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虎踞盤龍,繁華似錦,六朝古都,有數不盡的風流。
五更天剛過,天空翻起一絲魚白,朝陽東昇,將玄武湖照得波光粼粼,雄偉壯闊的南京城,被陽光鑲上了一道金邊。
當今世界,哪座城池是世界最大,最繁華的城池,南京穩穩妥妥的第一,巴黎、倫敦和南京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
南京是中國古代規模最大的城市城牆,也是世界第一大城垣。
在明朝,一般的縣城周長也就七八里,府城十餘里,再大的省城也就二十多裡,連北京也才四十八里,但南京城四城外郭、內郭、皇城、宮城,其中外郭周長卻號稱一百八十里,實際爲一百二十里。
在古代,南京可以說是舉是無雙的大城,任誰見了都會心潮澎湃,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而平常小國使節,只需要看見雄偉的城池,就已經被天朝上國折服了。
清晨,夏完淳從自己的宅子出來,準備前往衙門坐班。
他是建章四年,南京朝廷的新科狀元,備受朱慈烺的器重,被授予了兵科給事中的官銜。
在朝中,他的恩師陳子龍,做爲帝黨幹員,已經做到了吏部侍郎,他的父親夏允彝,也官拜蘇州知府,而他年紀輕輕就是狀元,前途幾乎可以預見,今後必是國之棟樑,宰輔之才。
這時他走到街道上,南京城已經活了過來,各坊中有不少官員、小吏都從各自的院中出來。
夏完淳的宅子在雞籠山附近,北面是司天臺,西面是鼓樓,南面是國子監,東面是大校場。
他沿着國子監與校場間的成賢街往南走,國子監內的監生已經開始早讀,朗朗書聲從中傳出來,於此同時,東面的校場內,隱約有大鼓擂響,遠遠可以看見,捧日軍的士卒,正在進行操練。
平時,禁軍並不會這麼早就出操,街道上行走的人議論紛紛,有的人還駐足看了一陣,但夏完淳卻腳步不停,他在兵部,知道是因爲皇帝想檢閱禁軍,所以禁軍近些日子才操練不停。
這時他向南走到成賢街的終點,便到了東西走向的太平街。
南京朝廷的衙門都在皇城內,皇帝則住在宮城裡面,太平街的東頭,就是皇城。
因爲數千官員、小吏、軍校要在皇城中當值,所以臨近皇城的太平街道兩側開始出現林立的酒樓和茶肆。
南京城十分廣闊,街道衆多,但並不是每條街都能夠做生意,官府對居民坊和商業坊,有明確的劃分。
這時夏完淳走進太平街,只見街邊小鋪旁,熱氣蒸騰,不少人座在沿街的桌邊,粥飯點心,葷素小吃,茶水陳湯,豐儉由人。
在這裡吃早飯的人,不僅僅是衙門的小吏,還有不少普通的南京市民,他們在城中,各有各的生計,爲了圖個方便都在外面填飽肚子,多花幾個子也沒關係,算是江南資本萌芽後的一個特徵。
此時的南京,繁華不下於宋都汴梁,城中居民每天清晨在報時人清亮的嗓音中醒來後,便在外吃完早餐就去忙各自的生計。
南京城中尋常百姓家,早上都不開竈,幾文錢就能買到一些餅子,十多文錢就可以買到麪條、米粉、粥飯之類的早點。
在宋代,中國社會的演進被打斷後,又過去數百年,明朝的江南再次演進到了這個十字路口,是跨過去,進入商品社會,開始更大規模的資本萌芽,還是再次被扼殺,就看天意了。
夏完淳走在街道上,旁邊麪食攤子上,麪糰被拍的啪啪響,一晚晚熱騰騰的豬肉麪條,端到食客面前,香氣飄來,讓他立時覺得有些餓了。
不過,夏完淳並未在街邊找個位置坐下,而是走進了他常去的一家酒樓。
他是朝廷官員,家裡又是東南的大士紳地主,家資殷實,通常都是在比較好的地方吃飯。
酒樓前,一塊旗幡伸出街道,上面寫着江東樓,下面一個大大的“食”字幌子吊在下面,旁邊幾家也是一般的模樣,小斯們站在門口賣力的接待着客人。
小斯看見夏完淳,立刻滿面笑容的迎上來,掌櫃擡頭見了,也忙招呼道:“夏事中還是老三樣麼?”
夏完淳點了點頭,便很熟絡的上了二樓,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那小斯麻利的將桌子擦了擦,便下去催促上菜。
這家酒樓裡的早食很豐富,有混沌、蝦鱔面、雞肉線粉、香糕、菊糕、酥餅、燒餅等等,足有十多樣,但夏完淳每次來都是一碗蝦鱔面,一碟菊糕,一個酥餅。
小斯退去,夏完淳將目光移動到堂內,樓已經有了幾桌客人,有官員,也有比較富有的百姓,角落裡還有個老漢正拉着二胡,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用吳儂軟語唱着小曲。
很快小斯便把食物端上來,蝦鱔面冒着白氣,白色的麪條上,覆蓋着鮮美的蝦仁和黃鱔,上面撒着蔥花,令人食慾大開。
夏完淳將菊糕和酥餅推到一邊,將麪碗放在身前,先用筷子攪拌,正準備挑起送入嘴中時,耳朵裡卻忽然傳來臨桌几人的議論聲。
“戴兄,據說黃臺吉的兒子起兵造反,建奴內訌,西魏國興兵三十萬,要趁機光復北京,你怎麼看?”
“我看這回建奴估計是完了,他們一共也就十多萬人,近些年怎麼也死了好幾萬吧!據說前不久,建奴在關中又損失了幾萬,他們都快沒人了,還內訌,肯定被魏王掃滅。”
“我也是這麼看,都說胡無百年運,沒想到建奴完的這麼快。”
另一人卻壓低聲音道:“你們說,要是西魏攻下了北京,魏王會不會稱帝,然後南下~”
“你可別胡說八道!”
一桌人沉默了一會兒,卻有人忍不住說道:“我看很有可能,屆時不知道朝廷能不能擋住啊!”
“我看懸,唉,希望咱們不要遭受兵禍吧!”
幾人正議論着,沒注意到夏完淳已經起身,走了過來。
“你們這些消息是從何處聽來的?”夏完淳沉着臉道。
桌上幾人被嚇了一跳,見他穿着官服,就更加恐懼了,一人忙起身告罪:“大人,我們什麼也沒說啊!”
夏完淳臉色一寒,“你們是想我將你們放入大獄才肯說實話嗎?”
桌子上幾人驚慌的躬身求饒,一人道:“大人,我們都是聽去西魏的商人說的。”
夏完淳微微皺眉,“這麼大的事,朝廷怎麼沒收到風聲。”
“據從西魏回來的糧商說,西魏好像封鎖很嚴密,似乎不想朝廷知道。草民也是道聽圖說,還望大人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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