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市民請注意,ARD區氣象部門發佈暴雨藍色預警,請各位市民小心出行…”
於冠捷盯着電視,看着表。傘上的雨水流淌至他的腳下,銀行旁的大屏幕上沒有滾動着實時利率與還貸信息,而是有些出乎意料地播報着新聞。
“這幾個月從來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
於冠捷聽到了個兩名路人的對白。
“是啊,這幾天真奇怪…”
人羣來去,不增不減。他又看了次表,並用手擦掉了錶殼上的水珠。
交通開始在不知不覺中堵塞,城市南部的路段有些已經被淹沒,積水沒過了他的腳底。
有點難辦…
於冠捷想到自己深處江南的老家都沒下過這麼大的雨,覺得不太對勁兒。
他拿出通訊器,找到了劉鵬飛:“喂?劉鵬飛?你在哪裡?”
“城市東區…”
“快點回賓館吧,雨太大了!”
“好的…好的…”
“不會是魔魂…能夠控制天氣的魔魂?”於冠捷聽着嘈雜無序的汽笛聲,自言自語的同時,把褲腿往上提了提。
“也許只是天氣…”
“別擋路!”有騎車的路人從他身旁經過,濺起了一片泥點,撒到了他的側面的衣服上。
“喂?喂?”
另一頭的劉鵬飛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發現對方已經把通訊器關閉。
“真是的…”
他站在站臺檐下,時不時地張望有沒有公交車到來。
劉鵬飛也想早點回去,找一塊乾燥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他的衣領,鞋子,褲腿已經溼透,甚至跺上一腳,雨水都能從他的運動鞋裡冒出來。
“啊啊啊…難受死了難受死了…”
他一個勁兒地暗自發着牢騷,直到有個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觸電似的反應過來,謹慎的回頭看去。
“小哥,這是哪裡?”
一名女子用手輕輕撫過劉鵬飛的胸口,身材如她聲音一樣妖嬈。
“嗯…這是汽車東站…”劉鵬飛有些不明所以,“車站臺的牌子上有的。”
他已經增加了些警惕。
“哦?是的嗎?”女子盯着劉鵬飛的眼睛,就像是虎視眈眈的老虎。
她的眼睛裡彷彿有一種光芒,一種溫柔,熱烈並存的光芒,像是雞尾裂酒,爽過脣便在喉嚨中欲進不出的梗裂。
劉鵬飛忍不住眨眼,他感到了沙子在眼皮子底下跳舞,有點像鬥牛士,衝擊着自己的眼球,造成某種極不情願的眩暈。
“是…的……嗯……”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有些了睏倦,嘴裡胡亂回答着,眼前的事物卻變得越來越模糊,大腦也開始趨近於空白。
“啊…啊…啊…”
劉鵬飛想放聲吼叫,嘴中的聲音卻比蚊子聲還要細。
“睡吧…”女子達成了自己的目的,輕輕的用手撫摸着對方的頭顱,而外界毫無反應,公交車駛過,行人撐傘離開,全然不顧這個女子的妖媚魔法。
“你叫什麼?”女子問道。
“劉…鵬…飛……”男孩的眼裡一片空洞。
女子看了眼手機上的照片,露出了一絲微笑。
“哈哈…是你啊…親愛的守護者…”她的聲音夾雜着一些蠻力,橫衝直撞,“是你來到了這裡…還是‘你們’?"
“我們…七個人…在城心的七天…賓館…”劉鵬飛口無遮攔,他已不能自拔,被狠狠地催眠入了另一個世界。
那是特工精心精心挑選的地方,現在被完全地暴露了。
“哦…很好,有時間我會去找你們的…”
女子惡狠狠地拋下了一句話,着重加強了“你們”。她很滿意自己的眼神與隱蔽的跟蹤,很快就掉上了一條大魚。
“你以後就是我的了…劉鵬飛小哥。”女子從懷裡掏出了一枚非常微小的定位器,用纖細的手指夾住,插在了男孩的後衣領裡,“以後…就靠你了…”
她悄然無聲的從擁擠的人羣中溜走,甚至沒有驚動高高在上的老天爺。
“誒…怎麼回事…”
半分鐘後,劉鵬飛猛然瞪大了雙眼,摸着自己的前額。他像是經歷了一個時間上的空隙,但全然不知那個空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尤其是那個“問路人”,突然之間就沒有了身影,連氣味,也被雨水完全沖洗乾淨。
“奇了怪了…”
公交車的引擎聲使他停止了思考,他急忙上車,無暇去繼續檢查自己的記憶。
“喂,A首領。”
K坐上了汽車,把高跟鞋脫下扔在一邊,直接躺在了後座上:“您猜的沒錯,那羣小機靈鬼果然來這兒了玩了。“
“我是看見人了,不是猜的。“那一邊的阿爾聲音低沉,似乎剛從午睡裡醒來,“你看見哪一個守衛軍了?”
“一個小弟弟,沒什麼戰鬥力的那種,”K隨意地說,“不過你放心,我沒有驚動任何人。”
“你殺了他?”
“我當時是想通知你來着,但是時間緊迫,我就沒有下手…”她用一種取悅他人的口氣說,“不過我往他身上弄了個定位器…估計過那麼一段時間,就能套出那羣守衛軍的老窩…”
“好的…”阿爾稍微提了下神,“不過我建議不要去貿然行動。”
“啊?爲什麼?”
“我們的真正目標是找到那個人,而不是去打草驚蛇,引起對方的警惕,”他聲音逐漸擁有了呵斥的味道,“你應該比我清楚,那個人也很狡猾,如果驚動了他,我們可能又要轉移!”
“好吧好吧…”
在幾句不太愉快的交談後,K掛掉了手機,躺在後座上,有些鬱悶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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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汪東陽打開了房門,對着裡面喊了一聲。
但房間裡空無一人——劉鵬飛還沒有回來。
汪東陽沒有再說什麼,安靜地脫下浸滿水的衝鋒衣,掛在了靠門的牆鉤上——它呼呼地滴落着雨水,一路下來,他全身都已溼透,即便是帶上小唐的傘,可能也是徒勞。
“真不知道那些下雨天,他是怎麼過的…”
沒有手機,沒有電腦,只有一本本書籍,陪伴小唐。
門鈴響了,有人敲門。
“誰啊?”
“我!”是於冠捷的聲音。
汪東陽心想什麼風能把對方吹來。
他打開門,看到了同樣成爲落湯雞的學霸。
“怎麼,發現新情況了?”汪東陽關上了門,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道。
於冠捷點點頭,把自己溼漉漉的外套和傘扔到了門邊。
“我無意間聽當地人說,這幾天的天氣特別反常。”待到整理好,於冠捷才說道,“知道嗎?我們來的前幾天ARD區還發布了高溫預警,當地人還以爲這裡要持久乾旱,誰知道…可能連全國天氣預報部門都想不通爲什麼這座城市的上空出現了個巨大雲團,把城市周邊完全蓋住。”
“也就是說,這雨下得很反常,然後還無法確定到底要下多久?”汪東陽看了眼窗外。
“這一點交給氣象局就行了,”於冠捷反問一句,“我在想,有沒有魔魂,可以控制天氣?”
汪東陽一驚,他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控制了天氣,便可利用地理條件,對這個區域,發起總攻……”
於冠捷跑回去拿來了自己的筆記本,幾下便調出了當地的熱圖。
“這是二十四小時之內的。”他敲擊了幾下鍵盤,把屏幕呈現在對方的面前。從這看到,的確是個巨大的雲團完全蓋住了城市。
“這是未來七十二小時的,有點搞笑。”於冠捷按住了回車鍵,讓熱圖不斷變化着。雲團在這其中不斷變小,很快便消失,分散。
“這只是天氣預報,你知道,天氣預報都不太準。”於冠捷合上了筆記本,一本正經地看着汪東陽,“但這是美國最先進的天氣推行圖,我從美國特工那裡得到的,不會有錯,但我看到前三天的,沒有一天預報後幾天會下雨。”
“都是豔陽天?”
“沒有云團的信息,甚至都沒有人知道這個雲團從哪冒出來的,原來有人以爲這個雲團是從印度或者日本來的,但這個時間段,不是ARD區的風暴季。”
“你是說…”汪東陽冷冷地看了眼窗外,“有人使用了一種魔魂,然後控制了天氣?”
“不確定,我要查查魔魂,還有這幾天的天氣演變。”
兩人都是魔魂者了,自然能夠聯想到這風暴的形成不像自然原因。
“hello,各位。”
劉鵬飛推門而入,頭髮被雨水澆成了鳥巢,估計會吸引一些無家可歸的鳥兒。
“喲,心情不錯?”於冠捷頭也不擡。
“還心情不錯呢,煩死這場暴雨了!”劉鵬飛用手抓着自己的一頭爛毛,努力抹成郭富城的頭型,“不過還好,沒有什麼入侵者偷襲我,喏,監視器好歹算裝好了!”
“難得…”
劉鵬飛還想再頂幾句,但不知怎麼,大腦裡突然模糊地顯現出了在公交車站的奇怪女子,那一段時間的空隙之中,似有一言難盡的故事,也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個…”劉鵬飛剛開了口,眼前的景象卻又被畫布所矇住,一片朦朧。
“怎麼?”
“哦,沒事。”劉鵬飛淡淡地迴應道。
算了,肯定是出現“曼德拉效應”了。
窗外明亮了一瞬,緊接着轟隆一聲,雨聲又大了。
“打雷了…”於冠捷收起了自己的東西。“我記得小時候,一打雷,我就會一頭鑽進被子裡,屁股露外面,特別好玩。”
“是啊……”
“但現在就不可能了,畢竟長大了。”
“嗯。”
“不聊了,我先回去了。”於冠捷從衣架上取下銀灰色的傘,離開了房間,“我回去再查查,有什麼新的線索馬上通知你們。”
天空又打過一個響雷。
劉鵬飛換好衣服便躺在牀上呼呼大睡。
“魔魂…魔魂…”汪東陽的手心裡燃起了一朵藍色的火焰,他靜靜看着它綻放着,燃燒着。
當然,他用的是慣用手,其他部位沒有好的控制度。
“希望你不會給我帶來什麼…惡魔般的幻覺。”
他輕輕握緊了拳頭,將那手中的火焰,握進身體。
“滴…叮!”
通訊器裡來了條信息。
“不用擔心媽媽,媽媽在這裡過得很好,同學們和董姨都來看望,我不孤獨,我很快樂,你也要堅強,沒有媽媽的日子裡好好活着。”
署名,媽媽。
“陽陽,媽媽愛你。”
汪東陽的手顫抖了一下,輕微的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媽媽估計是看見了自己的留言,也許是真的快樂,也許是…刻意隱瞞兒子不在身邊的那一縷牽掛。
“還算可以,至少媽媽有人照顧…”
汪東陽無聲的笑笑安慰自己。他最牽掛的人還在,便是生存下去的最大動力,而且,媽媽就在離自己不遠的某個地方,支持着自己。
“媽媽,我也愛你。”
汪東陽把通訊器塞在了枕頭下,靠在自己的牀頭,找到帶來的《三體》,享受自己安靜的閱讀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