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南風進入了忙碌的狀態。

在南風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後,她的工作便多了起來。南風倒是很喜歡這種忙碌,自己的團隊剛剛組建,正需要各種各樣的機會,鍛鍊、磨合,成長。

最新受理的某五品官員被刺案已告尾聲,南風最高興的是,這個案件是在初九的主導下抓住了兇手,而謝樾,抓到了案件的關鍵信息,團隊的每個成員都在成長,這比破案本身更讓南風高興。

當然這是對外官方的說法,南風實際的想法是,團隊每個人都成長後,事情就可以都扔給他們,而自己,自然可以輕鬆快活啦。南風想想都覺得開心,正一個人樂不可支時,裴述派人讓她收拾收拾後與自己在大理寺門口匯合,兩人要出去。

南風也不明白裴述所謂的收拾是什麼意思,自己好像也沒有什麼可收拾的,於是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就閒庭信步來到了匯合地點。

裴述已在門外等候,見南風出來,上下打量着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對她的打扮不是很滿意。南風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除非正式公出,她很少穿官服,漿得筆挺的官服,哪有自己的衣服自在?因爲裴述並未強調要穿官服,所以她穿着慣穿的黑色長衫,難道需要穿官服?但裴述自己也是一身白色長衫,並不是官服,難道是是對自己的衣服不滿意?當然,衣服是舊了點,衣服上還有些不乾不淨的痕跡,但因爲是黑色,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南風正猶豫是否要去換官服,但裴述的視線卻從她的衣服上移開,問她:“會騎馬嗎?”

“會。”南風笑,很自豪:“騎得還不錯。”

南風進大理寺也好幾個月了,裴述對她也多了幾分瞭解,她基本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既然她說騎得不錯,那就應該騎得相當可以了。

但裴述還是低估了南風的騎術,他特意給她挑了一批溫順的母馬,但南風就是騎着這匹馬,一直跟在他的追風后面一丈的地方。追風的速度在整個南越都能排在前十位,南風居然騎着那匹母馬能追上追風,騎術可見一斑。裴述甚至想,這夏南風大概是給自己留了點面子,如果讓她放開了跑,只怕早跑遠了吧?

裴述有心問她到底跟誰學的騎術,寧縣應該沒有這樣的高手,也很想問她,到底還有什麼是她不會的?這個平日裡吊兒郎當的女子,到底還有多少隱藏的秘技?她今年還不到二十,怎麼可能什麼都會,而且每樣都很精通?

不過顯然今天不是問這些的時候,裴述需要在到達目的地前將此行的目的告訴夏南風。

南風已經很久沒有騎馬了,雖然座下的這匹馬確實弱了些,但還是能跑起來的,在自己的駕馭下,速度居然還可以。南風太享受這奔跑的感覺了,若不是顧忌不能跑到裴述前頭,早就撒了歡兒地跑起來了。不過即便如此,南風還是很享受這種奔跑的感覺,快活得差點錯過裴述的話。不過風中零零落落地飄過長公主三個字,讓她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她夾緊了馬肚子,追上了裴述,有些不確定地問:“你剛纔說我們是要去哪裡?長公主別院?就是南華長公主?”

“除了南華長公主,本朝還有哪位長公主?”裴述對南風的心不在焉很不滿意,提醒道:“一會兒見了長公主,你可得集中精神,可別像剛纔那樣心不在焉的,否則惹惱了長公主,連我也救不了你。”

裴述的提點南風根本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長公主,現在居然要去的是長公主府,能夠見到南華長公主,簡直像做夢一樣。

在南越,南華長公主就像神一樣存在。南華長公主是先帝的長女,與二公主靖國公夫人的賢良淑德不同,南華長公主是張揚的,所有的規矩常理在她眼中都是累贅,她不認同,也不遵守。但她在軍事、政治上又有着超乎尋常的能力,毫不誇張地說,南越的江山,有一半是南華長公主打下來的。特別是當初先帝和現在的德榮帝因爲軍事冒進,差點被北祁滅國的時候,是南華長公主從西關借來了兵馬,加上她巧妙利用北祁內部矛盾,又唱了一出空城計,聲東擊西,這才解了南越滅國的危機。民間都在流傳,若南華長公主是個男的,只怕這南越的國君便輪不到現在的德榮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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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德榮帝並未因爲坊間的這些傳言而與這位長姐生分,依舊對她尊敬有加,不但給了她最高禮遇,政治上也並不猜忌,每次有重大決定都要傾聽她的意見。反倒是南華長公主,在德榮帝登基後便慢慢淡出了政治舞臺,特別是這兩年,國泰民安,她更是深居簡出,一年倒有大半時間住在郊區的別院,遠離國都的是是非非。

南華長公主是南風心中的偶像,可以說是引領她前進的榜樣,南風最佩服她能在盛年激流勇退,而且退得乾乾淨淨,世間能有幾個能做到如此清醒豁達?

激動過後,南風又緊張了,需要出動大理寺最高領導和最能幹的斷案高手,難道是長公主出事了?

南風有些緊張地看着裴述,裴述搖了搖頭:“長公主沒事,出事的是神愛公主。”

神愛公主的名頭南風也是聽過的,因爲某人的關係,還知之甚多。這是個比夕月郡主更難對付的女人,因爲她的身份地位更高,權利更大,也更刁蠻、更霸道、更殘忍。

“神愛公主死了?還死在長公主府?”南風覺得頭疼,南華長公主這下麻煩大了。

“沒有發現神愛公主的屍體,她失蹤了。”裴述有些慶幸,沒有找到屍體,至少還殘存着希望。

“神愛公主怎麼會失蹤的?”南風不解:“公主出門,不是前呼後擁,護衛宮女一堆的嗎?她是怎麼從一堆人的視線中消失的?”

“今天是南華長公主壽辰,雖然長公主早就申明不做壽,但皇上還是每年會派人來賀壽,原本皇后或貴妃是最合適的人選,但長公主一向和皇后不和,皇后不合適,如果讓貴妃來,皇后又不高興,所以每年都是神愛公主上門代替皇家賀壽。

因着聽說別院今年的楓葉開得正好,所以神愛公主賀壽後並未馬上離開,而是去後山看了紅葉。”裴述也是覺得奇怪,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因長公主不講虛禮,早就言明公主看完紅葉後不必辭行,所以長公主以爲神愛公主賞完楓葉後就回去了,直到後來宮女來報,這才知道公主失蹤了。”

“公主是一個人失蹤還是宮女侍衛一起失蹤了?”如果是宮女侍衛一起失蹤,那就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辦到的。

“是公主一個人。”不待南風提問,裴述又補充道:“因爲是在長公主府,所以侍衛們並未貼身保護,留在公主身邊的只有宮女,據她們說是公主想一個人賞楓,讓其他人在楓林外面待着,因爲楓林不大,且在外面能看到公主的身影,所以宮女們就在外面待着,沒想到有一陣狂風颳過,宮女們都背過身去避風,再轉過身來,公主就不見了。”

“一眨眼就不見了?”南風覺得奇怪,問得仔細:“這楓林周邊是什麼情況?可有通向外面的道路或是秘密通道?”

“這楓林是臨懸崖而建,三面都是懸崖,是沒有路的,剩下唯一的一面,就是宮女們待的地方,要有人劫持公主從此經過不可能不被發現,而且事後長公主命人仔細搜查了楓林,並未發現長公主,也未發現有劫持的痕跡,更沒有發現可以藏匿的秘道。”裴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公主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你相信公主是憑空消失?”南風問。

“我是不信的,長公主也不信,所以派人仔細盤問了府裡的守衛,發現在公主進府後,統共只有兩撥人出過府,一是給府裡送菜的莊頭一行,隨行的還有一輛馬車,二是府裡的一個侍衛,用馬車送府內的一個丫鬟外出就醫。”

“這兩人可有問題?”南風覺得裴述的臉色有點奇怪,從他的表情居然完全看不出這兩人是否有問題。

“送菜的莊頭,每天都是差不多時點送菜、卸菜,然後離開,送的人也是那幾個,看不出有什麼問題。”裴述答道。

“那麼有問題的是那個侍衛?”南風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便聽裴述答道:“的確,因爲當時尚未發現公主失蹤,所以守衛只是例行詢問,加之侍衛又是熟識,所以並未掀簾看馬車中是否坐着丫鬟。而公主失蹤後再詢問這生病的丫鬟,丫鬟卻說她根本沒病,也沒有和侍衛一起出府就醫,後來再仔細一查,這侍衛居然還跟公主起過爭執。”

“那不就得了,時間、動機都有了,侍衛肯定有問題啊,把侍衛抓了審不就行了。”不過南風覺得奇怪:“這侍衛膽子可夠肥的,居然敢跟公主起爭執,他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所謂的爭執——”裴述有些難以啓齒:“好像是公主想將這侍衛收入宮中,這侍衛不肯,於是和公主的侍衛打了起來,最後宮裡的侍衛打不過人家,所以未得逞。”

堂堂公主,居然逼迫一個侍衛,堂堂宮中侍衛,居然打不過一個普通的侍衛,這都什麼事啊?南風在心中腹誹,臉上卻一本正經:“裴大人可審過這侍衛,他招認了嗎?”

“審了,但侍衛堅持是送丫鬟外出就醫,他也不明白那丫鬟爲什麼要撒謊,連刑具都上了,侍衛卻一直喊冤。”裴述有些皺了皺眉,真是許久沒遇到這樣的硬骨頭,狠角色了。否則也不必將夏南風牽扯進來了。

南風也是覺得奇怪,若事情真的是那侍衛做的,事情已敗露,這時候不應該是喊冤,因爲他這樣的小角色,上位者並不在乎他冤不冤的,他這時保命的做法應該是拿公主與裴述談條件,公主在他手上,哪怕就算公主已經死了,但只要他拿公主做擋箭牌,想要保命全身而退,並非不可能。可他偏偏不談條件,只是喊冤,難道公主不是他劫的?

南風覺得這事透着古怪,正想再仔細問問,裴述卻道“到了”,便放慢了速度,並最終在一處別苑門口下了馬,南風便也跟着下了馬,在進入別苑之前,裴述很鄭重地對南風說:“皇家關係複雜,你不要牽涉太深,有問題就往我身上推,萬不可自己擔着,你不能擔,也擔不起,明白嗎?”

南風眨了眨眼睛,又很快重重地點了點頭,有個肯擔責的上司,真是一件幸運又讓人感動的事情啊。

南風跟着裴述進了府,雖然她很想見見長公主,可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這個六品小官,哪有資格見長公主,除非自己把這個案子漂漂亮亮地破了,能將神愛公主毫髮無損地找回來,纔有見到偶像的可能性。

爲了見到偶像,南風瞬間戰鬥力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