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

而也就是她心理建設的一瞬,屍坑內的風波已經升級,一直以來都作爲各界翹楚被自家師長寵溺着長起來的柳千牽慕桐滄哪受得起這般折辱(柳千牽雖然論實力算不上仙界翹楚,但是月老對她的溺愛也足夠她在仙界乃至六界肆無忌憚了),對面的妖人話音才一落地,二人眼神便是齊齊一寒,好險沒直接撲上去揍人,奈何考慮到此時是自己一方遜色,不好跟他硬碰硬,因而咬了幾遍牙,還是理智地選擇了語言戰,想着他不知己方深淺不會貿然下殺手,打算乾脆用背景壓到對方放棄。

既然要用背景壓人,還要翻出個隨時能動彈的角色,二人便果斷選擇了月老,而後,便由月老親傳徒兒柳千牽先手擺出了傲然之姿:“黃口小兒如何,耄耋老者又如何,趁人之危的老者什麼時候會比無辜的小二光明瞭?”

“好利的一張嘴!”靈力傀儡也是笑,只不過比起他們略有些虛張聲勢的霸氣,他那口氣可就真桀驁多了,“可那又如何?修仙修仙,又不是修來尊老愛幼的,一切只以實力爲尊,講什麼冠冕堂皇的套話!”

此話一出,二人心頭先是一梗,知道自己拿前輩壓人的計劃算是泡湯了,眼前這人擺明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除非將離月老墩在他面前否則他還是會堅定着直接開打,懊惱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地齊齊一咯噔——這態度,想來今日是不能善終的了,何況聽他口氣,還頗有幾分自矜實力的傲慢,這要是放在平時,一個慕桐滄就足夠收了他了,偏偏是個他們兩都消耗太多的現在,這原本都未必入得了眼的小角色就着實不好對付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靈力傀儡便囂張放出了話:“這地方也不是你們開的,若是有本事,儘管來打,你們贏了小老兒立刻就走,絕無怨言;輸了,也需講一講江湖道義,乖乖給小老兒騰出地方來!”

“這明明就是趁人之危!”知道那人怕是看準了他們不便出手戰鬥有意逼他們走,然而本身的條件又確實承受不了再一場戰鬥,所以即使此刻咬牙咬得每一個字都儼然在牙關磨了千遍萬遍,柳千牽還是不得不在大勢面前將唯一敢露出來的憤怒斂在齒關的一點廝磨之間:“這個妖人簡直欺人太甚!可恨……可恨我沒拿那些不用靈力的法器,否則早把他轟成渣了!”

比之柳千牽明顯外露的灼灼恨意,個人經驗和對敵經歷都多出許多的慕桐滄就淡然得多了,雖然骨子裡也是憤懣無匹,他卻還是維持了一如既往的嚴肅,只在喘息之間咬住恨恨一聲:“屋漏偏逢連夜雨,之前幾天那麼大動靜不見人來找茬,這會兒落了下風,就什麼阿貓阿狗也敢來耀武揚威了!”

話雖如此,可是現在事情已經跳到了發展,再回頭計較開端也再無意義,柳千牽默默在心底深呼吸幾遍,拼力將眸中一番紛繁思緒折回無懈可擊的冷靜,這才勉強平靜地回頭問到了正題:“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難得天不怕地不怕的靈雎宮精英也對近在咫尺的困境有了不確定,慕桐滄眼底冷光流轉了好一會兒,末了,還是無可奈何停在了認命一欄,“還能有什麼辦法?明擺着只能暫避其鋒了。”

“暫避其鋒……”慘然咀嚼着這四個字,柳千牽的面色明顯地慘敗了下去,只是憑着身爲仙人的先天責任感還是硬撐着說完了自己的擔憂,“你我暫避其鋒倒是可以,只是此地已隱隱有墮落的前兆,你能確定此人不是前來助紂爲虐的嗎?”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斷然一喝打斷柳千牽的話,慕桐滄才緩了語氣繼續解釋,明明已是搖搖欲墜,慘敗面色間卻漸漸騰起灼灼光芒,一雙眸子霜雪烈烈,總算一如刀鋒般耀出瀲灩寒光來,“現在走,我們還佔着主權,算戰略性撤退,再拖延,就只是落荒而……”

一個逃字尚未落地,一道雪亮劍光已經呼嘯而至,慕桐滄不得不暫停話音反身躲避,趁了折身下伏的一瞬下意識看去,果然是那頭已經等得不耐煩的靈力傀儡,此時見他看來,也毫無偷襲的心虛之感,反而笑得越發邪肆了:“年紀輕輕的小娃兒,怎麼行事比我這個土埋半截的人還磨蹭。也罷,山不就我我就山,小老兒可不介意幫你們好好長長記性!”

說着,已仗了長劍遽然撲來,配合上下文看來十分討人嫌的面孔也難得撐出八風不動的莊肅,渾然不似劍招的隨手一揮便帶得足下壓抑許久的冤魂遙遙響應起來,驚得原本還打算拼着最後一口氣的柳千牽慕桐滄齊齊目瞪口呆,愣了好久纔想起來癡癡問對方一句這個已經有了誓約時代怎麼還會有一個實力不遜於將離月老的大神——也幸虧他們只當這是個普通的當地大神,要是他們知道這麼威武霸氣的一位也只是少辛的一個分身,怕是要被對手的實力直接壓到一蹶不振了……

不過莫說他們,此時此刻的將離其實心底也頗有幾分詭異——勸兩個小小修士離開而已,至於出動這麼聲勢浩大的一個靈力分身嗎?少辛身在封印多有限制,攢一點靈力本就不容易,之前每每動用靈力也都是節儉無比,怎麼爲了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這麼豁得出去?

該不會他其實還另有打算吧?

思及此處,將離心底便下意識一顫,想也不想地看回元時空,顧不得理會還在少辛大招之下目瞪口呆的柳千牽慕桐滄,仔仔細細研究起了這術法的枝枝葉葉好探看少辛是不是真在裡面動了什麼手腳。

現在月老在星辰巨柱抽不開身,她雖清閒卻不會溯夢之術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要是此時出手,就當真是無任何阻礙了……

而與此同時的慕桐滄柳千牽,他們的實力對上少辛本就太不夠看,再加上那一瞬發呆失去的先機,幾乎全程都是被靈力傀儡壓着打,這邊柳千牽才鼓足運了半天氣憋出的幾縷靈力打算,那頭靈力傀儡馬上照單全收並反手幻出同宗同源但明顯強出數倍的靈力還治其人之身,慕桐滄本來見勢不好打算抓緊時間用一用月老留下的法器,誰承想十指才一動便被靈力傀儡一段符印鎖住,漫不經心幾轉便將法器都來不及抽出的慕桐滄甩回了屍堆,並沒忘記買一贈一地把已經控制在手的柳千牽也甩回慕桐滄懷裡……

出於戰友情誼馬上接下柳千牽的慕桐滄被附帶其上的靈力激得好一道後退才重新站穩,再度紮實根基後第一件事便是捲土重來,傳承自泉清子的上品靈器勉強流轉開來,雖已無方纔動手時那灌滿靈力的虎虎生威,單憑靈器的物理實力也足夠配合着慕桐滄飛快結出一重光幕披靡覆住二人周身,同一時刻,柳千牽也拋棄了一切顧慮咬牙掏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幾眼瞄過便挑挑撿撿出十幾個瓶子,左手助力慕桐滄撐住劍幕不破,右手則動作不停地依次拍開那十幾個小瓶,將震出的無數丹藥粗粗劃做兩份,便和慕桐滄一起毫不猶豫吞下了全部丹藥!

也就是辨認出他們所用丹藥的一剎,將離終於拍案而起,近日來一直未曾用上的冷冽總算迴歸,連累偌大洞天上到花木風物下到侍女路人均被她禍害成霜雪一叢,只能木樁般委委屈屈立在洞天門口,坐等大神發泄完怨氣……

這裡,就不得不提一提爲什麼將離會發如此大的火了——修仙事業發展數十萬年,上到開天闢地的大神下到初初入行的小妖,除了部分就靠這玩意兒發家的丹修,其他人對於丹藥的態度都是十分嚴肅,甚至基本到了能不碰就不碰的謹慎地步。

爲什麼茫茫六界都如此謹慎呢?那還便要說到修士體內最重要的部分——靈力循環。

基本上,天地萬物出生之時便已經被天命刻印好了獨屬於自己的一套靈力循環系統,包括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遠古神魔上古仙妖,其實也並非一出生就駭然如斯,而只能說他們出生就天賦異稟,要麼有着強悍到不用費太多力也能輕易動用的靈力循環系統,要麼就有着強大到無論什麼靈力系統都能融會貫通的頂尖頭腦,在漫長歲月中滿滿理解領會運用直到精通自己這套靈力循環系統。

所以能夠看到那些龍頭鳳首的上古仙妖,基本都有自己獨特的心法和招數,因爲那個時候的他們只能靠自己摸索靈力循環系統的真正使用方法,然後將他們總結成諸多有效的意見或建議集結成冊供後來者參考——這也就差不多算是最早的師徒傳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