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你報復還挺講公平?”
“當然,”她冷冷說道,“我報復不講公平,跟你們有什麼區別?!”
他:“……”
兩個人,從一早溫馨的氣氛,到現在的劍拔弩張,不超過一分鐘。
殷千城心裡有些害怕,站起了身,左手一把拉過她來,輕輕抱住她,柔聲哄着:“別這樣,慕水……昨天你來看我已經證明了一些事,昨晚你就不舒服嗎……”
她惱火地擡起頭:“殷千城,說事就說事,不要總拿一時腦熱的舉動來說話,我腦子不清醒了,你也覺得你做得對嗎?”
這……
做.愛可沒有對錯,只有想不想,爽不爽,還想不想要下一次。
他想。
他想得焚心蝕骨的。
他眼神變得淡漠起來,凝視着她,道:“……好。就當是我不對吧。但是,下一次,我還是會繼續不對的。”
江慕水顫了一下,小手輕輕推開他的胸膛,往後一步,跟他拉開一點距離。
殷千城滿身的荷爾蒙氣息,優雅地拿過一件病號服外套來穿上,看她一眼,“那下一步呢?你準備怎麼辦?你現在出去還是很危險。”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實情:“我……請假的時間太長了,今晚的飛機,我要回江城一趟,否則我那個同事會給我小鞋穿,我只有這一份工作,會計師的技能是我拼了小命考到的,我決不能放棄,所以,給我時間處理一下吧,你這裡,我管不着了。”
殷千城冷笑。
“你當我不知道,你的頂頭上司是邱澤?”他緩聲說道,不客氣地拆穿她的謊言,走向她,“他現在是什麼身份我就不告訴你了,免得,你說我挑撥離間,但是,邱澤那人對你心懷不軌,別說你只兩個星期沒上班,你兩個月不去,他也會給你把場子弄得圓滿,一份工作而已,你怕這個嗎?你到底是回去做什麼?不能給我知道?”
他現在病成這個樣子,滿身的暗傷,還有輕微骨折,這些她都看在眼裡,卻在這種當口,說走就走?
殷千城心裡苦澀。
之前她哪怕在別的時候說走開一下,他都無所謂。
可昨天,明明是擔心他纔來醫院看望他,看了一眼,就走嗎?有什麼事,是比他還重要的?
他不願去相信!!
江慕水有些不耐。
她退後一步,小臉微白地看着他:“你別過分行嗎?殷千城,我能留下來,跟你處理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已經很有耐心了,你憑什麼干涉我在江城的生活?幹什麼一定要覬覦我的全部?那些跟你有什麼關係?”
“還有,我跟你說過我在江城有男朋友的,我勸你不要再繼續問,否則難堪的是你!”
他冷冷逼近一步,鼻息中冷嘲的氣息幾乎能將她凍僵,他攥緊她的手腕,寒聲說,“有男朋友嗎?你男朋友知道,你昨晚跟我這樣了嗎?怎麼,你們談戀愛難道是柏拉圖?他一點兒不在乎你這樣?那是不是也不在乎我跟你做一次還是兩次?!”
“夠了!!”
她當真氣得渾身發抖,一雙清眸不可思議地盯着殷千城,眼睛裡,有謊言被戳破的慌亂,有擺脫不開糾纏的無奈,她氣憤,也無語,她也不想離開,但是小誠更重要一些!說不定她去晚了,孩子就永遠是別人的了!
她該怎麼選擇?!!!
氣得甩開他的手,江慕水後退一步,冷冷盯着他,說:“反正,我跟別人的事不用你管,我們是不是柏拉圖,人家是不是要我,都跟你無關,這種錯,我犯這最後一次也就算了,我以後,不可能再犯!!”
說到底,她就還是要走。
走。
走。
走。
她爲什麼總是要走!!
起初是他做得不對,氣到她也就罷了,但現在,她是爲了別人走!
殷千城一下子覺得那股憤怒的弦繃斷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委屈和無助,他神色黯淡下來,臉上滿是憔悴和疲累,走到她面前,輕輕抓住她的手,啞聲道:“別走行嗎?江慕水,我不喊痛,不代表我就不痛,你一直這麼對我,不怕我真的承受不住嗎?”
那一雙深邃的眼眸裡,頭一次沒了僞裝,沒有故作的堅強。
爲了挽留她,他真的是連尊嚴都不要了!!
殷千城眸中一片難掩的淡淡的難過,輕輕抱過她來,啞聲說:“就這一次……我沒乞求過你什麼……”
猛地,懷裡的人兒卻觸電一樣地退開,瞪着一雙麋鹿一樣的眼睛看向了他!!
他靜默下來。
江慕水一雙水眸中騰起愧疚的光芒來,閃爍了兩下,她低下頭,像是在極其痛苦地糾結着,目光,擡起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的確,很難有人會像殷千城一樣,對自己的員工都那麼捨身忘我,他明知道下去會招惹上新聞,還是毫不猶豫地上了。
他不是智商堪憂。
只是那一瞬做出的決定出賣了他,做了,就覆水難收。
他也不怕承擔後果。
但後果就是……
淋漓的血。
血肉模糊的痛。
就憑這些傷,江慕水一句簡簡單單的“抱歉”就像了事,她也知道,她太不負責。對他太不公平。
可是……
小誠的生日在即。
小誠本身就是她心上最大的那個傷口。
無論如何,她都得回去的。
捋了一下耳邊的髮絲,將一切的情緒拂開,江慕水看他一眼,心硬地說道:“不好意思,我能對你那麼狠心,不僅是因爲時間的流逝,更因爲,我的感情世界必然有人重新填滿了,否則,我怎麼可能對你做到現在這樣?”
她涼涼看了一眼他的傷口:“你有母親,有爺爺,有親人,還有一個……爲了你連名譽都不要的女朋友,你什麼都有,你不缺我的關心,可我現在,關心我的人,值得我關心的人,屈指可數且沒有親緣。”
她下了定論:“他比你重要,殷千城。”
這一瞬。
殷千城彷彿聽見心臟裂開的聲音,以前聽人說心碎,只覺得,是矯情,可是這一刻,她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像利刃,真的給了他這麼一刀的時候,才知道,心碎的滋味。
他僵硬在了那裡,眼神茫然地下垂,一時間突然沒了自信,看得人心疼。
她狠下心來,挽起袖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身清爽淡然地站在他面前,說:“那我先走了。歸期不定,祝好。”
簡簡單單幾個字。
她說完,直接挎上那個假的單反相機,戴上墨鏡,從小門推開走向安全通道,幾下腳步聲後就徹底消失了蹤跡。
——那我先走了。
——我的感情世界如果不被填滿,我怎麼可能,對你做到現在這樣?
——他比你重要。殷千城。
殷千城淡淡轉身,將衣服丟下,坐在牀上,就靜默着想了半天的問題,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心慌,越心冷。
他想過一萬種重新遇到江慕水的可能。
可是每一種的前提,都是他愛她,而她,也絕對不可能泯滅掉對他的愛。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有希望。
可是如果她不愛了呢?爲什麼,他就沒有想過?
她憑什麼還會一直站在原地那麼愛他?但如果真的,她已經不愛了呢?
長久以來他是不是真的太有自信了?竟沒有想到過這個最最可怕的事實……她不愛他了……她說不愛了……不愛他了……
——那個人是誰?
雙手擡起來,捂住臉,他竟覺得從未有過的挫敗和難過,洶涌得像潮水一樣,快要將他……淹死了……
***
夜色靜謐。
一臺出租車安靜地在機場路上行駛着。
一個戴墨鏡的小女人坐在後座上,手裡拿着一個簡單的行李包,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
銘城。真的很漂亮。
她的電話卡在前一天晚上掉了,後來去補辦了一張,聯繫上明朗的時候,他果然氣急敗壞的,嚇得要死,還以爲她出了什麼事。她安撫了一下明朗,也道了歉,還說了現在的殷千城不可能追過來,殷氏和許歡瑤也不太可能放他,所以她現在有足夠的資本回去一趟,她有點急事。
“什麼急事?你去了還會回來嗎?”明朗有些不確定,也有些擔心。
“我會的,你忘了,殷千城只是暫時動彈不了,等他好了他也不會放過我,我這次留在這裡,不就是爲了徹底解決問題,跟他徹底斷開關係嗎?”
明朗捏了捏眉心,嘆氣。
“我知道你的意思,慕水,可我越解決這個問題,我就越覺得……可能要殷千城放手也是不可能,你倆最後,會不會真的爭個你死我活?否則,這件事,真沒有那麼容易解決!!”
這個問題嗎?
江慕水心臟狂跳了一陣,她如果往深一層去想想的話,也會害怕,害怕最後,殷千城魚死網破,等到真的她傷害到了他的家人,他們兩個,就不會和平解決問題,而是……真的仇恨深重,再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那種結果纔是……最最可怕的。
她小手出了一層冷汗,手握住包帶,說:“學長,我現在沒有心思去思考那些問題,我江城的事情比較棘手,我得先去處理,這段時間,真的麻煩你了,你好好休息一下,還有針對殷氏的報復,我也希望你注意安全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