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有點迫不及待想要開新車到外面去嘚瑟一圈,看這會兒布行裡沒幾個客人,她便收拾東西準備走了。
“渠老闆,我先回去了。”
老渠不依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制度可是你定下的,現在才幾點,你就下班走人了?”
香菜瞅了一眼牆上的掛鐘,不太好意思報時。這會兒還不到四點吶,離下班的時間還差一個多小時。
“工作制度那是給員工定的,掌櫃的可以不用遵守。”
香菜端着架子,原本是想理直氣壯說出這句話的,結果一張嘴,一聽就知她沒什麼底氣。
老渠的脾氣就跟彈簧一樣,人弱他就強。
他脾氣一上來,挺直了腰板跟香菜理論起來,“掌櫃的要是不以身作則,底下員工怎麼端正工作態度?你有見過哪個學校的老師早退?老師要是早退了,那學生怎麼上課?”
整個錦繡布行,還有儲繡坊,誰都不敢對她有意見,除了老渠——
香菜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舔着臉說:“我哥這不是快出國了麼,我就想在他走之前,我多騰出點時間,跟他好好聚聚。”
老渠忽的想起多年前他將自己的兒子渠道成送出國的那段時間,幾乎不顧店裡的生意,就想在他去異國他鄉之前多花點時間陪他。所以此刻香菜心裡對芫荽的那份不捨,他是能夠體會到的。
老渠難免動容,嘴角抽動了一下,半句話也不多言,背過身對香菜揮了揮手,算是攆她走的信號。
對付老渠這種又臭又硬的老頑固,就該跟他打感情牌來博取他的同情和惻隱之心。稍微發揮一點演技,裝裝可憐訴訴苦水就行了,在這一方面,香菜可是信手拈來。
香菜一腳踏出錦繡布行,迎面就撞見了蘇瑾。
見到香菜,蘇瑾面色微動,停下腳步向香菜微微鞠了一躬,“師父,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今天想早點下班,我過來跟你請個假。”
香菜眉頭跳了一下,心裡有點不確定周瑾是不是又要出幺蛾子了。不管周瑾出於什麼用心,她這病假,香菜準了。
“好,那你回去之後早點休息。”
周瑾輕輕點頭,攏了一下耳邊微亂的長髮,再次向香菜微微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去。
香菜盯了周瑾遠去得背影一陣,忽然發現儲繡坊一個繡娘尾隨着周瑾,心裡倒落了個輕鬆。
百鳳不愧是大聯盟裡出來的高手,在對周瑾的事上處理的很好,不用香菜吩咐,她就知道該怎麼做。
香菜不用操心周瑾的事了,她往扎眼的新車裡一鑽,對車外呆若木雞的小四招了一下手,“杵那兒幹嘛,趕緊上車啊!”
小四凌亂了,他見香菜過來,便急急忙忙下車,繞了半圈給她打開車的後門,然而香菜直接搶佔了原本屬於他的駕駛位。
“林小姐,這……讓您載我,這不合適吧。”小四纔是司機。
香菜有點不耐煩了,“我就是想過一把癮,你別那麼磨嘰行麼,趕緊上車!”
小四欲哭無淚。二爺要是知道了這事兒,還不得狠狠削他一頓?
香菜剛發動車子,一個人開了疾跑似的衝到車前。大概是跑得太快太急了,他的身子撞在車頭上,整張臉都差點貼在擋風玻璃上。
哐哐哐——
明宣敲鑼打鼓似的一陣猛拍車蓋,那一下下好像拍到香菜肉上,疼得她直抽冷氣。
這可是新車啊,就算經得起他這麼暴力的摧殘,也不能這樣啊。
“你特麼嘴長手上了是吧,有事說……”
不等香菜把話說完,明宣就急吼吼的打斷她:“出大事兒了,你哥讓人給抓起來了!”
香菜臉色猛的一變,心情陡然沉下來,彷彿要一步一步跌入谷底一般。
她立馬從車上下來,“怎麼回事?”
後天,芫荽就要跟明宣他們一塊兒出國了,怎麼會在這節骨眼兒上出事兒了呢!
明宣扶着快要直不起來的腰,氣喘吁吁道:“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半個小時之前,我們本來約好一塊兒出來吃飯的,後來撞見一個女的,那女的就把你哥給約出去了,我沒好意思跟着去,就在他們約會的附近等了一會兒,然後……然後我也不知道因爲啥事兒,你哥就被幾個巡捕給帶走了!”
“一個女的?”
劇香菜所知,芫荽的異性朋友不多,關係比較熟悉的無外乎就那幾個,她也不是不認識。
既然明宣用“那女的”稱呼把芫荽約出去的女人,看來對方就不是菖蒲學院的學生。
香菜越想越不安,心中不祥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她總覺得芫荽是被人下套了。在這節骨眼兒上,到底是誰想對芫荽不利吧呢?
不管對方是誰,她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女人!
明宣憑着印象給香菜描述,“長得挺漂亮的,個子比你高一點,穿的打扮的也挺好看,好像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他回憶起來的細節越多,就越發覺得自己以前在哪裡見過那個女人。不經意間看到布行門口的抓娃娃機,他腦子裡頓時靈光一閃,“噢噢噢,我想起來了,上回我跟我同學,還有你哥、駱悠悠他們一塊兒來這兒玩抓娃娃機的時候,見過那女的。她好像還是你們布行一員工的姐姐吧!”
香菜心中一片豁然,已然有了答案。
是阿芸。
……
大約半個小時以前——
芫荽和明宣正有說有笑的往錦繡布行的路上來,他們一塊兒去接香菜下班,然後一起吃飯。
明宣打趣兒他說:“我說,後天你就要跟着我們漂洋過海了,眼瞅着沒幾天了,你妹不好好珍惜跟你在一塊兒的時間,還忙着工作,我怎麼覺得你妹妹一點兒也沒不捨的你走的意思呢?”
“你還說我妹!”芫荽打趣了回去,“你哥不也是把你一個人撂家裡嗎?”
關於這一點,明宣沒話反駁,他只有叫屈的份兒。別說芫荽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哥比誰都要冷酷無情。可愛的弟弟就要出國了,他每天還是早出晚歸的,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明銳是鐵石心腸,明宣可不是。
他現在不僅捨不得離開哥哥身邊,還特後悔跟林家兄妹去照相那天沒把明銳一塊兒也拉去。要是他跟林家兄妹的搞怪合照裡能加上明銳的身影,他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圓滿了。
明宣正心不在焉時,感覺芫荽停下了腳步,便也跟着停下了。
他擡頭先是看了芫荽一眼,發現芫荽神色不大對勁的盯視着前方,表情似乎有點意外。
於是,循着芫荽的目光,明宣擡眼看去,看到一個穿着一身淡紫色毛呢裙的女子亭亭玉立在他們三步遠之處。
在他們二人的直視下,阿芸臉上蒙了一層好看且醉人的赧然之色,她羞澀的笑了一下,似乎不知該將無措的目光放在哪兒,索性低下頭去,看着散佈在胸前呈彎曲狀的髮尾。
從阿芸的反應中,明宣看出了一些貓膩,暗中用胳膊肘捅了芫荽一下,笑着小聲調侃了一句:“小子,桃花運不錯啊!”
芫荽無奈的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阿芸上前來,一步一娉婷,楚楚動人的目光落在芫荽身上後給人一種就再也不會挪開的錯覺,彷彿她會這樣含情脈脈的看着自己,一直到天荒地老。
“我聽說你就要出國了?”
芫荽點頭,客氣的迴應:“你有什麼事嗎?”
聽他口氣生疏,阿芸似乎有些受傷,可她還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嬌嗔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聽她那軟糯的聲音,明宣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要酥化了,轉眼一看芫荽雷打不動的樣子,他突然懷疑芫荽這小子的心腸是不是鐵打的。
阿芸衝態度疏冷的芫荽可愛的眨眨眼,愉悅的說:“我請你吃飯吧,就當是給你踐行。”
“不好意思,我跟朋友有約在先。”
說罷,芫荽就要衝明宣打眼色。以前是他太單純,總被阿芸這個魔女糊弄。人是吃一塹長一智的生物,他不會像香菜那樣對阿芸纔去激烈的報復行爲,但是他絕對會告誡自己,以後再遇到阿芸或是她這樣的女人,一定不要再被她們柔弱無辜的外表欺騙了。
然而——
不等芫荽的眼睛看過來,明宣就搶着說:“你們有話慢慢聊,不用在意我,我現在就消失,馬上就消失!”
在他消失之前,他還不停地衝一臉不敢置信的芫荽擠眉弄眼,那眼神地意思曖/昧到了極致,簡直就是在慫恿芫荽立馬把眼前這個妹子“就地正法”。
“誒誒誒——”芫荽衝着明宣的背影招手。
明宣腳底生風,溜得賊快,叫都叫不回來。
阿芸再沒眼色勁兒也知道芫荽不想跟她單獨相處,櫻色的雙脣微微一抿,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輕輕柔柔的聲音響起:“你放心吧,不會佔用你太多的時間。旁邊有個西餐廳,我就請你吃西餐吧。”
聽到“西餐”倆字,芫荽臉色變得有些異樣。他現在一聽到這倆字就本能的反胃——
最近香菜逼他學習西方的餐桌禮儀,專門給他配了一副西餐餐具。不管是吃中餐還是吃西餐,他都要用那副餐具。
阿芸卻誤會了他這個表情的意思,以爲他是害怕自己用不好刀叉,到時候在她面前出醜。
她生怕芫荽會拒絕似的,帶頭往她看中的那家西餐廳的方向走,轉身之後倏然冷下臉來,不過短短一瞬,她又恢復了嬌柔的小白兔模樣。
她一蹦一跳的轉身,身姿輕盈靈動的就像只蝴蝶,“我好不容易纔抽出時間,你就跟我去吧。”
芫荽想了想,終是沒有狠下心來拒絕阿芸,便點頭跟了上去。
不過就是吃一頓飯而已。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西餐廳,入座後都點了一份牛排。
服務生拿着點好的單離去,阿芸便跟芫荽閒聊起來。
“你具體什麼時候走啊?”
“後天。”芫荽只說了個籠統的時間,其實他是後天下午的穿。
“要不要我叫我的司機送送你?”
芫荽輕笑一聲後拒絕:“不用。”
“你妹妹爲什麼不跟你一起出國?”
儘管阿芸臉上表現得很好奇,芫荽知道她心裡巴不得香菜跟他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她有生意在這裡,而且我又不是一去就不回來了。”
“她也真捨得你啊……”
阿芸想再挑撥他們兄妹之間的關係,她覺得同樣的招式對芫荽還管用嗎?
芫荽沒有迴應她,連一個淺淺的笑容都吝於給她。
阿芸遺憾且歉然的說:“我國外沒什麼朋友,幫不了你,不好意思啊。”
“我自己能照顧好你自己。”
阿芸又跟芫荽說了一些沒營養的話,面上一副爲他好想幫他的樣子,卻一個勁兒的表現自己愛莫能助,將“無奈的好人”角色表演的淋漓盡致。
不多久,她藉口去洗手間。
芫荽百無聊賴間,透過小小的落地窗發現了街對面的明宣。原來
明宣那小子沒走遠,還拿手作望遠鏡,觀望着芫荽和阿芸之間的動靜。
瞧瞧他們倆的待遇,是不是天差地別?
一個有美酒佳餚,還有美女陪伴,另一個卻在蕭瑟的冷風中,用滿腔的好奇心爲自己充飢。
芫荽握緊拳頭,兇狠的給明宣比了個手勢。
就在這時,一個人跌跌撞撞跑進餐廳裡來,經過芫荽的時候,一樣東西從身上掉下來。這人似乎渾然不覺,仍畏畏縮縮、遮遮掩掩的跑向了餐廳的後門,似乎對這家餐廳挺熟門熟路的。
芫荽聽到啪嗒一聲,有什麼東西滾到了他的腳邊。他低頭一看,是個鼓鼓囊囊的真皮錢夾。
他彎身把錢夾撿起來,厚厚一沓錢票露出錢夾外。他不知道這錢夾裡有多少錢,也沒想把這錢夾偷偷藏起來,他是個誠實的孩子——
他揚着手裡的錢夾,對跑向餐廳後門的那個鬼祟的人影喊了一聲:“先生,您的錢包掉了!”
那人充耳不聞,連頭也沒回,徑自跑了個沒影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