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明軍兵敗如山倒 十月,桂林前線各鎮明軍兵敗如山倒,桂北形勢岌岌可危。驍將焦璉亦戰敗,平樂、陽朔相繼失守,大將朱旻如殉國。
十二日,焦璉收攏敗兵,只剩不到五千贏卒,退守荔浦、修仁。清軍異常驕迫,緊追不捨,竟然越過荔浦,直接進攻修仁。明軍士卒驚潰,焦璉狼狽不堪,只得再次率部南逃。
“爵帥,韃子追上來了。”一名陝北老卒策馬追上焦璉,右臂血污,已經中箭。
焦璉回頭一看,後面塵土飛揚,馬蹄聲清晰可聞。他取出望遠鏡,果真看到無數清軍旗號,一面“馬”字大旗甚是顯眼。
馬蛟麟!焦璉恨得咬牙切齒。
此人是陝西同鄉,固原人,與焦璉一樣襲封明軍武官世職,正兒八經的武勳出身,早年頗有武勇之名。兩人既是同鄉,出身經歷相似,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隆武二年,馬蛟麟任嶽州副將,受馬進忠節制。這年,清軍進攻嶽州,明軍戰敗,馬進忠、盧鼎、王允成、王進才四鎮南逃。馬蛟麟逃跑不及,被迫投降滿清,受到滿清重用,如今已積功至湖廣辰常總兵。
這次孔有德進攻廣西,麾下有兩萬人馬,以線國安任左翼總兵官,曹得先爲右翼總兵官。廣西情況特殊,清軍兵力仍顯不足,另調馬蛟麟爲隨徵總兵。另一位明軍降將徐勇,曾爲左良玉麾下總兵,補任湖廣辰常總兵。
這樣一來,清軍在湖南只剩兩鎮兵馬,分屬續順公沈永忠、總兵徐勇,經制之軍只有一萬五千餘。孔有德不顧後路不穩,集中主力進攻廣西。
馬蛟麟曾兩次進攻平樂,對平樂各州縣地形人情頗爲熟悉。這次進攻廣西,孔有德以馬蛟麟爲偏師,派他進攻平樂。
他這支偏師,竟然如此凌厲,不僅攻下了平樂府城,還把焦璉追得如同喪家之犬。
“爵帥,怎麼辦?”中軍焦珂見主帥失去分寸,追問道。
“哦,”焦璉反應過來,說道:“到貓兒堡去,先派人過去送個口信。”
貓兒堡位於永安州西北二十里,赤軍在此建有一座營寨。
明軍建制已亂,急向貓兒堡撤去。清軍則不依不饒,緊追不捨。
未到貓兒堡,清軍輕騎已經追上。
親軍護住焦璉,拚命與清軍廝殺,無奈兵微將寡,實非清軍對手。
焦璉也算一員驍將,據守平樂各地,怎會連馬蛟麟也敵不過?這裡面另有隱情。
清軍連破鎮峽關、恭城、灌陽,行在驚恐。兵部檄令焦璉分兵防守篁竹,保衛梧州門戶,指名要最精銳的督標。
大難臨頭,朝廷不僅幫上不忙,還給前線勳鎮添堵,這就是南明永曆小朝廷的真實寫照。
瞿式耜爲加強桂林城防,也檄令焦璉分兵桂林。
本來,有赤軍守衛昭平,足以屏護梧州。焦璉完全可以無視朝廷檄令,不必分兵篁竹。丹初已派使者面見焦璉,透露誘敵深入、聚而殲之之計,焦璉也無需分兵桂林。
可他是世家子弟,奉命謹飭,在衆多勳鎮中堪稱清流。朝廷的檄令焉能不從?留守的檄令焉能不從?
接二連三分兵,弄得自己無兵可用。清軍一到,焦璉連連戰敗,乃至於連自己的汛地都守不住,只得到永安州投靠赤軍。
尤其可悲的是,身爲回回的馬蛟麟,投降滿清後受到重用,作戰頗爲賣力,戰功頗爲顯赫。其情形,與黃得功部將田雄、馬得功,左良玉部將李國英、徐勇、金聲桓,高傑部將李成棟等頗爲相似。
這些降清武將在明朝時名聲不顯,投降滿清後煥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在戰場上的作用常常超過八旗。
李成棟、金聲桓大義晚成,尚知反正。馬蛟麟、徐勇等人則一門心思投靠滿清,甘當滿清的馬前卒。
如焦璉者忠於明朝,奉令唯謹,更顯得難能可貴。可好人沒有好報,他被清軍追擊至此,走投無路,眼看就要戰死沙場。
明軍還有一員總兵,名曰馬養麟,與馬蛟麟只有一字之差,卻忠於王事,奉命協防桂林。
這到底是忠誠,還是愚忠?是明朝氣數已盡,還是朝廷昏聵無能? 焦璉滿腔悲憤,無處伸張,既然無力迴天,那就戰死沙場,留名青史吧。
他橫槊立馬,掉轉馬頭,大喝一聲:“好男兒,誰敢與我阻擊韃子,掩護老弱後撤?”
焦璉善治軍,常與士卒同甘共苦,因此士卒用命,臨戰可指望士卒拚命。
“爵帥,我隨你阻擊韃子!”
“爵帥,我願留下!”
……
部屬紛紛響應,場面頗爲悲壯。
“好男兒,且隨我來!珍惜箭矢,不得濫發。”
箭矢將盡,明軍只得與清軍騎兵接戰。這正中清軍下懷,他們在湖南、鎮峽關繳獲了不少戰馬甲仗,擴充了不少騎兵。
未幾,兩軍短兵相接。焦璉奮力揮槊,連斬三名清軍。怎奈他兵微將寡,騎兵尤少,漸被清軍圍在垓心。
明軍越戰越少,焦璉也身受多處創傷,力氣將盡。
馬蛟麟以義氣自許,有意生俘焦璉,見狀立即揮動親兵,試圖給焦璉以最後一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支明軍騎兵從東面風馳電掣般馳來。甲仗鮮明,赤旗飛揚,在陽光下甚是奪目。
馬蛟麟見狀一驚,早就聽說赤軍大名,沒想到進入廣西后,赤軍有名無實,一直拒不出戰。今日即將與赤軍接戰,萬萬不可輕敵。
焦璉趁機率部突圍,與赤軍合兵一處。赤軍意在救援焦璉,無意與清軍死戰。
馬蛟麟亦心懷觀望,加之部隊長途奔襲,已是強弩之末,無意與赤軍拚命。
兩軍各懷心思,略一接觸,各自引兵撤回。
一員赤軍大將身披明甲,馳馬來到焦璉面前,立即下馬請罪:“爵帥,末將救駕來遲,萬請原諒。”
竟然是趙興!
趙興原是焦璉麾下大將,去年與滇兵爭鬥,兩軍差點火併。焦璉原要把他斬首謝罪,幸虧岑丹初伸張大義,趙興才得保全。
“趙興,快起來!”焦璉亦下馬,扶起趙興,嘆道:“微卿之力,吾已命喪黃泉矣!”
趙興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大將,在焦璉麾下爲將時,焦璉完全可以生殺予奪。可現在,他被岑丹初委以重用,成爲赤軍大將,已經今非昔比。焦璉反而要倚靠趙興,需要得到趙興的庇護。
他豪氣不衰,大笑道:“吾自詡驍勇,與韃子經戰多年,從未像今天這樣狼狽。馬蛟麟欺我太甚,此仇非報不可?趙興,你何時統兵反攻?”
“呃……”趙興語拙,不好回答。
身旁站著一名標教導,是武備學堂第一屆速成生,軍中稱“龍門一期”,人很機靈,替趙興解圍道:“爵帥有所不知,上位用兵如神,正在醞釀大計,對前線將士三令五申,不許擅自出戰,違令者斬。今日標臺出營作戰,已經有違軍令。至於反攻,上位尚無命令。”
教導爲赤軍獨創軍職,從隊一級一直配到協一級,掌握監察、銓選、考功、宣傳、教育之權,在軍中的地位漸漸升高。
岑丹初已是援剿大將軍,權位實力在焦璉之上。焦璉神情頗爲落寞,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