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嬸本來上次去桂嬸家送賀禮,回去之後就把心裡的猜疑跟郭淮說了,可是畢竟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只憑半句沒說完的話,也不好就確定人家有什麼壞心思,而且這婆子顯然還和村長一家有些關係。
自家夫人雖然不在意小小一個村長,但是,畢竟府邸落在這裡,還是要照顧些臉面的。考慮再三也就沒有報給夫人知道,只是提醒歐陽護衛多加註意。不過,自家夫人除了進城,平日裡也不喜出門,這事也就漸漸被她忘記了。
可是,今日居然又見這婆子,她立刻就警醒起來。雖然照樣跟李大*奶寒暄,但是眼角卻半點而沒敢離開那婆子,生怕她說出什麼話來,冒犯自家夫人。不過,那婆子上完點心,就退了出去,她就稍稍放了心。
木艾禮貌性的端茶沾了沾脣,誇讚了兩句茶葉味道清香之後,也不多囉嗦,就說明了來意。
春分上前幾步雙手捧上了手裡的幾隻小布袋,李大爺爺連忙小心翼翼的接了過去,那眼神就如同見了稀世珍寶一般,放到桌上都不安心,就那麼一直託在手裡。
木艾笑道,“大爺爺,我府上的木一,去年一直負責照料這幾樣蔬菜的,從細秧苗到栽種、採摘,都十分熟悉。鄉親們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可以問他。”說完,扭頭看向立在門口的阿大,示意他進來。
阿大靦腆規矩的給幾人見了禮,李大爺爺和連富知道以後這一年能不能得到白花花的銀子就靠他指點了,哪敢託大。連忙虛扶了他起來,連富客套道,“大兄弟不要如此多禮,以後咱們鄉親們可全賴你指點了。”
“是啊,阿大,這新菜蔬咱們府上也不過就種了一年,也不敢說事事皆通,萬一有個什麼差池,鄉親們也不會怪罪你的。所以,你也不可以妄自菲薄,不管懂多少,盡最大能力給鄉親們幫幫忙就是了。”木艾淡淡說道。
阿大雖然性情憨厚忠肯,但是卻不愚笨,他知道夫人這是在給他留餘地,也是再告訴他不可以因爲奴僕的身份看低自己。於是極力壓下心裡的感激,恭敬的應下了。
正事說完,幾人又閒話幾句家常,特別是李三叔在城裡開的那家雜貨店,不但定好了今年新菜蔬的銷路,而且全部接過了村裡甚至臨近兩村鄉親們的所有山貨和毛皮,負責幫忙寄賣,價格十分公平,一時間李三叔的聲望在這幾村裡又提高了許多。人人都贊李大爺爺教子有方,三個兒子各個都有能耐。木艾當然也順着話頭兒,跟着誇讚了幾句。李家幾口都一邊謙虛着,一邊高高翹起了嘴角。
木艾低頭喝了口茶水,就提出要告辭回去。李大*奶熱情出聲挽留,一定要她吃了晚飯回去,木艾推說不放心孩子,正要起身的功夫。
先前那個幫忙端點心的婆子去不知道突然從哪裡竄了出來,手裡的茶壺好巧不巧就撒出大半滾開的熱水,眼見木艾的兩條腿就要被燙傷,春分和郭嬸驚得尖叫着飛撲了過去,但是一個因爲椅子阻攔,一個則是離得太遠,一時間都有些救援不及。
木艾這一陣子雖然與歐陽兩人相處漸入甜蜜,但是歐陽卻是半點兒沒有放鬆對她的訓練,甚至除了飛針打穴,還增加了一些配合的輕身步法。也正因爲如此,木艾看到茶壺傾倒時,條件反射般的迅速擡起腿側轉了身子,於是茶水大半都直接灑在了地上,只有少少一部分濺到了裙尾。
衆人一時間都被着驚變嚇得愣在了原地,連木艾看着地上那攤微微冒着熱氣兒的水漬,心臟也壓制不住的狂跳了起來,如果不是剛纔反應夠快,她現在腿上的肉恐怕都被燙熟一大塊了。
那婆子顫抖着手,死死地緊抓手裡的茶壺,低頭掩下眼裡的一絲懊惱,噗通跪在地上開始磕頭,一臉惶恐的說道,“夫人息怒,我…我剛纔手滑了。”
“手滑?”沒等木艾說話,郭嬸先忍不住了,惱怒的漲紅了臉,一把扯開那婆子,把自家主母護在身後,質問道,“我們夫人都說要告辭了,你跳出來添什麼茶?就算添茶,也不能拿滾開的水啊?你說,你到底打的什麼惡毒主意?”
春分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也是滿臉怒氣的掏了帕子出來,雙手哆嗦着擦拭着木艾的裙角,時不時死死盯上那婆子一眼。
那婆子一邊用眼角焦急的瞟着大門,一邊怯懦着,“我想給夫人再添一杯茶,我…我…天冷,纔想着添熱水。”
郭嬸眉毛一挑還要喝罵,卻被終於反應過來的李大*奶一家打斷了,李大*奶惶恐的擠到木艾身邊,拉着她的手,一個勁兒的問道,“仙…仙夫人,燙沒燙到哪裡?”李大爺爺和連富父子倆也是一臉焦急,但是礙於男女大防,木艾又是溼了裙子,兩人都不好上前。
木艾這一會兒心跳緩了,微微吐了口氣,皺着眉頭看了眼腿邊跪着婆子和焦急抱歉的李家幾人,心裡雖然也惱火,但是,也知道不能因爲這麼一點小事就傷了和氣,於是勉強笑道,“不礙事,大*奶不必擔心。雖然有些驚險,不過,好在也沒受什麼傷。我回去換套裙子就好了,天色不早了,我這就告辭了。”
說着,木艾站起身,春分和郭嬸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想要護着她往外走。
李大*奶急得直搓手,一時之間又不知說什麼,李大爺爺卻是最重規矩禮教的,雖然知道是自家失禮,但是以後再上門探望道歉就好,此時卻是不能留木艾在家裡換衣或者久坐,畢竟她是一個寡居女子,如果從他家出去卻換了衣衫,碰到那碎嘴的婆子,萬一說出什麼難聽話,可就污了她的清白名節了。
於是,上前兩步發了話,“仙丫頭先回去也好,今日是我們家對不住了,改日再讓你大*奶上門去探你。”
木艾微微一笑,行了一禮就要往外走。結果,出乎衆人意料的事卻發生了,那婆子不知抽了什麼瘋魔,居然一把拽住木艾的裙子,大聲哀求着,“仙夫人息怒啊,是老婆子我老了不中用,您要打要罵我都受着着啊。只求仙夫人息怒啊。”
屋子裡的人都被她喊的一愣,老奸巨猾的李大爺爺就覺出不對來了。明明就是她撒了熱水,差點燙了人家,人家寬厚大度半點兒沒有怪罪,只急着告辭回去換衣衫,她怎麼就這般哭嚎上了,而且臉上哪有懼怕責罰的意思,反倒像是攔着不肯讓人家走?
李大*奶氣得恨不得吃了這沒眼色的婆子,上前幾步一邊低聲呵斥着,“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起來,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多啊。”一邊就想要把她拽到一邊去。
可是那婆子似乎打定了主意,兩隻眼珠滴溜溜亂轉,哪有半滴眼淚落下,手裡死死抓着就是不肯鬆開,嘴裡哭嚎更甚,“仙夫人不肯原諒我,我就不起來,仙夫人息怒啊。”
木艾真是氣得狠了,不知道這婆子到底在胡攪蠻纏些什麼,難道真是怕自己晚上派人來殺她報復不成,自己看着是那麼兇狠的人嗎,還是這婆子又打了什麼主意?她一邊微微側身,緊抓裙帶,防備這婆子萬一一個用力把她的裙子扯下去,那她可就真熱鬧了。一邊衝着恨得臉色發黑的春分和郭嬸沉聲說道,“還不幫忙把人拉開。”
春分、郭嬸得了主子吩咐,哪還會客氣,扯了婆子的兩隻手臂就往一邊拉去,郭嬸因爲篤定這婆子打了什麼惡毒主意,下手更是不留情面,狠狠在婆子肋下軟肉上掐了幾把,婆子痛得直哎呀,但是就是不鬆手。李大爺爺看着亂成一團,氣得直哆嗦,恨不得拿柺杖立刻砸暈那婆子纔好。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時,門外突然跑進來一個二十幾歲,面黃肌瘦,尖嘴猴腮的萎縮男子來,似乎有些氣怒的大聲問道,“娘,你這是怎麼了?”
婆子一見這男子,眼睛裡立刻爆出莫名的驚喜,但是嘴上還是裝作極委屈惶恐的招呼道,“兒啊,快過來,跟娘一起給仙夫人磕頭,娘剛纔犯錯了。”說着她的眼睛抽搐般的使勁衝着手裡的裙角斜了斜。
那男子眼睛賊溜溜的瞄了木艾好幾眼,當真噗通一下跪倒地上,膝行幾步湊上前,一邊說着,“仙夫人息怒,仙夫人息怒。”一邊好似要伸手拉回母親一般,可是那手伸過去的方向卻是木艾的裙子。
木艾又不是傻子,剛纔那婆子見到兒子眼裡的喜色,但凡有個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來了,她這般哭鬧恐怕就是爲了拖延時間了,等得就是這兒子回來。如今,這隻贓污的手又是奔着她的裙子來的。在這樣保守的古代,在陌生男子面前掀開裙子露出裡面的長褲都算失節。如果真被他拽下了裙子,恐怕她除了嫁這男子,就只剩下已死保名節了。這樣的心機,簡直惡毒到讓她暴怒得想要殺人,所以,她想也沒想,用盡全身力氣,擡腿就給了那男子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