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你到底又知道多少!你連他是誰都沒有弄清楚,就張口閉口說喜歡!胡鬧!”
吱嘎——
杜老鬼咆哮完,就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走吧,回家再說!”我把蘇蘇摟入懷中,拍了拍她的背。
“嗯。”
——————
“我舅——”
二樓客廳裡,我坐在蘇蘇的對面,她欲言又止。
“我是誰?——你知道嗎?”我說。
“你不三三麼?”蘇蘇強笑,“難不成還是披着人類外衣的外星人?”
“嚴肅點。”我無力的說道,“厲言這個人你認識吧!”
“嗯——他小學是我後桌,前些天你還說他是你鄰居,一個遠房表親。”蘇蘇點點頭,一絲詫異從她眼裡閃過。
“你看看——像誰?”我顫抖着摘下半框眼鏡,眼前頓時一片模糊,看不清蘇丫頭的表情。
“你是厲言!”蘇蘇驚呼。
“你也是蘇曉婉吧!”我苦笑。八年,模糊了所有人的臉。還這麼恰巧,兩個人都改了名字。
“跟以前差好多哦!”
“你也是。”我戴上眼鏡,蘇蘇是一臉的恍惚。
“我怕你不喜歡以前的我,所以.....”
“不用再說了。”
“那你再好好想想吧!不管怎麼樣,我都能接受,你舅說的對,愛你,就得給你幸福,給你未來,我先出去了。”
咚——
門被我帶上了,一剎那,總覺得丟掉了什麼,或者,應該是覺得有東西快不屬於我了。
呵,只是一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悵然若失啊——
————
咚咚,敲門聲響了。
踢開空調被,望了望窗外,已是夕陽西下,擦擦眼角,淚水已然乾涸。
“蘇蘇——”我打開了門,一個俏麗的身影擠了進來,帶着一陣香風。
“額。”蘇蘇霸佔了房間裡唯一一把椅子。
“你想好了?”我關上門,坐到了牀沿邊。
“我問幾個問題吧!”蘇丫頭淡淡的說道,很平靜很平靜,平靜的讓我害怕。
“問吧!”呼吸開始覺得困難了,雖然在我知道蘇然是蘇曉婉以後,我就知道,這樣的一天總是會來的,什麼時候來,怎麼辦,我沒想過,拖一天是一天吧。
“什麼時候改的名字,爲什麼改名字。”蘇然說。
“初三的時候。就是想忘掉過去,忘掉一個叫蘇曉婉的女孩。”我回答。
此刻——屋子,像極了審訊室,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那你高一的時候還電話打過來跟我表白?”蘇蘇冷冷的反問,那語氣裡傳來的寒冷,硬是把這初夏變成了隆冬。
“因爲忘不掉。”我嘆了口氣,摸摸口袋,把一張卡片遞了過去。“這張玩具銀行卡,我保存了七年。”
“然後呢!”蘇然把卡推了回來——沒看,她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呵,你怎麼會明白!”我自嘲的笑笑,擡起手,兩根手指夾着這張玩具
卡銀行卡,在黃昏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
我眯着眼睛。
這是一張由人工紫水晶雕琢成的卡片。左上角鏤出了一個愛心的標誌,後面刻着:世間姻緣行。中間一行數字是5201314XXXXXXXX,後面八位是蘇然的生日。而本是標有銀聯兩字的地方,被打上了一座樓閣的輪廓線,線內寫着:月樓。——這是我委託村裡唯一的首飾匠做的,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怪脾氣老頭。
“這裡有一條裂縫!”蘇然面無表情的指了指卡片中那條黑線。
“不是裂縫。”我搖了搖頭,“那是你的髮絲。”
蘇然默默。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發生的事情了,可能就是快畢業的那段時間吧,我總想着留下點蘇曉婉的東西作紀念,然後整天拿把小剪刀,一面要提防不被蘇蘇發現,一面還要頂着同桌那怪異的眼神。‘剪下來賣給豬,賣給狗尾,賣給可樂...就算是一根一塊錢,我也很快就能脫貧致富了,啊哈——’我記得,當時大概就是這樣向實在忍不住了的同桌解釋的——豬、狗尾和可樂都偷偷的暗戀着蘇蘇。
豬啊,狗尾啊,可樂啊,也不知道現在都去了哪?他們還在喜歡蘇蘇嗎?還在牽掛蘇蘇嗎?我的思維開始發散。
如果我和蘇蘇的分手是故事的結局,那麼我到底應該是喜歡了沈佳宜八年的柯景騰呢?還是隻和沈佳宜處了兩個月關係卻連手也沒牽上的廖英宏呢?——不過,我好像比廖英宏更慘,我和蘇蘇在一起的日子,連一天都不到...
“蘇蘇。”我看着她。“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在外地工作,爺爺忙着下地幹活,是奶奶整天守着家,把我帶大的。”
“那時候——每當我渴了,奶奶就會給我泡奶粉,給我做綠豆湯。每當餓了,奶奶就會給我做醬油飯,給我下麥條。在吃飯的時候,她總是我提醒我:先喝湯,對胃好。”
“每天晚上,她都會用很燙很燙的熱水淋乾毛巾,給我擦臉,一點一點的擦過來;爲我洗手,一根一根指頭洗過來,每次問她燙不燙,奶奶總是笑着回答。”
“夜深了,我睜開眼睛看到她,就會安心。天亮了,我睜開眼睛,看不到她,我就會哭喊,但她很快就會回答,她在樓下,給我做早晨。她從來都不會罵我,打我,每一樣菜都依着我,每一口湯都是她餵我,她把她能給的一切都給了我。”
“後來,我被媽媽帶到外地了,我一個人睡,自己洗臉,自己吃飯,再也沒人在吃飯的時候提醒我:先喝燙,對胃好。——菜都是他們做好了的,我說不了不,每一次被強迫吃討厭的東西的時候,我總會哭,哭的看不清這個世界,再開始思念,思念那個在遠方家鄉,那個我最愛最愛的親人。”
“偶爾被允許撥通電話,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喜悅就會持續很久很久。偶爾夢到‘奶奶抱着我在家鄉院子裡散步’的場景.............”
我摘下了眼睛。
“後來。”我理了理情緒,擦了擦眼角,“多了一個你,失敗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到有一個人,有一個等着我努力,等着我前進...”
“
......”蘇蘇複雜的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我知道了!”
渾身打顫,這早已定好的結局,淚水已經在牀上哭幹了。
我起身,開始默默的收拾東西。
或許,多年以後——在小學的同學會上,豬、狗尾、可樂都來了。然後我只能跟翁老師說:“報告老師!他們只是嘴巴說說,我纔是真的追到過蘇曉婉的人!”
——
“這個留給你吧!”我強忍着淚水,把卡片塞到蘇蘇的手裡——她已經發了好久的呆了。
轉身。
咚——咚——咚——
腳步聲在樓梯上回蕩。
砰——
我帶上了門,回頭,西街18號的門牌刺的我的眼睛生疼——這次,真的該走了。
“嗚嗚——”
“大白!”我驚呼,這個混蛋終於鬼混回來了。
—————
—————
蘇蘇還沒有走。
她木木的舉起手,在夕陽的閃光下,那張玩具銀行卡的背面,隱隱的閃現着幾個字:此生唯娶蘇曉婉,以此爲證,厲言。
淚如雨下。
“大笨蛋——”
“大笨蛋——”
“大笨蛋——”
————
“是有人在叫我嗎?”站在站臺的我轉頭——那陽臺上的倩影,可能我要永遠錯過了。
“嗚嗚——”大白搖搖尾巴。
嘟嘟——車到了。
“再見!”我揮揮手,作別這夕陽,痛徹心扉。
————
叮鈴鈴,手機響了。
市政府大院的辦公室裡,一個辦公中的美婦女放下手頭的文件,拿起了手機。
“媽——”一個憔悴的聲音響起。
“我知道你想和說什麼——你的事情,二舅已經跟我說了。”婦女打斷她的話,呷了一口茶,平靜的說道,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責備。
“那——媽,你的意思呢?我知道舅舅平時最疼我,所以纔會發這麼大的火。”蘇蘇點了一句,就趕緊把話題移開了,她怕。
“回家再聊吧!”杜離歌說。
“好的。”
電話掛了。
“小張!”
“處長,有什麼事情?”一個年輕小夥走了進來。
“呃——我有事先出去一下,幫我看好這批文件,千萬別讓人動了!對了,順便幫我記一下考勤。”杜離歌披上小西裝,拿起桌子上的鑰匙。
“那考勤就不用了吧?”小張遲疑了一下。
“怎麼不用!”杜離歌瞪了小張一眼,“這事——誰都一樣!”
————
還是那個房間,不過,空空的,除了被子裡的一點餘熱能證明我在裡生活過,沒有其他的了。
“他怎麼樣!”杜離歌問。
“他怎麼樣?我喜歡他!我真的很喜歡他!”蘇蘇給她媽媽泡了一杯熱茶,失落,寫在臉上。
“你打算和他過一輩子?”蘇媽媽接過茶杯,她喜歡喝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