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退,夕陽已臨,跟月亮是宿敵,永遠在與之爭輝的太陽,爬上了森林的樹梢,溫暖的光輝灑落在遠處的山脈,好像鋪上了一層血色紅毯。
神聖守護者的殘餘隊伍奔波了半夜,確認沒有追兵後,終於在一個安靜的荒原整頓休息。
雖然朝陽已現身,但山林裡還是有些陰冷昏暗,人們升起了篝火,溫暖心底的寒冷。
卡森和傻爺背對背而坐,原本最能營造氣氛的兩個人,也變得異常沉默。
諾伊爾雙眼無神的望着篝火,時而看向來時的方向,目光裡寫滿了期盼和擔憂。他在等待他的兄弟歸來。
銀翼盤膝靠在一棵大樹上,輕輕的拭着紫靛戰斧,似乎斧身上還有敵人的氣息。錘子哥坐在銀翼身旁,一臉的疲態。
不遠處,米羅已經歸隊,站在一塊平坦的大石旁,看着石頭上靜靜躺着的艾爾莎,蒙戈瑪兄妹也陪在左右。
艾爾莎已經漸漸有了意識,雖然雙眸緊閉,卻依舊蹙眉微皺,處於半昏睡中,顯然還在擔心戰況如何。
圖布和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滿身的創傷看起來狼狽不堪。
篝火映在大家臉上,映出了些許的紅潤,只是這紅潤在此時卻顯得如此血腥殘忍,與殺戮密不可分。
不管是銀翼、諾伊爾、傻爺、銅錘、卡森。。。都時不時的瞄向同一個方向,那裡是他們來時的路。
一陣夜風拂過,便有了一片起伏的荒林,似乎前方的荒林,有着某種神秘的奧妙。其實,那是馬休爾等勇士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此一役,神聖守護者算上後勤軍共計13500人,僅存5000。
陸騎傷亡過半;高山狂戰士營傷亡過半;步兵戰士幾乎全軍覆沒;馬休爾麾下最精銳的百位安格瑪爾馬鹿騎士全軍覆沒;弓箭手營傷亡三分之一;空騎傷亡四分之一;卡森手臂中箭,錘子哥連坐騎都戰死了;圖布和全身創傷十幾處。
米羅環顧四周,看到丟盔卸甲,狼狽不堪的戰士們,再回想出發前那支威武之師,眼眶裡有晶瑩的液體在閃動。
彷彿一夜間,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付之東流。
擡起頭,努力睜了睜眼睛,儘量讓淚水不至於掉落。米羅告誡自己,作爲全軍主帥,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靜,不能讓兄弟們看到他臉上的絕望,因爲公會還要重整旗鼓。
“圖布和,讓你手下傷勢不重的兄弟低空飛行,尋找走散的人,順便打探一下黑曜十字軍的動向。”
“是,會長!”
在林中休整了一個時辰,陸陸續續有人趕來匯合。
爲了安全起見,銀翼派出飛騎,趕往光耀堡,將這個消息通知薩鷗,讓薩鷗請和評議會帶人接應,防止半路有黑曜十字軍或者是白骷髏的人偷襲。同時命令大部隊克服一切困難加快行進速度,儘早離開奧斯坦帝國。
薩鷗的處境比米羅、銀翼也好不到哪裡去,光耀堡城外硝煙瀰漫,屍橫遍野,前前後後更是經歷了大小十餘次戰鬥,目前依舊被僱傭軍聯盟圍的水泄不通。
好在,雙方的第一次交戰,和評議會一方大勝,才使得更多公會有勇氣趕來支援。
和評議會目前還剩守軍不到七千人,利用這些人馬,和堅固的城牆,死守城池。
空中有薩鷗、米蘇、洛伊三人,除了黑龍騎士,沒人敢輕易靠近。
經過兩日的行程,神聖守護者的殘餘部隊終於進入聖雪峰境內。同時派出的傳遞消息的哨騎騎士也已經趕到了光耀堡。
藉着夜色,趕來向薩鷗告知公會情況的飛騎偷偷潛入城內,見到薩鷗,一頭跪倒,嚎啕大哭,“薩鷗會長,大事不好,公會遭黑曜十字軍伏擊,傷亡慘重!”
薩鷗心中一震,“黑曜十字軍?公會不是在靜幽島嗎?怎麼會被黑曜十字軍伏擊?”
“前幾天,我們接到阿凱亞的逐客令,以卡奴巴城下一戰爲由,限公會三日內撤出靜幽島。米羅會長已經在第三天準時組織整個公會向聖雪峰境內遷移,沒想到剛離開靜幽島,便遭遇黑曜十字軍的伏擊。妮可的理由是,限期是三日離開帝國境內,而不是撤出靜幽島,現在期限已到,我們依然在帝國領土範圍內,對我們動手是天經地義。”
儘管薩鷗強做鎮定,聲音還是有一絲顫抖,“傷亡情況如何?”
“整個公會一共13500人,僅剩5000人,圖布和、卡森重傷,艾爾莎爲救米羅目前還在昏迷中,馬休爾。。。”戰士說道這裡,再也講述不下去,哭的更加厲害。
一席話,如同晴天霹靂,讓薩鷗大腦頓時一片空白,過了好久,才深吸了口氣,艱難的開口問道,“馬休爾怎麼了?”
“馬休爾他。。。他爲了掩護大部隊撤離,帶着麾下幾十位安格瑪爾兄弟牽制妮可,被黑曜十字軍大部隊團團圍住,我們等了他好久,也沒見他衝出來,估計是。。。”
薩鷗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他和馬休爾之間雖然交集不多,但跟其他人一樣,對這位安格瑪爾兄弟由衷的欽佩。相交多年,生死與共,闖過無數難關,沒想到竟然。。。。。。
更可惜的還有公會近萬兄弟的生命,全部成了無處安葬的孤魂野鬼,而自己,卻在公會最需要他的時候離開了。
米羅等衆兄弟苦心經營多年的公會,當初是何其壯大,竟然在一夜之間幾乎覆滅,公會多名主力成員重傷,就連艾爾莎也命懸一線,難道神聖守護者也要步入藍色天空的後塵,從此在冰山大陸銷聲匿跡嗎?
讓薩鷗更覺憤怒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妮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對自己的仇恨竟然能大到殃及整個公會。
這些年來,雖然妮可屢屢與自己爲敵,但薩鷗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自己有錯在先,可今天薩鷗才明白,妮可已經就變了,不再是當初那個任性卻善良的小公主,從她踏上靜幽島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今天的一切。
薩鷗雙眼佈滿血絲,憤怒和仇恨取代了一切,滾滾殺意在胸中沸騰,瀰漫至顫抖的全身,就連他旁邊的米蘇,也從未見過薩鷗如此冰冷的表情。
“老大,光耀堡需要你,公會那邊就讓我去吧,把剩下的五千兄弟帶回來。”洛伊見薩鷗憤怒,自告奮勇站了出來。
“不光要考慮接應的事,還有光耀堡的戰勢,不解了圍城之急,他們到了光耀堡也沒法進城。到時候面對僱傭軍聯盟的數萬大軍,就更危險了。”米蘇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點醒薩鷗,一句話便讓薩鷗如夢方醒。
前有強敵,後有追兵,兩難的抉擇一時間也讓薩鷗難以取捨,不免將目光投向了始終一言不發的尤里克。
尤里克一邊捻着枯草一樣的鬍鬚,一邊眯縫着眼睛思索,良久,才挺着大肚子站了起來。
“會長大人,老夫有上中下三條計策可供您選擇。”
薩鷗一怔,沒想到自己一籌莫展的時候,尤里克竟然能在旦夕間想出三個辦法。
“前輩請指教。”
“上策,讓洛伊立刻啓程,與米羅會長匯合,讓米羅會長率五千殘餘部隊直奔光耀堡,大軍一到,我們裡應外合,一舉擊退僱傭軍聯盟。不僅解了光耀堡之圍,還能痛擊僱傭軍聯盟,從此讓他們不敢輕易涉足光耀堡。不過嗎,這個計策略有些冒險,就是不知道薩鷗會長敢不敢放手一搏。”尤里克說着,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薩鷗。
從猶豫不決的眼神中,尤里克猜到薩鷗覺得這個方法太過冒險,不忍心讓剛剛經歷一場慘敗的公會兄弟再次以身犯險。
“如果會長覺得這個計策有點冒險,請聽下策。這個就簡單的多,派人給米羅會長送信,告知光耀堡的戰勢,讓其率領所部進入聖雪峰後,找一個城鎮暫時駐守,等光耀堡之圍解了以後,在於我們匯合。我想憑黃金龍騎士、鋼鐵巨龍騎士的威名,只要有棲身之所,並且稍加防範,可抵禦萬人大軍,也不必擔心有伏兵偷襲。至於光耀堡這裡的戰勢,目前雖然吃緊,不過料想僱傭軍聯盟久攻不下,很快就會退去。因爲他們也擔心神聖守護者或者是黑曜十字軍伺機偷襲他們後方。”
薩鷗聽後同樣陷入沉思。這個計策雖然可靠了許多,但公會目前遭遇沉重打擊,自己因有公事在身不能相伴左右,共同進退,之前交代的事情也沒有辦好,還要讓大家自行尋找棲身之所,不免感到無比自責。
“且聽老夫的中策。會長大人可命一人連夜趕奔聖域,面見安吉爾女王,向她求救,但不要出兵。按照我們之前制定的計劃,讓米羅所部直接趕奔屏障要塞。這樣一來,不僅對公會兄弟有所交代,還能養精蓄銳,利用聖域距離光耀堡很近的地理優勢,與我們遙相呼應,隨時支援。”
這一次,薩鷗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上策未免過於冒險激進,下策對兄弟們沒法交代,取中吧,反正退守屏障要塞是我們之前就做好的備選方案。”
尤里克目光掃過米蘇,“既然這樣,米蘇小姐,還請您親自去一趟聖域,面見安吉爾女王,將一切事情告訴她,請她出手相助。但切記,不要讓她派兵,我們暫時還不能讓國家性質的組織捲入戰爭,你只要讓她收納神聖守護者的剩餘部隊就好。”
米蘇略顯遲疑,因爲她不願意大戰將至還離開薩鷗。
薩鷗拉起米蘇的手,輕聲說道,“事關重大,這裡除了你我,其他人並不認識安吉爾,所以必須你去我才放心。”
“薩鷗會長是聖域的名譽親王,米蘇小姐是名譽護國法師,你們二人在安格馬爾人心中的地位任何人都沒法相比,這件事,只要你們去,纔有可能說服安格馬爾人。”
米蘇沉吟了片刻,才點頭答應。
“會長大人,勞您大駕,親自去通知米羅會長。”
“我去了,光耀堡怎麼辦?”薩鷗問道。
“這個請放心,只要固守十日,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你確定我走之後你能守十日?”薩鷗還是有些懷疑。
本以爲尤里克會再給出一條妙計,不想卻搖了搖頭,“您走之後,我會安排人在光耀堡後山修建一條隧道,一旦城破,就帶和評議會所有守軍從隧道撤離。”
“你打算放棄光耀堡?”薩鷗和洛伊幾乎異口同聲。
“不是放棄,是我擔心守不到十日,目前和評議會是否存在於光耀堡意義已經不大,最主要是保持有生力量,以備日後再戰。”尤里克的回答異常果斷。
“可是。。。沒有了光耀堡,世人都會以爲和評議會被僱傭軍聯盟打敗,我們的這杆正義大旗,就再也舉不起來了,到時候以什麼名譽與僱傭軍聯盟開戰呢?最主要的是,這樣恐怕也會有更多公會放棄和評議會,轉而加入僱傭軍聯盟。”
尤里克果斷的否定了薩鷗的話,“不會,我說守城十日,是要你在安頓好神聖守護者的其他人後,和米羅、銀翼一起偷襲僱傭軍聯盟的大本營卡拉實。不需要佔領,只需要摧毀,一旦卡拉實被毀,即便光耀堡被攻破,神聖守護者和僱傭軍聯盟也算互有勝負。最主要的是,我們退守的屏障要塞距離光耀堡很近,又在聖域內,僱傭軍聯盟斷然不敢穿過斷山小徑攻打我們,但我們卻可以隨時進軍光耀堡攻打他們,只要這把防禦稍有鬆散,我們就出兵奪回光耀堡。”
這番計劃,讓薩鷗聽得茅塞頓開,當即拍着大腿認同,“好,就按您說的辦,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各自準備,立刻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