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房間裡僅有的幾盞燭燈被人熄滅了,其實時間還早,並沒有到該睡覺的時候,但大家早已經自覺的爬上牀。
房間裡很安靜,偶爾會有三三兩兩的交談聲。小九就躺在自己身邊,嘴裡嘮嘮叨叨的說個不停,從他小時候上山打獵,到他爲了妹妹跟人約架,總之都是一些除了他自己,別人根本不關心的話題。
這一天下來,薩鷗也有些乏累,畢竟這樣的苦差事,平生還是頭一次幹,晚上還想找機會夜探這裡,本想早點休息,卻被小九不停的嘮叨吵的無法入睡,最後只能假裝打起鼾聲,這才讓小九閉嘴。
漸漸的,房間裡真正的鼾聲代替了交頭接耳的談話聲,薩鷗想着這一天的經過,想着想着也睡了。
一個絕頂高手,即便是在睡着的時候,也會時刻保持着警覺,自然也可以做到隨時醒來,大概三更天的時候,薩鷗睜開了雙眼,坐起身朝兩邊觀察。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幾步之外就什麼也看不清了,不過對薩鷗這樣的高手來說卻沒什麼影響。
左右看看,發現大家都已經熟睡,便用雙臂支撐起身體陡然發力,整個人立刻騰空而並起向後翻騰,在空中足足旋轉了一週,雙腳才穩穩落地,緊接着又是幾個連續翻騰,躍過桌子,不偏不倚的從窗口跳了出去,整個過程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離開房間,俯下身子環視周圍,確認安全後,纔開始行動。這一次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白天小九提到的那座二層樓。
輕手輕腳的潛伏到附近,藉着隱隱的月光,薩鷗發現這座樓只有一個門,門口站着兩名守衛,想從門進去,看來是不可能了。往上看,二樓有幾扇窗戶,應該可以進入。
繞到樓後,光滑的樓體一般人是很難爬上去的,不過難不倒薩鷗,利用樓體和圍牆的兩個立面,薩鷗縱身躍起,左右連續跳了兩三下,便輕易的來到了二樓窗戶外的陽臺上。
輕輕推開窗戶,翻身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薩鷗把卿鑰匕首拿了出來,用匕首折射月光發出的隱隱光線,開始翻查桌案上的文件和書籍,想從中找到這座工地的圖紙,以確認這裡到底是要建什麼。
翻查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可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談話和腳步聲,好像有人正朝樓上走來。
“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來?”
因爲想了解更多的消息,薩鷗並沒有選擇第一時間逃離,而是閃身躲到窗戶旁的一座架子後。
門被推開,走進來三個人,第一個進來的男子點燃了房間的燈火,燈光下,薩鷗清晰的看到,一個人是卡朗提,另一個是陌生臉孔,自己並不認識,而第三個人,竟然是肖恩!
屏息以待,薩鷗靜靜的偷聽着他們的談話。
“祭壇建好了以後,這些勞工要不要殺掉?”陌生男子問肖恩。
“原來是在建祭壇,可是大戰在即,他們建祭壇來做什麼?對戰爭有什麼幫助嗎?”薩鷗心裡不停的盤算。
肖恩回答,“沒那個必要,殺了他們反而容易引起人們的懷疑,等祭壇建好,每人賞他們點工錢,讓他們散了就好。”
薩鷗長出了口氣,如果肖恩決定殺掉這些勞工,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觀,這無形中又給自己增加了麻煩。
“還有多久能完工?”肖恩問道。
“按現在的速度,至少還需要二十天。”
“不能再快些?”
“以現在的人手,進度已經很快了,除非還能加人。”
卡朗提接過兩人的談話,“肖恩大人,聽說你們抓了兄弟會的人?”
“嗯,他們大概有六百人左右,明天我會安排人把他們送到這裡,也好爲你們加點人手。”
薩鷗聽聞心裡一驚,自從異族入侵後,很多活躍在大陸各地的公會就自發組織起來暗中對抗異族,兄弟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人是不少,不過這些人不太好管理,需要花些時間。”卡朗提思考後說道。
“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殺,對待他們絕不能手軟。”肖恩的語氣很堅決。
“大人,我們。。。”
陌生男子還想說什麼,肖恩突然把食指放在嘴前,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並用另一隻手指了指面前的桌案。這個動作很顯然是在示意,這裡被人翻動過。
一切被薩鷗看在眼裡,心裡暗叫不好。肖恩果然是隻老狐狸,自己明明把所有東西恢復如初,卻還是被發現了,看來必須要走了。
卡朗提表情肅然的看向窗口,本能的將手放在腰間的佩劍上,並朝這邊走了過來。
薩鷗不敢再拖延,翻身跳出窗外。這一跳明明沒有任何響聲,可以在卡朗提眼皮子底下逃走,卻不料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隻野貓,突然見到薩鷗受到了驚嚇,“喵”的一聲,隨即飛快的消失在黑暗中。
薩鷗心裡暗罵,“真倒黴!”隨即也加快腳步縱身從樓上跳下。
不過這一鬧,定然是驚動了卡朗提,他大喝一聲,“是誰!”並快速來到窗邊,也不知道看沒看到薩鷗,總之聽到他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夜裡,“來人!”
守衛們當即警覺起來,周圍不斷有火把亮起,腳步聲也越發多了起來。
“大人,出什麼事了?”
“好像有人,給我找!”
“是!”守衛們應答了一聲,晃動火把將消息傳遞給圍牆上的守衛。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從兩側的兵營裡跑了出來,吵鬧聲讓寂靜的夜晚沸騰了。
薩鷗躲在一處角落觀察,想找機會回到房間,可現在到處都是人,自己只要一出去,定然會暴露。
士兵們分好隊伍,在工地的個個位置逐一搜尋,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
眼看着有一隊人朝自己的方向來了,薩鷗心裡盤算着該怎麼辦?
如果出手收拾了這幾個士兵,即便當時不被發現,過後發現士兵少了,也一定會暴露,可是不出手,又能躲到哪裡呢?
士兵離自己越來越近,留給薩鷗考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正在這時,一個曼妙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士兵們面前,用輕柔高冷的聲音說,“這裡我已經找過了,你們去那邊看看。”來的人竟然是帕米拉。
輕易支走了搜尋的士兵,又站在原地停留了好一會兒帕米拉才離開,走的時候,好像還不經意的瞄了一眼薩鷗藏身的地方。
“爲什麼她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還支走了士兵,難道她已經認出我了,是在故意打掩護?”薩鷗心裡想着,暗中觀察前方的一舉一動。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所有搜尋的士兵都回到了營房前集合,卡朗提逐一問過,都表示沒什麼發現。
肖恩也站在人羣前問,“你確定有人?”
卡朗提眉頭緊皺,搖了搖頭,“我聽到有貓叫,等我出去的時候,好像看到一個黑影。”
“會不會就是一隻貓?”剛剛在房間裡的陌生男子問。
卡朗提再次搖頭道,“我不確定。”
這時,帕米拉也走了過來,肖恩和卡朗提見到帕米拉明顯感覺有些意外,“你怎麼也來了?”卡朗提問。
“我不能來?”帕米拉語氣冷漠的反問。
卡朗提連忙露出恭維的笑,“當然不是,這大晚上的,我是不想驚動你休息。”
肖恩臉上卻露出一絲質疑,問道,“你平時不是住在後山的小屋裡嗎?今天怎麼有心情來這兒?”
帕米拉看也沒看肖恩,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話,“如果你們不需要我,以後我可以不來。”
“大人,帕米拉跟我負責這裡,有突發狀況,來看看也是正常的。”卡朗提幫忙解釋道。
肖恩還是有些疑惑,自言自語道,“她不住在工地上,來的這麼快?”
“她可是龍騎士。”卡朗提提醒肖恩。
肖恩沒有再糾結帕米拉的問題,畢竟是帕託派來的人,還是可信的,又問旁邊一名軍官,“這幾天有沒有什麼異常?”
“回大人,並沒有異常。”
肖恩擺了擺手,示意大家散去,只留下卡朗提和剛剛的那個陌生男子,看樣子,他應該是這裡的總指揮。
“越到最後,越要小心防備,你們也知道,薩鷗前幾天來了艾莎米雅港,這小子不好對付,我們一定要多加謹慎。”
卡朗提陰冷一笑,“您放心,有我的熾火雄獅,只要薩鷗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
其實誰都知道,就算熾火雄獅有能力與小白一戰,可卡朗提的實力跟薩鷗相比,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通過吹噓自己來獲得別人的認同,是唯利是圖人的本質。
肖恩也沒太把卡朗提的話放在心上,因爲他很清楚,就算沒有卡朗提,這裡的防守也足夠讓薩鷗喝上一壺。
人羣散去,戒備解除,薩鷗才找機會溜回房間。
第二天清晨,人們像往常一樣起牀、吃早飯、幹活,中午之前,帕米拉跟昨日如出一轍,出現在了薩鷗所在的工地,簡單的巡視了一圈,便又在那棵楊樹下靜坐。
不只是薩鷗,就連士兵們也感到很奇怪,背地裡議論爲什麼之前幾個月都不見一次的帕米拉,最近兩天總會來工地,而且就在附近注視着這裡的一舉一動。
士兵的議論更加引起了薩鷗的不安,難不成真的被帕米拉認出來了?
除了帕米拉,薩鷗還在關注另一個人,就是那個從不跟任何人交流,與世無爭的老人。
工地上最苦的差事就是搬磚,每塊花崗岩的方磚都有百餘斤重,更大一點的需要幾個人合力才能搬得動,其他人都是輪換着幹,只有那個老人,好像除了搬磚,其他任何工作都不做,哪怕他的速度比別人慢很多,看守們也不會指責,畢竟除了他,沒人願意幹。
通過仔細的觀察,薩鷗發現,這老人的確有奇怪的地方,就是他經手的每塊磚石,都會在上面好像畫着什麼,又好像在擦拭灰塵。
薩鷗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小九,“這老頭來了幾個月了,就沒幹過其他活?”
小九不在意的哼笑道,“是啊,要不我們怎麼都說他腦子有問題呢,這裡有些士兵人還是不錯的,看他年紀大了,想給他安排點簡單的活,他也不幹,而且根本不領情。”
午飯時間到了,今天的伙食竟然也有特殊關照,每人又多加了一塊牛肉,勞工們歡天喜地,就像過節一樣。
小九拿着肉笑呵呵的跟薩鷗開玩笑,“哥,自從認識你,連續兩天都有肉吃,看來你是我的福星啊。”
他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又引起了薩鷗的猜測,本能的朝帕米拉的方向看了看。“會不會是她的安排?如果是,是因爲我嗎?”
“哥,想什麼呢?還不快去拿肉,萬一少了,就沒你的份了。”小九已經打好了飯菜,對薩鷗說。
薩鷗點了點頭,去拿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正巧碰到奇怪老頭,不過今天運氣不錯,雖然兩個人都是最後去打飯的,也都分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薩鷗藉故搭話道,“大叔,您怎麼總是最後一個來,就不怕分不到肉嗎?”
老人依舊面無表情,卻回了薩鷗一句,“你不是也一樣。”說完,便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默默吃着飯。
老人終於開口說話,薩鷗趁勢跟了上去,坐在老人身邊,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用餘光打量,發現他手上戴着一枚奇怪的戒指,樣式普通,可頂部卻有一個凸起的菱形,就像一把袖珍的槍頭,看起來還挺鋒利。
“大叔,我看您幹活專挑最累的幹,還是您這個年紀的人有風度,不像我們幹活挑三揀四。”薩鷗故意把話說的含糊其辭,避免讓老人發現什麼異常,從而對自己警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