凳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上面,“怎麼,這一回來當上大少爺就開始耍威風了,就開始命令人了,告訴你,本姑娘偏偏不吃這一套!”
“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從今天起,你跟劉媽睡東廂房,吃住飲食多向劉媽學着點,真不知你爹孃怎麼教的,這樣沒點禮數,”林岱莫說得輕巧,三言兩語便將陸夢箋從自己房中打發出去,畢竟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心中也無需太多虧欠。
陸夢箋初聽,心中有些高興,終於能從這怪人身旁擺脫出去,自己正求之不得,不過畢竟自己剛剛得罪了劉媽,難保劉媽不會記恨在心,於是略帶尷尬地問道:“劉媽,她沒事吧?”
“若你受那樣的驚嚇你能沒事?”林岱莫沒好氣道,索性轉身進了西廂,將陸夢箋一人晾在當場。
“我那不也是出於無奈嘛……”陸夢箋囁嚅着便要往東廂房走,又想起臉上那副鬼妝還沒卸去,唯恐再將劉媽嚇出個好歹,於是強忍着心中恐懼,跑到房外打水洗了臉,又理了理頭髮,纔來到東廂。
劉媽剛換好衣物,坐在牀邊捋着心口壓驚,這會看見個白衣女子走進來,心裡又難免驚懼,剛想喊人,卻聽那女子開口:“劉媽,剛纔嚇到您了,真是對不住!”
聲音聽去溫溫和和,劉媽接着燈光一看,這分明是白日醉倒那丫頭,此刻正微微笑着打量着四周,她心中雖不痛快,但忌憚這丫頭是少爺的媳婦,也只能扶着牀站在地上微微彎腰道:“少奶奶,老身哪敢承受少奶奶的道歉,全都是老身的不是!”
“什麼少奶奶不少奶奶的,劉媽,今兒都是夢境的錯,”陸夢箋知是這老婆婆心中怨懟自己,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便上前扶劉媽坐下,“劉媽,從今往後,就讓我跟您一塊在這屋住吧,您看您也挺孤單的,正好咱倆做個伴。”
“這哪行,您跟少爺成了親就該住在一塊,哪有跟我這個老媽子住在一塊的道理,不成不成!”劉媽一聽大驚失色,連連擺手,雖說她對這少夫人心存偏見,不過再不濟那也是主人家,哪能跟她一個下人同起同住的,因而無論如何堅決不肯,“若是少夫人執意如此,那老身也只能睡在院子裡咯!”
這下,陸夢箋犯了難。雖說這間東廂房中東西多,牀也小了些,可畢竟不用跟那個冷麪人住在一塊,陸夢箋正求之不得,可劉媽這麼一說,反倒顯得她左右不是人,西廂那邊顯然已經住不得,東廂這邊又這樣要挾,陸夢箋嘆口氣,“此處不留奶,自有留奶處,實在不行便學那遊俠天爲被地爲牀,倒也樂得逍遙。”
想到這裡,陸夢箋也不再堅持,又向劉媽表了表歉意,閒話少許才從東廂退了出來,而林岱莫早已將陸夢箋的一包衣物收拾收拾扔在西廂門口。桌上擺着劉媽給留的晚飯,陸夢箋哪裡還有胃口,味同嚼蠟地吃了幾口,便坐在位置上愣神想今夜的睡覺大計。
既然東西廂都睡不得,這年頭又沒有軟乎乎的沙發,好不容易有把椅子還又硬又不舒服,雖說坐在上面還能將就一會,但總不能一夜都在那椅子上熬過去,況且陸夢箋腰部的傷尚未痊癒,坐在上面反而是種煎熬。
陸夢箋索性便將件衣服鋪在堂屋地板上,和衣躺在上面睡起來,奈何夜中實在太涼,直折騰了大半宿都沒睡着。林岱莫倒是睡得安穩,隱約似乎還能聽到微微的鼾聲,陸夢箋翻來覆去睡不着,恨不得將林岱莫揪出來就地正、法。
到了下半夜,陸夢箋才蜷縮着身子,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