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有財洗漱完畢,兩人還一齊吃了早餐,李有財邊吃對張旭說道:“不要急。現在才辰時。這兒的官員和衙役,還沒在衙門露臉呢。過了辰時再去,纔可能見得到人。現在去了,也見不到人,還要乾等。你幹嗎什麼事都一副神情急迫的樣子。”
張旭知道這是實情,只能無奈地說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是很多了,能不急嗎?”
吃過早餐過後,李有財一面吩咐下人準備拜訪知州大人的禮物,一面慢條斯理地剔着牙,優哉遊哉地品着張旭剛從流球帶過來的雞籠新茶。
辰時剛過,李有財和張旭兩個人,便帶着禮物來拜訪大金國海州知州完顏煥了。在州衙後院,一見到完顏煥,李有財便是滿面春風地說道:“喲,父母官大人,看你春風滿面的樣子,可是有大喜之事降臨啊。”
那完顏煥一看李有財,便滿面帶笑地說道:“李員外來了啊。快坐,快快請座。說起喜事,確實有一樁喜事。本官不日就要高升,調任山東東路按察使兼安撫使了。恐怕不久之後,便要離開此地,赴中都領取告身,然後轉赴益都府履新了。”
李有財說道:“哦,那完顏大人高升,可真是可喜可賀。我們這裡有一點小小的禮物,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就當作賀禮,恭賀大人高升了。”
那完顏煥連忙一面擺手道:“客氣,客氣。李員外太過客氣見外了。”一面拿起禮單看了起來。
那李有財那一幅神閒氣定和完顏煥聊天的樣子,看得張旭大感慚愧。張旭記得以前這李有財可是一個豪爽憨直鄉下漢子,沒想到,在這兒呆了幾個月,就變得處事如此圓滑老到了,和人家一州之主,也可以談笑風生,毫不怯場了。
完顏煥很快看完了禮單,然後擡起來,看着張旭說道:“這位張公子,我們上次也打過交道嘛。不要客氣,坐,坐。”
然後又問李有財道:“聽你說,你和這位張公子,都是你們那大雞公國的官員,你是帶兵的武官,而張公子則是管政事的文官?”
李有財點頭大聲道:“不錯。我李某人確實是一個丘八,除了練幾手武功,和略懂一些帶兵之法外,沒別的本事。而這位張兄弟,纔是我們那兒的大能人,大秀才。財務,律法,都歸他管。他還兼着軍中的軍師。”
那完顏煥聞言笑道:“哦,這位兄臺上次我們打過交道嘛。你還是那大雞……雞公國的部堂級高官啊,失敬失敬。”他嘴上說失敬,不過,神情卻沒有一點兒恭敬的意思。
張旭擺手道:“我們那國小民寡,作不得數的,倒是讓完顏大人見笑了。”
完顏煥笑了笑,自然是不將海外那個不知名的小國放在眼裡。但看着手裡的禮單,卻突發奇想道:“張兄,你既然是那個國家的文官,不知道這次來我們大金國,有沒有一些特殊使命?”
張旭搖頭道:“沒有。我這次來,就是看看李有財李大哥在這兒的情況。還有就是想辦法多招一些人去我們國家。知州大人不會反對吧。”
完顏煥笑道:“怎麼會呢?現在我們大金國到處都是一些窮得吃不上飯的刁民,你把他們招去,讓大金國各地方官府省心省力,還要多感謝你們啊。”
張旭說道:“那真是太好了。”
那完顏煥語氣一轉,又說道:“不過呢,本官雖然不會反對。但是朝中和各地方,卻大有人反對。很多人認爲,這些人生當爲大金國人,死亦當爲大金國鬼。現在你把人招走,恐怕會招來非議啊。”
李有財說道:“這不過是小事一樁,大人在大金國又是皇族。只要大人說一句話,又會有什麼人會出來跳騰呢?”
完顏煥笑笑道:“在那些人眼中,那些人都是我大金國的子民,你們把人招得那麼多,恐怕本官也不好爲你們說話啊。再說了,我雖然還頂着一個皇族的名頭,但也是人微言輕啊/,幫不上大多的力。”
張旭問道:“那依大人之見,我們該當如何是好?”
完顏煥神色認真地說道:“有一個辦法,就是讓你們國主,向吾國皇上,上表稱臣,自請爲藩屬。既爲藩屬,那你們想要這兒招多少人,就招多少人。只要不危極我們國本。再說,既然爲藩屬,那麼如果南面宋國出兵欺凌於你國,你們還可以向我國請求出兵相助,或者危脅宋國不得出兵。”
他這麼一說,張旭聽了,認真地想了想,說道:“這是一樁大事,我在這兒,豈能做得了主,馬上就答應?要報告回國內,才能決定的。”
沒想到那完顏煥鼓惑道:“本官馬上就要離開這裡,赴中都面聖了。如果帶你一齊去中都,在本官面聖的時候,隨便替你上下打點溝通一番,那行事就方便很多,也會快上很多。如果等你把消息送回去,等到你們國主做出決定,又送回來,那得多少時間啊?本官可等不了。你不是國內掌管財賦的文官嗎?不如就此上任使臣,代國主去中都面聖,如果辦成此事。你們國主,再也不用擔心宋國侵凌,豈不龍心大悅,你豈不是大功一件?”
張旭目瞪口呆:“我就此上任使臣?這如何上任?無憑無據的,別人能信麼?這不是假冒欺君嗎?如何能行?”
完顏煥說道:“這怎麼能算是假冒欺君呢?你這個大雞國文官身份絕對假不了是嗎?那就行了,應該說是先斬後奏,便宜行事嘛。這叫權謀機變。再說你辦成這事,於兩國都大有好處,利國利民,也是大功一件,誰會在乎你這般行事,假冒不假冒呢?恐怕到時候,人人都要稱讚你行事機敏果斷了。”
他這般說完,張旭還沒回答,那李有財已經在一旁大聲叫道:“好主意,好主意啊。張兄弟,到時候,你立了大功,可忘記哥哥我一份啊。哈哈哈……”
張旭想了想,說道:“這件事太大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完顏煥說道:“可以,你可以先想想。不過,我只有三天的時間了,過期不候。”
張旭點頭道:“明天早上給你答覆。”
回到住處,張旭便找來李有財,問道:“剛纔你起什麼哄呢?這事情,有那麼好糊弄麼?”
李有財不以爲然地笑道:“這有什麼不好弄的?雞籠元老院裡的那些老頭子以及執政官們,那個不是對你言聽計從啊?你只要說一聲,他們又豈不不準的道理?這事辦成了,對我們可是大有好處啊。”
張旭說道:“我這不是擔心雞籠那些老頭子不批准我去中都行事。而是擔心,大金國朝廷沒那麼好糊弄。要是這麼好糊弄,那麼大金國早就讓人給玩死了。再說了,一個使節出使,至少要有國書和禮物。現在我們到哪裡去弄這國書和禮物呢?”
李有財說道:“這個禮物麼,正好還有。你這次不是帶來了許多鹽,鐵,香胰,紅茶,鹿皮麼?才過一個晚上,還不許多都沒卸下船呢。鹽鐵就算了。可以拿一些香胰,紅茶,鹿皮當作禮物。這麼多禮物拿出去,已經相當多了。別的小藩國過來,可絕不會拿出那麼多禮物的。到時候,大金國面對那麼多禮物,敢不敢全部都收下,還不一定呢?因爲收禮就要回禮啊,這纔像樣子嘛。要不然,豈不被人笑死?”
張旭說道:“好吧。這禮物是不成問題了。那麼國書呢?又到那兒去弄?”
李有財一拍大腿道:“這個國書麼,不是更不成問題麼?我們國家,有多少文書都是你寫的?你現在自己寫一封國書,不就行了?”
張旭搖頭道:“那不行。我的字太難看了,可不能拿到大金國朝堂上給那些學問高深的人看。再說了,這國書,字還不是關鍵的。關鍵的是,到那兒去蓋章用印。國書可不能沒有鑑印。”
李有財愣了一下,然後說道:“這個問題,那個完顏煥肯定有辦法,要不然,他也不會給你出這個主意啊。”
張旭說道:“好吧。就算這些問題都可以解決了。那麼你認爲,我們國家真的應當去給大金國當藩屬麼?本來,我們也是好好的一個國家了,現在卻去給另外一個國家嗑頭下跪,還三跪九叩,這不是很屈辱麼?”
李有財說道:“他們國家大而強,我們國家弱而小。而他們嗑頭下跪,納貢,然後求得他們國家的庇護。這有什麼好屈辱的?”
張旭再問一遍:“你不認爲我代表我們國家,去給大金國皇帝嗑頭下跪,這是屈辱?”
李有財仍然回答道:“這有什麼好屈辱的?人家那是一個大國,強國,一個皇帝啊?向他跪跪,又有什麼屈辱的?”
暈!他居然抱着這個念頭,只有他一個人的看法,還是這個時代的普遍心態?
張旭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就算是如此。我看就算我們國家成爲人家的藩屬,也未必能夠得到你想象中的那些好處。大金國水軍從來都是不行。這導致他無法征服南宋。而且現在,兩國打仗,也僅僅只能攻擊到達長江北岸,沿江對峙。將來,宋國出兵來攻打我們的時候,卻只能出動水師。大金國就算有意幫忙,也是有心無力,幫不上什麼的。我們只能靠自己。”
李有財想了想,說道:“就算大金國到時候,真的幫不上什麼忙。有他成我我們的宗主國,也總能威懾一下宋國的。再說了,如果他下令各地官府,多撥一些人口給我們,也是好處啊。總之,你去給金國皇帝嗑幾個頭,總能得到許多好處的。”
張旭說道:“這個,我總覺得有辱我們國家尊嚴,很屈辱啊。”
李有財說道:“尊嚴?在生死存亡面前,尊嚴又能值幾文錢啊?”
對這個問題,張旭苦笑,回答不出來。是啊,生死存亡面前,一切都會變得不值錢。
第二天,張旭來到州衙後院,再一次見到完顏煥,說道:“知州大人。我想好了。決定就此出任我大雞公國大使。只是,一時弄不到國書,有些難辦。”
那完顏煥哈哈大笑,說道:“我既然出這個主意,自然想到這個了。放心吧,這個包在我身上。我幫你解決。”
說着,便喚過了一個心腹家人,對他耳語幾句。那家人聽完之後,便點頭出去。等了好一會兒,那個家人,便帶着一個人進來。那個人一進來,便撲通一聲,跪在完顏煥腳下,嗑頭道:“不知大小,喚草民來,有何要事?”
那完顏煥說道:“叫你來,當然有事。就是幫我刻同幾枚印章來。”
張旭終於是明白了,原來這是造假印章啊。
一天之後,那完顏煥,不但幫張旭造好了國書,還幫他造好了外交大使任命書。接着,雙方準備完畢,在張旭到達海州三天後,又開始啓程,隨同完顏煥,一同往中都而去。
同一天,李有財也踏上了南下歸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