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城牆上,插滿了闖軍的旗幡,遠遠看上去,似乎站滿了闖軍士卒。
城牆下一百多名官軍,帶着幾百鄉勇,散開了向城下撲來,喊殺聲振天。
王家屏背後插着一面背旗,揮刀吩咐着身後屬下,“別衝太快,不要被火銃誤傷,那玩意沒準頭,瞄頭打腳,喵空射人,怪駭人的,都給我貓着點。”
聽了他的吩咐,後面的士卒,都很有經驗的彎腰慢行。
“二哥,又開始了!”趙柱子看着接近城牆的身影,扭頭對穿着一身鐵甲的高義歡道。
高義歡聞聲走到牆垛邊,扶着城牆往下看,攻城的人馬還隔着老遠,但他卻將手擡了起來,揮手下令道:“放!”
幾十名剛會使用火銃的士卒,用木杆搗實彈藥,然後點燃火繩,擡起火銃便平着打出一輪排銃,然後退下裝填,第二排士卒上前接着放銃。
一時間,城牆上“砰砰砰”的銃聲連成一片,城頭被火銃擊發的硝煙瀰漫,變得模糊起來。
高義歡揮了揮手,驅散面前的硝煙,大聲對銃兵們吼道:“嗯,很好,就這麼放。裝藥的時候注意劑量,別他孃的炸膛了。”
弓手是個需要培養的兵種,不僅僅是士兵的技藝,需要長期的訓練,才能稱爲善射,製造一把好弓,也十分複雜,短則半年,長則需要兩年多的時間。
高義歡手下弓手,除了黃三射得準之外,大多數都是半吊子,所以高二哥便在分配物資時,要了一百杆火銃。
這時火繩槍與弓箭相比,其實也沒太多的優點,射速甚至還比不上弓手,也沒什麼準頭,不過火銃也有火銃的好處,那就是製造快,訓練也快,而且破甲能力也強一些。
關外的悍夷,從小茹毛飲血,殺人像殺雞,幾歲就能彎弓射鳥,高二哥想和他們玩弓箭,肯定不是他們對手,而且高二哥也沒時間去訓練合格的弓手。
天下大變在即,二哥需要的就是速度和數量,而火銃正好可以滿足他這種需求,所以他選擇了裝備火銃。
只是這批火銃,質量卻很一般,沒用幾天時間,就報廢了三四杆,還傷了一名士卒,給銃兵們造成了心裡障礙。
“二哥!都幾天了,咱們要演到啥時候!”趙柱子看着城下的人乾嚎不衝,城上的銃兵擡銃瞎放不禁問了句。
“明天咱們就走!”高義歡隨口回了句,他忽然看見一人放銃的時候,將頭撇到一邊,不敢看自己的火銃,頓時指着那人罵道:“王勇,你個撮鳥,你頭再歪一下試試!”
昨天在城上射銃時,王勇旁邊一名銃手,因爲藥子放太多,擊發時忽然炸膛,整個人滿臉鮮血的在地上哀嚎翻滾,把王勇嚇得不輕,給他心裡留下陰影。
今天放銃時,他心裡擔心炸膛,所以還沒放銃,便閉眼把頭扭到一邊,不敢看着火銃開火。
他聽了高二哥的怒罵,驚得打出一銃,便慌忙的退後去填彈~
“二哥,他們又退了!”這時趙柱子忽然指着城下說道。
高義歡回頭一看,方衝到城下不久,乾嚎了一會兒的官軍和鄉勇們,便又退了回去。
王家屏知道高義歡在亳州,不敢太靠前,怕那廝故意把自己給誤射,隔着老遠吼了一會兒,後面金聲一響,便匆匆退了回去。
這齣戲是劉良佐提出來的額外條件,目的是給鳳陽總督馬士英看,高義歡配合着已經演了五六日的時間。
劉良佐知道亳州城裡人不多,大部賊兵已經反迴歸德,但是馬士英卻不知情,他見賊兵拿了亳州,擔心賊兵繼續攻打蒙城,從而威脅鳳陽府城,已經急出了一嘴泡。
馬士英不知道賊兵已經退了,以爲是歸德賊軍主力南下,這就給了劉良佐一個騙取功勞的機會,他派黃壽領着幾百人,同高義歡在亳州打那麼幾日,就可以演繹一出擊敗歸德賊軍主力,苦戰奪回亳州的戲碼。
這樣一來,他南北兩個方向,都能撈到功勞,不僅歸德戰敗的事情一筆勾銷,朝廷還要給他嘉獎。
高義歡看着官軍退去,吩咐一句,“柱子,你在城上看好了,別讓官軍假戲真做。”
趙柱子點了點頭,高義歡遂即轉身下城,回到縣衙,讓人找了馬洪山過來,準備商議幾件事情後,明早就撤出亳州。
不多時,馬員外就滿面紅光的走了進來,心情顯得十分不錯。
城外幫助官軍攻城的鄉勇,就是他組織來的人,這次他也跟着混一份功勞,說不定能弄個典史當一當。
典史這個官雖不入流,但是卻掌握一縣緝捕、監獄,是個有實權的角色。
高義歡見他進來,不等他見禮,便開口說道:“馬員外,明天一早,我便要離開亳州,你通知一下城外的黃千戶準備接收城池吧。”
“都尉,這就要走?”馬員外微微一愣。
高義歡笑了笑,“難道馬員外舍不得我走?”
馬員外尷尬的笑了笑,他只是希望能多打幾天,讓府城的馬總督知道他們奪回亳州不易,是經過苦戰的,這樣他的功勞才能大一些。
他和馬士英是同宗,算是遠方親戚,論資排輩,馬士英還得管他叫叔。有這層關係,加上收復亳州的功勞,他運作一下,走走關係,或許能謀個差事當一當。
馬員外自然不希望高義歡一直留在亳州,他始終是個流寇,不受大明律令的約束,說殺人就能殺人,沒有東西能束縛他,這樣的人是很恐怖的,跟皇帝老子差不多。
高義歡走了以後,亳州重歸朝廷,那他就受到律令保護,讓他更有安全感一些,況且高義歡不走,他如何在亳州爲非作歹呢?
“高都尉事務繁忙,老小兒雖然想都尉能多留些日子,但是也不敢耽擱都尉的時間。”馬員外正色道:“老小兒等會兒就出城去通知黃千戶!”
“通知的事情不急。”高義歡擺擺手,指着椅子讓他做下,然後說道:“我找你來,是有幾件事情和你說。”
見馬員外認真聽着,高義歡遂即繼續道:“關於糧食,你從南面買來後,不用送到鹿邑,我讓人帶銀子來亳州同你交易,這樣你可放心?”
如果把糧食送到鹿邑,高義歡又不給錢,那馬員外便沒有一點辦法,在亳州交易就不一樣,高義歡一走,亳州就是官軍控制,馬員外沒見銀子,便可以不給糧。
另外,萬一被查,他還可以推脫,不知買糧人的身份,可要是送到鹿邑,那狡辯的機會便都沒有了。
馬員外當即點了點頭,“都尉,老小兒沒意見。”
“那糧食交易的事情,就這麼定下。”高義歡微微頷首,忽然拿出幾張紙來,鋪在桌案上,擡頭說道,“馬員外,你過來看下,我希望你能派人去景德鎮,給我定製一批瓷瓶過來。另外在江南找一地,定些鐵盒子,我都給你畫了出來,也寫了瓶子大小和裝多少藥子的要求,你讓他們照着圖做就行了。”
馬員外上前,兩張紙上,一個是很小的瓷瓶,只有嬰兒拳頭大,另一個鐵盒也不是很大。
火藥定量,在戚帥時就已經有所規定,高義歡只是想用兩個器具,來更加規範一點,用統一大小的瓷瓶來裝發射藥,每個士卒攜帶十多個,發射時直接從瓶子裡倒,便可以避免臨戰慌亂多放和少放,至於鐵盒子,則是用來裝鉛彈用。
馬員外看了一眼,不知道這是啥,但是問題應該不大,“這個老小兒會讓人去辦,只是不知道都尉要多少?”
高以義歡一喜,笑道:“瓷瓶先來六千個,鐵盒來六百個,若是不夠,我再派人來託你採購~”
馬員外以爲他就要十來個,聽他說出這麼個數字,不禁懷疑自己聽錯了~
(感謝大家的支持,求收藏,推薦,歡迎加入三千爸爸戰隊,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