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聯合賜姓
焦璉出使中左所。 若無焦璉,便無岑丹初。當年,若非焦璉養育、提拔、庇護,岑丹初也不可能屢立戰功,形成今日的事業。
丹初亦對他感恩戴德,執以父禮,時常饋送甚厚。不過,焦璉在軍中資歷太老,威望太高,又與永曆君臣若即若離。或讓他掌握兵權,丹初暫時還不放心。
孔有德率定南藩入寇廣西時,焦璉分兵護衛桂林、梧州,又在平樂堅持抵抗,由此戰敗,兵馬潰散殆盡。此後,焦璉擔任資政院參議,又在軍諮府掛了個顧問的頭銜,一直虛職閒住。
焦璉威名素著,又有宣國公的爵位,由他出使賜姓藩,倒也合適。若能成功聯合賜姓藩,焦璉亦能在赤軍提高威望,爲日後出任實職做鋪墊。
六月,天氣炎熱,季風盛行。焦璉一行先走陸路至潮州,再在澄海登船,在水師戰船的護送下前往中左所。
中左所即今之廈門,全稱爲中左守禦千戶所,隸屬永寧衛,位於泉州府同安縣嘉禾嶼。此地雖屬泉州府,但位於泉州府最南端,與福建漳州府相鄰,距漳州府城直線距離只有幾十裡,一日內即可趕到。
這一帶向來都是福建海防門戶,明朝在附近設有金門所、永寧衛、浯嶼寨、東澳寨、伍通寨等防禦要點。
賜姓藩憑藉著強大的水師,以中左所爲根據,在福建清軍眼皮底下紮下根基。
清軍無力佔據中左所,賜姓藩陸師孱弱,亦無力攻下漳州,雙方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焦璉的面子,朱成功還是要給的。他親出中左所,至南門外港口迎接。
“本藩久聞爵帥大名,今日親見,亦無憾矣。”
焦璉回禮,不卑不亢地說道:“延平王年輕有爲,雄霸東南沿海,璉亦久仰矣。”
回到所城,兩人分賓主坐下,賜姓藩大將陪坐。
焦璉先把岑丹初的親筆信奉上,說道:“王爺,此爲南越王親筆所書,敬請過目。”
朱成功拿起信件,先端詳了信封上的字體,讚道:“好字體,蒼勁有力,竟有幾分魏碑的神韻。”
“呃,”焦璉不懂書法,說道:“當今天下紛亂,山河破碎,倒有幾分魏晉時的頹態。”
朱成功已經拆開信件,默默閱讀起來。
赤軍佔領潮州後,水師進駐南澳島,勢必將與鄭氏水師發生接觸。爲爭奪海上貿易,兩藩恐會發生衝突。
爲此,岑丹初在信中提議,兩藩按照明朝福建、粵東的界線,劃分勢力範圍。漳州府玄鍾所以北,歸賜姓藩,潮州府大城所以南,歸南越藩。
今後,兩藩井水不犯河水,彼此水師不得無故進入對方勢力範圍。雙方在玄鍾所、大城所派員駐守,隨時溝通。
這樣劃分,對南越國更有利。賜姓藩不僅將失去粵東沿海的貿易利益,亦將失去閩粵海防最重要的南澳島。
作爲交換,岑丹初提出了一個令朱成功難以拒絕的條件:赤軍將協助賜姓藩攻克漳州。這將大大緩解賜姓藩糧食緊張的問題,亦將使賜姓藩在大陸獲得一個穩固的據點。
朱成功讀完信,未置可否,將其傳示衆將,本人則遙望牆上的地圖,沉默不語。
焦璉說道:“兩藩脣亡齒寒,理當攜手抗清。南越王願助延平王攻取漳州,請延平王約束水師,不再騷擾粵東海面。”
衆將或喜或憂,大多不敢言語,只等朱成功發話。
朱成功亦在猶豫,既想取漳州爲糧源之地,又對粵東貿易利益戀戀不捨。
福建多山,只在沿海地區間或分佈著平原。漳州地處九龍江、西溪交匯之處,境內還有漳江、東溪、長泰溪等江河,糧產雖不如潮州、泉州豐富,亦相當可觀,足以緩解賜姓藩缺糧問題。
由於陸師孱弱,賜姓藩別說攻不下漳州,就連漳州府下屬的長泰縣、與中左所隔海相望的海澄縣也攻不下來。
爲解決糧源匱乏問題,朱成功煞費苦心,還曾進攻同安、攻潮州,皆以失利告終。
賜姓藩水師雖衆,但大多數都兼併自鄭氏舊部,有的是父親鄭芝龍的老部下,有的是鄭彩、鄭聯兄弟的,有的是叔父鄭鴻逵的。
朱成功的威望不如鄭芝龍,內部並非鐵板一塊,施琅的叛逃足以說明問題。他急需解決糧源問題,爲全藩尋找一塊根據之地,安置家眷,長期經營,藉此在鄭氏集團面前樹立絕對的權威。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久聞赤軍火器冠絕天下,可否請赤軍售賣火器給本藩,並派武官教授佈陣之法?”
說話的人名叫甘輝,是漳州府海澄縣人,一直爲朱成功掌管中軍,堪稱是賜姓藩第一大將。
“當無問題。”焦璉直言道:“赤軍曾向康國公售賣火器,並派武官教授火器陣法。延平王矢志抗清,功勞素著,南越王自會樂於售賣武器、傳授陣法。”
康國公即李定國。岑丹初與之聯姻,令養子王華娶了李定國的女兒。李定國久受孫可望壓制,得赤軍爲奧援,漸有與孫可望分庭抗禮之勢。
“聽說赤軍不重盔甲,士卒衝鋒陷陣,身無防護,何也?”大將林察問道。
賜姓藩士卒不擅陸戰,面對八旗往往戰敗。爲此,有人提議朱成功建立“鐵人軍”。鐵人軍身披重甲,戴鐵盔,以斬馬刀爲武器,防護力特別強。
朱成功很感興趣,下令挑選精銳,試辦鐵人軍。
焦璉擅使重騎兵,其實就是上馬的重甲步兵,臨戰時都要下馬戰鬥,亦很重視盔甲防護。他苦笑一下,說道:“赤軍不是不重盔甲,只因財力拮据,軍隊擴充太速,無力爲士卒標配盔甲。”
衆將釋然,問焦璉了好幾個問題,氣氛漸漸放鬆下來。
朱成功一直在思索,聽衆將議論紛紛,有些不耐煩,清了下嗓子說道:“鄭氏子嗣衆多,但本藩胞妹已經出嫁。定國公有一女,名鄭麗,姿色甚美,若南越王不棄,可以納之爲妾。”
爲結好朱成功,岑丹初在信中向鄭氏求妾。
朱成功口中的定國公即鄭鴻逵,是朱成功的叔父。鄭芝龍兄弟衆多,鄭鴻逵最具才識,戰功最爲顯赫。
不久前,朱成功追究丟失中左所的責任,將怯戰先逃的鄭芝莞斬首。鄭鴻逵奉老母之命,放清軍返回大陸,亦遭到朱成功的痛斥。他交出兵權,退隱東石鎮白沙,不再過問政事。
如今,舟山岌岌可危,魯監國已不足恃。朱成功新敗之後,若能與岑丹初聯姻,引赤軍爲奧援,足以振奮人心。
這是兩全其美的事。焦璉亦很高興,說道:“南越王欣慕鄭氏,不日將送來聘禮。”
“聽說,南越王原是爵帥麾下的童子兵,戰功赫赫,竟成今日局面。若不是軍務纏身,本藩真想和南越王見上一面,暢談抗虜大業。”
一山不容二虎。二王各有大軍,就算同心抗清,亦難免猜忌,將來若不分出主僕,絕難見上一面。
焦璉爲尊者諱,避而不談岑丹初的身世,說道:“南越王有言,赤軍止步於潮州,不會東進福建。下一步,赤軍將整頓兵馬,修治內政,伺機北伐。待時機成熟,兩藩會師長江,江南可一鼓而下也。”
若真能齊心協力,赤軍當東進福建,再聯合賜姓水師,經略福建、浙江當無問題。不過,兩藩向無聯絡,這事暫時還不可行。
“聽了施琅逃到了貴藩,不知擔任何職?”
朱成功此言一出,衆將紛紛望向焦璉。這施琅一直在賜姓藩擔任左先鋒,作戰勇猛當先,戰績可圈可點。朱成功誅殺施家幾十口,諸將大多不服。
“呃,”焦璉略一沉吟,說道:“南越王認爲,施琅雖有過錯,畢竟抗虜有功,不宜誅殺。眼下,施琅在船廠當了個頭目,負責檢查鐵力木,督修戰船。”
“原來是個工頭呀。”朱成功輕蔑地笑笑,衆將也都不無惋惜。
駕馭施琅這種驕兵悍將,丹初已有心得,即爲恩威並施。他把施琅下放到了造船廠,負責督造戰船,先折一折他的傲氣。若此人果真不可用,再殺了不遲。
朱成功心情好了不少,說道:“南越王若能協助本藩奪取漳州、泉州兩府,本藩願投桃報李,派人到赤軍傳授水戰秘技。兩藩以大城所爲界,以北歸本藩,以南歸南越王,如何?”
焦璉大功高成,十分高興,說道:“當無問題。兩藩當訂約盟誓,共抗韃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