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一年,三月一十八日,長安柳府從早到晚,都是一片喜慶歡騰。
柳家的老二,娶媳婦兒了。
一大早兒地,柳二條就更衣打扮,穿着一身乾淨利落,而又不失華貴的新郎服飾,騎着一匹棕紅色的高頭大馬,帶着一幫人力轎伕,和樂仗禮儀,直接就出了門兒去。
在柳二條的身邊,有着楊伯方府裡的管家楊斌隨着,指導着柳二條在迎娶的路上,還有及到尚書府時,所應有的禮儀和舉動,娶妻不同兒戲,要有禮,要有矩,哪一步要做什麼,該怎麼做,從古至今,都有着它特定的禮儀,在鄉下或是沒有太多的講究,但是在這長安城裡,在貴族士人之中,卻是一點也不能忽略。
像是柳二條這般,沒有一點經驗的鄉下小子,乍然間接觸到這種他以前從未有接觸過的禮節,身邊若是沒有一個明白的人在一旁看着,教導着,指不定會鬧出什麼樣的笑話來。
所有的人都知道,禮部尚書王,那可是一個凡事必依禮儀的頑固,當初他們家二少子迎娶南平公主時,王便死咬着一個禮字,成爲了大唐有史以來第一個敢讓公主過堂給公婆行拜禮的大臣,而且,公主與公婆行拜禮之道,也由他而始。
跟這樣的一個人做親家,若是行舉之間有一點不合他的心意,柳二條想順利地把媳婦兒給娶回家來,怕是會很難。
所以,爲了能夠省時,省力,既不耽誤功夫,又能合了王老頭的心意,楊伯方便把楊斌給派了出來。
楊斌是個老人兒,他們家老爺子當年是前朝皇家儀仗總管。歸爲禮部,平常所做的,便是這皇家的紅白喜事,楊斌從小隨着他們家老爺子一起,對這裡面的道道兒,最是瞭解,有他在。相信便是王這個理部尚書,也挑不出個理兒去。
畢竟前朝距現在並不是太過久遠,前後也就才幾十年的光景而已,而這禮儀之道,又都是先輩們所傳。凡事都是大同小異,沒有太多的缺失,也並不會因爲朝代的變遷,而產生什麼大的差異。
迎親地隊伍,有近一百人,兩隊鼓樂,兩隊儀仗。還有一擡八人撐擡的鮮紅大轎,柳二條在前,楊斌略隨其後,一行人走在街上,也算得上是浩蕩氣派,吸引了不少的長安居民,駐足觀看。
柳府與尚書府並不是很遠,中間僅就隔了兩道長街,一般情況下,便是步行。無須一柱香的時間,即可及到,但是今天,不同往日,在楊斌的安排下,柳二條愣是領着身後的樂仗,繞過了大半個長安,在街上閒轉了近一個時辰之後,這纔開始抄着近道,奔向了禮部尚書王家的底坻。
在柳府地本家。裡面有楊伯方和柳無塵兩人給負責張羅着,接待來往的賓客。
要說這柳府裡,本家的親戚不多,而且全是遠房,加起來總共也就那麼十一二個。而朋友。加上柳一條的交情,算起來也就三原和長安的公孫府。杜之貴那裡,還有趙家,以及盧國公那裡,所以當初發放請貼時,送出地貼子總共也不超過五十份兒。
但是今天,除了執有請貼的那四十幾人之外,所來的賓客,多乎楊伯方與柳無塵的意外,有幾位,甚至是他們連想都不敢想。
太子李承乾,太子妃武媚,吳王李恪,立政殿的內侍總管小德子,還有齊國公的長子長孫衝,尚書右僕射房玄齡的長子房遺直,,次子房遺愛,蘇大司農卿家裡面地小孫女兒蘇晨曦,以及一些連楊伯方都沒有聽說過的官員士子,等等等等,從上午柳無塵命人在府門前燃起暴竹之後,大門前來往的賓客便絡繹不絕。
待日上三杆之時,柳府若大的一處宅院,不管是前院兒,還是後院兒,不管是大廳,還是廂房,都有不盡的人在。
楊伯方與柳無塵兩人,更是在這些人羣裡面忙來忙去,接連應酬,沒有一刻地停歇。
好在,當初在籌備這件婚事的時候,柳無塵依着他們家二少爺的意思,花了大的價錢,去尋得了易和居的幫忙相助,府裡面有什麼不夠,短缺的東西,總是能夠在最短地時間內,從易和居那裡取來對應。是以,從早上開始,府裡面的來客雖然遠遠地超出負荷,府裡面上下一干人等也都忙了個夠嗆,但是卻並沒有出現過太多的差錯,到上前爲止,一切也都算是順利。
柳無塵不停地在府裡面遊走照應,接待應酬着他認識或不認識的賓客,同時地,他的兩隻眼睛也在人羣之中不停地四處搜尋,搜尋着他們家大少爺的蹤影。
現在時已近正午,二少爺應已是接着新娘,開始從蘇府返回,依着當初的約定,易和居的樂師和歌女,也是該到的時候了。
“柳管家,柳管家!”李彪盡力地繞過人羣,一路小跑着從前院兒顛兒到了後院兒,湊到柳無塵的跟前,拱着手小聲向他們府裡地大管家稟報道:“您一直等着的那什麼居的少東,帶着他們家的下人歌女,到了,剛纔我已經把他們給帶到了偏側的廂房,他們正在那裡候着您那。”
“哦?”柳無塵面色一陣欣喜,擡手輕拍了下李彪地肩膀,囑咐着他接着回前院守好院門兒,然後又去與楊伯方支會了一聲,直接就奔了李彪剛纔所說地廂房側室。
在接近了廂房門口兒的時候,柳無塵就聽着了裡面傳來他們家大少爺地聲音,心裡面一下便寬慰不少。
“咦,這不是任公子還有亦凡先生麼?”遠遠地看到任幽還有柳亦凡從府門外進來,被人給帶進了這間側室,蘇晨曦心中一動,便也跟着湊了進來,走進任幽與柳一條的的前,故作驚奇地出聲向他們詢問。
“蘇小姐!”柳一條輕笑着拱手一禮,算是見過,之後便不再多言,把問題全都拋給了隨在他一側的任幽身上。
“蘇姐姐好,小弟這裡有禮了!”今天的蘇晨曦,雖然蒙着一層薄薄的面紗,面容有些模糊,但是卻仍擋不住她迷人的風彩,是以,她甫一出來,任幽這小子便小跑着湊了上來。雖然他不敢對蘇晨曦做些什麼輕浮一些的言語和動作,但是能與她站在一起,輕語相談,多少地也能過一些乾癮。
“蘇姐姐之前不在長安,有些事情或是還不甚明瞭,自前番羅府老夫人的壽宴之後,我們易和居上門的生意可是越來越多,這長安城裡,哪家有個紅白喜事,多都會請我們過來,這次的柳府親禮,也只是其中一家罷了,我們能來,並不足爲怪。”見蘇晨曦面帶疑惑,任幽便很是殷勤地開口向她解釋,前前後後地把一個月前,羅府壽宴的事情說道了一遍,言語之中,頗有自得之意味。
想當初,想要藉着去羅府的機會,把易和居的名氣給提起來的主意,可就是出自他的腦袋,由不得他不自戀一些。
“不過,蘇姐姐爲何也會在此?難不成蘇府與柳家也是世交?”把自己的事情交待個清楚明白之後,任幽也是有些疑惑地開口向蘇晨曦詢問:“蘇老爺子也來了嗎?”
“爺爺他老人家現在不在長安,”蘇晨曦微搖了搖頭,看了柳亦凡一眼,見他臉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便輕聲向任幽說道:“不過蘇家與柳家倒是真有些交情,我以前還曾跟着柳先生學了一月的書法,與二條也有過一些接觸,今日二條成親,我自是要過來慶賀道喜一番。”
不想與任幽在這些事情上糾纏,蘇晨曦扭頭向一旁的柳亦凡看來,輕聲向柳一條詢問,道:“不知今日,亦凡先生可是又有新作問世?”
“家添新丁,生活多少有些結據,出來賺些小錢餬口養家,讓蘇小姐見笑了!”柳一條沒有否認,微衝着蘇晨曦點了點頭,淡聲言道。
外人聽來,或是會覺得有些誇張,不過對柳亦凡家境多少有些瞭解之人,都知柳一條現在所言,都是實情,柳一條現在手頭上的存錢,確實不多了。
當初從奉節來時,狄府所接濟提供的銀錢已用去了大半,而柳亦凡在宮裡的差事,每月的俸銀又是僅夠維持日常的開支,現在柳夫人順產,正是需要銀錢來調理滋補身子的時候,柳亦凡這個時候會寫一些曲子來換取銀錢,倒也不是太過奇怪。
“任掌櫃,亦凡先生,讓兩位久等了!”這個時候,柳無塵擡腳跨步,輕身從門外走來,彎身拱手向柳一條與任幽兩人見禮問候,打斷了幾人還待繼續下去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