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已經找到冰熊的屍體,少年從靴子裡掏出匕首,將倒塌的樹枝砍下,切割整齊,用麻繩編好。
“你這是幹什麼?”男子不解其意,問道。
“這白楊樹的樹枝很光滑,我用它編一個雪橇,把冰熊放在上面,這樣在雪地上拖起來就很輕鬆。”
“像這麼大的一頭冰熊,不管是肉還是其他部位換了錢,夠我們一家生活一年的。”一邊幹活,少年一邊說着。
男子用欣賞的眼神看着這個叫洛伊的質樸少年,微微點了點頭。
“你家裡幾口人?”
“三口。”
“你和父母?”
“不是,我和我兩個兄弟。”
男子有些疑惑,“你父母呢?”
“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上山打獵就再也沒有回來,媽媽幾年前生病過世了,我跟兩個夥伴在一起生活,他們也是孤兒,跟我的情況差不多。”洛伊說這些的時候很自然,並沒有流露出一絲傷感,似乎對這一切早已接受。從中,也透出他面對苦難生活的勇氣和樂觀,以及不向命運低頭的堅韌不拔。
男子稍作遲疑,手腕移動,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把極其精緻的匕首,也開始幫忙。
“哇,你這匕首好漂亮啊,而且看起來很鋒利,一定很貴吧?”
男子低頭笑而不語。
“大哥,你叫什麼?從哪裡來?”
“你叫我傻哥就好了,我家在艾莎米雅港。”原來,這男子就是薩鷗!
自從離開靜幽島,辭去會長職位後,薩鷗便帶着小白來到了聖雪峰境內,一來是爲了尋找米蘇,二來也是爲了尋找戡延聖劍。
當年帕託將他打落風暴之海前曾說過,父親就是在聖雪峰的一個冰洞中,找到了卿鑰匕首,這也是唯一的線索。
算算日子,薩鷗已經離開公會一年有餘,這一年裡,他隱姓埋名,好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爲的就是不被任何人打擾,專心尋找米蘇和戡延聖劍的下落。可這麼久過去了,依舊沒有任何線索。
冰山大陸,自然不會因爲一個薩鷗的消失而平靜下來,反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聖戰歷242年初,延續了兩百年的和評議會已經到了岌岌可危,即將覆滅的邊緣。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依舊是帕託和他的白骷髏龍騎兵。
當年因挑起黑曜十字軍和騎士聯盟的爭鬥,後被薩鷗、米羅等人識破,毛里斯一人扛下了所有罪名,才讓白骷髏矇混過關,只得到了一個降級賠款的處分。
就在薩鷗離開公會的一個月後,白骷髏向和評議會申請恢復公會等級。
和評議會有公開聲明,五年之內白骷髏不得晉級,如今還未滿一年,議會自然不會應允。
遭到拒絕,白骷髏竟然以此爲由,單方面宣佈退出和評議會,並自立門戶,成立了一個相當於和評議會的組織,命名爲“僱傭軍聯盟”,接納一切公會及不被和評議會認可的地下公會。
和評議會旗下的正規公會只有極個別的反對者加入了僱傭軍聯盟,大部分的態度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而地下公會則是一呼百應,一夜間歸入僱傭軍聯盟旗下,使其得到迅速壯大。
和評議會已延續兩百年,自然不能坐等事態擴大,任其撼動在冰山大陸的地位,這樣的結果,很可能最終導致議會瓦解。
因此,議會通告六國,併發出剿滅白骷髏及旗下僱傭軍聯盟組織等一干成員。
六國之中,聖域、高山王國、灼日教廷公開支持和評議會,並承諾對討伐僱傭軍聯盟的公會予以大力支持。
可海祭司帝國及哈爾克聯邦,竟然毫不掩飾的選擇支持白骷髏,並主動撤出了該國留在和評議會的參議員。
而和平議會旗下的公會,除了神聖守護者舉大旗支持和評議會之外,只有少數明確表示會與和評議會保持統一戰線,絕大多數畏懼白骷髏以及背後兩大國家的淫威,不敢輕舉妄動。
更讓人感到譁然的是,最強大的奧斯坦帝國,竟然選擇了沉默,遲遲沒有表明態度,到底支持哪一方。
這樣的決定,其他人感到費解,神聖守護者的人卻是心知肚明。
原因很簡單,因爲當年薩鷗和妮可反目成仇,妮可賭氣加入黑曜十字軍,並順利當上會長,接替馬修斯執掌大權。因此,黑曜十字軍得到了奧斯坦帝國的大力支持,實力迅速壯大,被世人笑稱爲“王室公會”。
黑曜十字軍有了帝國撐腰,在處理任何問題上,都帶着極強的政治色彩,不隨便站隊,也不過分與某個公會交好,除了左右逢源,偶爾也會見縫插針。
一時間,整個大陸被分成三大陣營;第一個陣營以白骷髏爲首,和他們建立的僱傭軍聯盟,背後的支持者是哈爾克聯邦和海祭司帝國;第二個陣營是背後有最強大的奧斯坦帝國支持的黑曜十字軍;第三陣營是靠神聖守護者支撐的和評議會,歷史上始終保持同盟國的灼日教廷、高山王國和安格瑪爾聖域,成了神聖守護者的堅實後盾。
冰山大陸延續兩百年的和平盛世,似乎就要重回戰亂時代,各國如臨大敵,紛紛撕毀當年的條約,大量擴充軍力。
和評議會在迫於僱傭軍聯盟的威脅下,也解除了之前規定的公會人數不得超過兩千人的上限,各公會傾盡所能迅速壯大,以求自保。
甚至有一些公會趁亂,在沒得到任何方面允許的前提下,以鎮守爲由,隨意進駐較爲偏僻村鎮,並大肆收斂,將很多與世無爭的村鎮,變成了他們的私人領地。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亂世之下,沒人可以倖免。米羅等人迫於無奈,也在議會和聖域、高山王國、灼日教廷的支持下,擴大了公會編制,短短几個月,公會便由2000人增加至15000人。
這期間,爲拯救亂世,恢復和評議會昔日的權威,神聖守護者還曾帶領少數支持議會的公會多次與白骷髏和僱傭軍聯盟發生了激烈衝突,其中包括幾次數千人的大戰,結果互有傷亡,暫無定數。
外界發生的鉅變,身處聖雪峰的薩鷗自然十分清楚,因爲聖雪峰這片沒有歸宿的聖潔之地,時逢亂世更容易被圖謀不軌的公會惦記,一些村鎮早已淪爲他們的領地。
薩鷗對這一切瞭然於心,卻選擇充耳不聞。這種做法,並不是薩鷗變得冷漠,沒有了濟世爲懷的心,只恨劍未鋒,世已亂。他很清楚,自己不管怎麼樣,也難以改變這已經混沌的世道,和評議會的滅亡已成定數,眼下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儘快找到戡延聖劍,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同時尋找到米蘇,到時候,兩人一起返回神聖守護者,攜手衆兄弟,一起將一切罪惡的根源——白骷髏,剷除。
因此,這一年裡,薩鷗只是偶爾路見不平,卻從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會把伸張正義的動靜鬧的太大。
一切似乎早有安排,薩鷗選擇沉默的時候,讓他最擔心的就是小白張揚又獨一無二的存在,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沒想到小白竟然在薩鷗剛剛離開靜幽島不久,也發生了變化。
從一頭龐然大物,轉而變回了最初一隻可愛小貓的樣子,甚至比薩鷗認識它的時候還要小。只不過,小白這種變化並非是逆生長,而是可以隨時調整自己的階段,一旦有需要的時候,依然可以變成成年體的獵龍神獸。
並且,即便小白的身體變小,卻依然有着巔峰時期的戰鬥力。剛纔洛伊即將命喪熊嘴前的那聲驚天動地的怒吼,以及秒殺冰熊,都是小白的傑作。
“傻哥?這個名字好奇怪,你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傻。”
薩鷗並沒有接茬,而是繼續詢問洛伊的情況,“你今年多大?平時跟兩個兄弟怎麼生活?”
洛伊一邊前面帶路,一邊回答,“十五歲,我兩個兄弟跟我一樣,自從幾年前我們的父母相繼去世之後,爲了生活,我們三個男孩就生活在了一起,只有這樣彼此幫襯,我們才能活下去,在我們村子這樣的家庭很常見。”
洛伊指了指周圍的林子,“這裡是聖雪峰境內最大的密林,叫白骨叢林,有很多針葉樹、白楊樹。你別看周圍都是皚皚白雪,好像沒什麼生機,其實這片林子裡生活着很多動物,像什麼雪兔、雪雞、銀狐、靈鹿、雪犛牛,我們就以這些動物爲生,偶爾也會拿這些動物的皮毛到下面的鎮子去換些其他食物和生活用品。”
說到這裡,洛伊突然回頭看了看拖着的冰熊屍體,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這一帶最厲害的就是雪豹、雪狼和冰熊,這三種動物我們村裡最有本事的獵人見了都會很頭疼。雪狼主要是數量多,一個狼羣十幾頭,互相協作,戰鬥力很強,雪豹數量少,但更強壯,速度更快,而且它們行蹤非常隱秘,喜歡伏擊人類,殺死獵人最多,最難被獵殺的就是它們。不過單論實力,肯定還是體積最大的冰熊厲害,雪豹絕不敢攻擊冰熊。但冰熊很少傷人,偶爾也會被人類圍殺,因爲它們比較笨重。即便是這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也是不會輕易招惹它們。所以這一帶,最值錢的就是雪豹的皮毛,其次纔是冰熊的,不過冰熊更大,而且渾身是寶,所以一頭成年冰熊,要比一頭成年雪豹更有價值。”
洛伊講起這些,頭頭是道,想必年紀輕輕的他,必然是飽經生活的滄桑,才能感悟這麼多謀生的智慧。
薩鷗突然對眼前這個少年萌生了一絲好感和敬畏,這也讓他想到了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同樣是經歷了很多挫折和磨難。相比洛伊,其實自己還算是幸運的。
“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聽老人說,這裡之所以叫白骨叢林,主要是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爲這片森林裡的樹都是白色的,而且因爲寒冷,枝幹不是很茂密,就好像一根根插在雪地裡的白骨。二是這片叢林雖然養育了我們,但也有太多人死在這裡,主要是因爲這裡的地質關係,一些地方會有冰洞,人掉下去就再也上不來,而且嚴寒地區的野獸也比一般地方兇猛,就好像剛纔的那頭冰熊,見到獵物一般都會緊追不放。我們村裡很多孩子都因爲這樣失去了爸爸。家裡沒了男人,也就沒了食物來源,一家人就很難熬過去。我爸爸也是在一次狩獵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薩鷗沒有再問別的,默默的跟在洛伊身後。
洛伊的步伐矯健,在雪地裡輕巧靈活。那有些枯瘦卻比同齡孩子健壯的身影,因爲對生活的樂觀,對生存的渴望,突然讓薩鷗感覺他很高大偉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