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說宋翰一家,現在即可入住府衙後宅,但多年未見兒子的宋老夫人,在得知現任知府一家還住在府衙後宅時,就想暫時回到客棧裡去,希望能夠不受打擾的享受一家人團聚的喜悅,也可以與初次見面的孫子孫女好好相處一番。
哪知吃多了酒的現任知府,硬是拉着宋翰不放,一口一個“宋兄”的,讓宋翰委實推託不得,只好在馬車進入錢塘門後,親自回稟了宋老夫人,讓馬車直接向府衙方向行去。
於是載着宋老夫人與宋如沐等人的馬車,跟在拉着宋翰與現任知府楚大人的馬車後頭,很快便來到了杭州府衙。
宋翰習慣性的想與現任知府楚大人即刻辦理交接,哪知那楚大人,卻因方纔在樓外樓吃多了酒,回到府衙後酒勁上頭,根本無法辦公。
無法,宋翰又只得讓侯在府衙前,等着參拜他的衆多下屬,與他一道,將一路拉着他稱兄道弟的楚大人,攙入府衙後宅。
直到混亂結束後宋翰才騰出空,吩咐等在門房的宋老四帶上幾個差役,幫忙去客棧取回老太太的行禮。
待宋老四帶人走後,宋翰帶着宋小川匍一入後宅,就聞一衆女眷在前廳處聊得甚是歡喜。
不勝欣慰的宋翰遠遠觀到,摟着一雙兒女的宋老夫人,臉上絲毫沒有不愉之色,想要上前與母親敘話,但礙於現任知府大人家的幾位夫人亦在,加上他舊疾復發的身體實在乏得厲害,宋翰這才消了上前打招呼的念頭,帶着宋小川,尋到爲他們整理出來的小院,又與提前在此處打掃衛生的紅杏打過招呼,來到書房中的躺椅躺下,準備歇息一會。
迷迷糊糊間的宋翰,閉目細想着在樓外樓之時的所見,想着兩年不見的學生陸翊軒,與他的祖父陸霸天,還有陸霸天在送他出樓之時,所說之話裡透出的那些信息,宋翰的心裡不由一陣好笑與無奈。
全因陸霸天透漏的意思是,他此次本是應該回京敘職的,但國丈不知爲何會突然上書。上呈的奏摺中言明,他宋翰這幾年來政績灼灼,尤其富陽一縣在他宋翰的打理下,成了上糧大縣,如此將其調回京城委實可惜。希望朝廷能本着知人善用的原則,將宋翰就地提拔爲一州知府,用其才華,來緩解朝廷因多年來動兵所造成的糧食匱乏。
本就爲邊境不時動兵所造成的困頓,而頭疼不已的皇上,在看了奏章後是龍顏大悅,對國丈能放棄暫時的意氣之爭,如此一心爲朝廷着想是大加讚賞,當場便同意了國丈的提議不說,還並命其他官員向國丈好好學着。
於是關於杭州知府這一肥差的爭奪,便被國丈這本奏章畫上了休止符。
而據陸霸天的猜測,怕是兵部現在空缺的侍郎一職,纔是國丈最終想要的。加上現任知府,也就是國丈的同宗侄子,是楚家現在唯一有些才學、又有些資歷的外放官員,此時的他進京敘職,衝的肯定就是兵部侍郎一職。
明白陸霸天之所以向他言明這些的宋翰,全因國丈的舉動牽扯到了兵部,而兵部向來是陸霸天的管轄範圍,肯定是陸霸天吃了悶虧,所以才向他宋翰點明,他只不過是國丈舀來墊背的一枚棋子而已。
又迷糊的想了半天,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登上廟堂的宋翰,不願再去爲朝中那些權利之爭廢上一丁點的心思,心道既然是棋子,那就反利用這枚棋子的方便所在,造福一方百姓吧。
如此一想,宋翰心裡反而踏實起來,不久即帶着笑顏慢慢的沉睡過去,夢裡是紫色梧桐細雨中的宋韓氏,帶着他們一雙可愛的兒女盡情嬉鬧着。
前廳,一羣女眷也還在繼續說笑着,皆沒有發現後宅內的兩任知府,全然都不見了蹤影。
“那年啊~他們父母前往富陽之時,這沐丫頭還只是個奶娃娃,如今已然長成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瞧這小模樣長的,哎呦~瞧這笑起來,真當是甜死人咯……老夫人啊,您真真是好福氣,能有這麼一對如寶如玉般的孫兒,羨煞我們這些旁人咯。”與宋老婦人分坐倆主座的楚夫人,起身拉過宋氏姐弟,邊對老夫人誇着,邊仔細打量着宋如沐,這個當年被初來杭州的宋翰夫婦抱在懷中的小娃娃。
而楚大人坐在偏座的兩位妾侍,則在不斷張望門外的同時,聞言挑眉附和着一笑。
“楚夫人可千萬別誇壞了他們,這孩子們啊都是不頂誇的,一誇啊……準沒個好。”宋老夫人心裡原本有的一些小成見,隨着楚夫人的幾句好話,終是化爲烏有,對這兩姐弟是越看越喜歡。
“老夫人說的是,不過是我們羨慕宋大人家這倆孩子的乖巧懂事,說話行事就跟個小大人似的,所以才忍不住的總想誇上幾句,老夫人還得多見諒纔是!”楚夫人見宋如沐低首淺笑儼然一副小大人模樣,忍不住又開始誇獎起來。
倒是宋老夫人可能受多年習慣所致,反而一直是含笑不語的聽着,偶爾間會接上那麼一兩句話。
只是那楚夫人話頭一開便停不下來,時間一長,就是那唱戲的,衆人怕也是聽膩了,於是在場諸人皆是暗暗打起哈欠,而楚大人的兩位妾侍更是不耐煩起來,先後攆了身邊的小丫頭出門去了。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而一直暗自打量楚夫人的宋如沐,對她還在襁褓中之時見過一面的楚夫人,自然有種久違的熟悉感。想着當年這位楚夫人就是以先前的那種熱情勁,說服宋韓氏答應在杭州爲她請奶孃,讓她有緣認識了吳媽一家時,宋如沐不由笑着對抱住她的楚夫人道:“楚伯母……您還記得您爲沐兒找過奶孃嗎?”
聞言的楚夫人,在愣怔着細想半晌後,便“呀~”得一聲,雙手拍掌道:“這就對了,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心裡有什麼事兒想不起來,原來竟是這個!唉~老夫人您可不知道,當時被抱着的沐丫頭才那麼丁點大,她娘生了她,因爲趕路累得不出奶,所以就只有讓她吃米糊糊,那可真叫一個可憐啊!我當時看不下去,便使人給找了個好奶孃,虧得沐丫頭還記得這事兒”。
還以爲是宋翰告訴宋如沐此事的楚夫人,並不知道這家子過去的事兒,只是怕惹宋老夫人傷懷,故而儘量迴避着提及到宋韓氏。
先前只點頭不回話的宋老夫人,在聽清楚夫人的話後,意識到宋翰是對所有人隱瞞了宋如沐的身份,所以纔會有楚夫人如今這話,故而唯有繼續傾聽下去,希望能從楚夫人的話裡,多得知一些兒子不爲她知的情況。
如此又過了一盞茶功夫,直到被攆出去的丫頭回來與那妾侍嘀咕幾句後,那兩位妾侍便雙雙起身告罪出了門去。
楚夫人一見,也就同樣攆了丫頭出去,稍後那丫頭趕回來說了些什麼,那楚夫人便急忙起身向宋老夫人告辭,不過卻也不忘留下一個管事婆子,幫着宋老夫人安排事兒。
在楚夫人身邊的宋如沐,隱約聽說是吃醉酒的楚大人,在房裡發酒瘋追丫頭玩,便對這位正說到興頭卻不得不急急離開的楚夫人,產生了同情之心。
那被留下的管事婆子,見衆人臉上都是疲色,忙請宋老夫人與宋氏姐弟前往小院歇息。
與宋念之將宋老夫人送進房間,又陪着老夫人說了一會話,待宋小四的母親,伺候着有些睏乏的宋老夫人躺下後,宋如沐這才帶着宋念之出得房來,隨着侯在門外的管事婆子,向她與宋念之的房間行去。
回到自己房間的宋如沐,在費力與茶語將房間收拾妥當後,瞥見累壞的茶語竟然趴在桌邊就睡着了,想想小姑娘也是跟着來回跑了一天,於是便將茶語推醒,讓她到牀上睡去。
直到茶語閉目摸索着爬上牀後,宋如沐這才伸下懶腰,踱步來到院子的迴廊下。
坐在廊檐下的美人靠上,看着偌大的精緻庭院,想着剛見面印象還算不錯的宋老夫人,緊張幾日的宋如沐不由長噓一口氣,心道“看來這位祖母並不在乎我的存在,也好,至少現在這般是最理想的結果了,若是這位祖母大人非要較真的話,怕是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吧。”。
稍後,再次噓口氣的宋如沐,沒有注意到回房的宋念之,正開門向她這邊走來,只單純的想到,不知宋翰現下是不是還在忙着準備交接?沒有好好休息,嘆這病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而剛被茶香伺候着洗過手臉、換上一身紫色繡花小袍子的宋念之,駐足在不遠處,望着斜坐在美人靠上的姐姐,又是搖頭、又是嘆氣之後,忍不住上前追問道:“姐姐怎麼了?”。
一陣清新,帶着孩子芳香味的氣息,讓宋如沐回頭笑道:“沒什麼,只是想爹爹現下在哪兒,有沒有好好休息。”
“嗚~~剛茶香姐姐說,爹爹很早就回來了,現下在書房裡歇息呢。”,聽宋念之一說,宋如沐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看着鬢角被水沾溼的宋念之,隨手幫宋念之捻掉一滴沒有擦拭乾淨的水漬後,憐惜的笑道:“那你怎麼不好好歇着,跑出來做什麼?”。
“__嘻嘻……想軒哥哥了,姐姐不想軒哥哥嗎?”宋念之直直的對宋如沐問道。
無語的宋如沐剛想伸手刮鼻子,懲罰宋念之的口無遮攔時,想起陸翊軒隨着他祖父陸霸天回富陽祭祖,還得好幾天才能回杭州,宋如沐便悻悻地縮回手,意興闌珊道:“想他做什麼?你自己想就想,幹嘛非得拉着姐姐一起。”,現下姐姐得顧着祖母的看法,還得仔細着爹爹的身子,哪裡還有時間去想別的事。
“嗯……可軒哥哥和念之說,他很想念姐姐和念之,說禮尚往來,念之和姐姐自然也得想軒哥哥。”宋念之看着姐姐擡起的手又放下,警報解除後,這纔將心中想法悠悠道來。
“噗”笑的宋如沐嗔眼宋念之,趁其不備刮鼻道:“你們啊~這是什麼歪邏輯?”。
被偷襲刮中鼻子的宋念之,頓時皺着小鼻子,垮下小臉不依道:“姐姐……這是錯的嗎?”,在將小鼻子往宋如沐身上蹭了又蹭之後,才擡頭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原來軒哥哥騙我。”
“……”暗道一聲傻孩子的宋如沐,此時纔好奇陸翊軒和宋念之說了什麼,讓宋念之這般輕易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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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嘻嘻……五一節最後一天,再來句: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