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被困在了伍家客棧裡,一時動彈不得,無處可去,只能和那碎嘴的店老二天南地北地胡扯閒扯消磨日子。兩天以後,那個楊鞍兒帶着手下人馬,圍了益都城。
那個完顏煥連續緊張的忙碌了兩天,終於佈置完了守城防禦工作。這個時候,想起了張旭來。心想: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讓那個人死在了這個城池裡面。要不然,不是屎也是屎了。於是便派人,把張旭招到自己現在辦公的都總管府衙門裡面,以加強對他的保護。
張旭到都總管府衙門後,看到那個完顏煥已經是兩眼通紅,滿臉疲憊,與往日風度翩翩的神色大不相同。一看到張旭,便搓了搓手,說道:“不好意思。本官這兩天忙着佈置城中防務,一時怠慢了使臣大人,還請見諒。現在終於忙完了守城事務,有一點兒空閒了。現在到處兵荒馬亂的,你在這兒,可不要叫別人莫名其妙地殺了。還是呆在衙門裡,安全一些。”
張旭苦笑,只能由他安排了。然後,那完顏煥一揮手,說道:“走,走。去城牆上看看。那楊鞍兒是不是長得三頭六臂了,居然在我大金國盛世仁君在位的當口造反?”說着,便帶頭向城牆走去。他的護衛親兵,手下副官小弟們,連忙跟着過去。張旭便也跟着過去。
到了城牆上之後,往來城外一看,那些剛剛放下鋤頭的紅襖巾將士,穿得破破爛爛,花花綠綠,在城外亂竄一氣,就像是一羣紅頭大蒼蠅。各種說話聲,叫喊聲,腳板踩地聲,工具碰撞聲,還牛馬嘶叫聲,匯聚成一片,嗡嗡嗡地向城牆上傳來,氣魂逼人,讓人看了不寒而慄。特別是城中原本不足兩千人的守軍的情況下,更讓人膽寒心驚。
在北方的白蓮教組織起義時,喜歡用紅巾裹頭,似乎在金末形成了傳統。在歷史上,除了金末有紅襖巾大起義之外,後來在元末,韓山童,劉福通組織領導的白蓮教大起義,也是頭裹紅巾,被稱爲紅巾軍大起義,非常的著名。
完顏煥來到了城牆上,面寒如鐵,看了城外的敵軍一會兒,突然哈哈地開懷大笑起來,指着城外那些紅襖軍,說道:“叛黨亂匪就是叛黨亂匪,行軍作戰,毫無章法。人數雖多,但也不過土雞瓦狗耳!且看本官不日就便擒獲賊首,大破賊軍。”
四周那些本來臉色有些發白的守城金軍,一聽這位大人如此牛皮哄哄的話語,一幅大局在握的樣子,個個全都安下心來。臉色開始恢復正常,甚至還帶有一絲大戰前的興奮勁兒。
這邊城牆上,衆人軍心剛剛開始穩定下來,那邊城外紅襖巾中軍大營,突然傳來一陣陣重錘擊鼓聲:咚,咚,咚,咚咚咚……聲音沉悶雄渾,傳遍了整個紅襖巾軍陣地,所有的紅襖巾軍將士都聽到了。那些紅襖巾將士,個個都神情興奮起來,抄起武器,發出或先或後地呼喝呼應聲。所有嘈雜的呼喝聲,最終匯聚成一個令人膽寒的字:殺……
接着,那鼓聲還傳上城牆上,城牆上的那些守軍們,個個都神情凝重起來,開始緊緊地抓起了武器,準備隨時應對外面來的衝殺。
那鼓聲傳上了城牆,又掠過了整個益都府城,然後掠向遠方,一時之間,天地之間,好像只剩下那沉渾的鼓聲了。
接着,那些紅襖巾將士,開始小心翼翼地邁動步子,向益都城牆靠近,他們要開始攻城了。看到這一幕,張旭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與張旭預料地古代攻城戰大不相同的是,這攻城並不是一大羣人,跑到城牆外邊,拿着一個木梯子,往城牆一靠,便開始驅使大批炮灰士兵,蟻附攻城。
只見那些紅襖巾將士,最先靠近城牆的,是一羣手持門板那麼大的盾牌兵。那羣士兵手舉着大盾牌,整個身體縮在盾牌後同,慢慢地向前進。
看着那些盾牌顏色,再聽着城牆上的守軍箭射在那些盾牌上,發出的“篤篤篤”的聲音,張旭很懷疑,那些盾牌,根本就是門板拆下來,臨時改裝而成的。
靠近了弓箭射程,那些紅襖巾盾牌兵便不再前進,停在了那裡。接着,一大羣紅襖巾弓箭手,便來到了那些盾牌後面,對着城牆上便開始射起箭來。一旦城頭還擊,便迅速地躲進了盾牌後面。只有極少數倒黴蛋,不幸中箭。
而城牆上的守軍,一看對方射起箭來,便迅速地躲進了城垛後面,一旦對方射完了,便又擡起頭來,往城下還擊而去。當然,城頭上面,也會有倒黴蛋中箭。中箭雖然傷口不大,傷得不重。不過,考慮到這個時代,雙方的醫療水平,一旦士兵中了箭,還是有很大可能性掛掉。
就這樣,雙方以你來我往,弓箭對射,拉開了這場益都攻防序幕。
在雙方弓箭對射的時候,紅襖巾軍中,由十幾個士兵,推出了幾輛大車,每輛大車上都裝着一根圓圓的大木,大木頂端還被削得尖尖的。一輛車推到城牆下弓箭射程之外時,又有十幾個士兵,加入了推車的行列當中,那輛車對準關閉着的城門,便開始加速,朝城門衝擊而去。
城牆上的完顏煥一看,便大聲吼道:“快,快,快射死那些推衝車的。”許多弓箭手急忙彎弓搭箭,朝下面那些人射去。
下面紅襖巾軍首領楊鞍兒一看,急忙大聲吼道:“壓制!壓制!壓制城牆上射箭。”一些紅襖巾弓箭手,便急忙上前,對城牆上的弓箭手進行對射壓制。
雖然下面推車的有許多人被射倒,但那衝車,還是越來越快,猛然之間,便撞在了城門上,發出一聲巨大的“嘭”,那城門搖晃了幾下,開始出現一些裂痕。那下面那些本來推手的士兵,這時,便急忙又從推車變成了拉車。急急忙忙地把車從城門洞裡面拉出來。
後面又一輛衝車,便緊接着剛纔的衝車,向城門裡面衝撞而去。城門便又被衝撞得發出了巨大的痛苦呻吟,接着便又搖晃了一下。
完顏煥一看,自己的的弓箭手被壓制住了,便又大聲吼道:“鐵撞木,拉鐵撞木過來。”傳令兵急忙傳了下去,一些士兵便急忙去拉鐵撞木。
在城下衝車連續衝撞了益都城門十三次的時候,城上終於拉來了鐵撞木。鐵撞木是設計用來攻擊攻城的各種車輛的,主要是對付木驢車。所以它以殺傷敵人爲主的“人員殺傷檑”不同,是以撞擊力爲主。鐵撞木是木身鐵首,鐵首是由六個鐵鋒所組成,每個鐵鋒長一尺多,就像一隻大狼牙鐵釘,一撞之下,就可以破壞攻城敵人的木驢車,以及其他一些車輛的頂部。破壞了敵人的車輛後,接着可以用其他的方法燒掉敵人的車輛。
雖然鐵撞木主要是用來對付木驢車的,但是對付其他的車輛也很管用。當城下那些衝車再次往城門裡面衝撞的時候,城樓上的鐵撞木突然降了下來,那尖銳的鐵首一下子撞在了衝車的大圓木上,把那根圓木撞成了兩段。當場廢掉了一輛衝車。那那鐵撞木卻被嘎吱嘎吱地吊了回去。
下面那些推衝車的士兵,一看城頭出現衝車剋星,便停了下來,向後面中軍大營帥賬請示應對方略。
楊鞍兒在後面一聽,出來看了看,勃然大怒,說道:“衝車繼續衝撞。如果鐵撞木再撞下來,就把那些拉鐵撞木的韃子射死。”
於是,這紅襖巾的衝車便又開始了向城門衝撞而去。城頭上的鐵撞木便又猛得很下撞。這城下的一羣弓箭手已做好了準備,趁着此刻,便一陣亂箭,猛得朝城上操作鐵撞木的金軍士兵射去。當場射死了兩個,射傷了好幾個。但是鐵撞木撞下,已經又把城下的一輛衝車圓木撞斷了。
這時,城下有幾個紅襖巾士兵,一看鐵撞木又降到了城下,便撲過去,一面抱住了那鐵撞木,一面用刀去砍那吊着鐵撞木的繩子,一邊大喊道:“不要讓韃子把這傢伙又吊上去了。”
這時城牆上這一段的守軍指揮官,氣急敗壞地大聲吼道:“快,快調一些人來補充這兒的人手,把鐵撞木吊上來,把城下那些亂匪射死丫的。”
急匆匆調來一隊士兵之後,有一些弓箭手便朝下壓制對射,另一些人,便急忙把鐵撞木往上吊……
整個下午,攻城的紅襖巾軍和守城的金軍,圍繞着衝撞城門和守城門,雙方極盡全力地鬥智鬥勇,雙方不斷地有士兵倒下,有士兵受傷被擡下。城上城下,都是血流滿地。血腥味隨着風,飄出好遠的距離。
同時,雙方也不斷有攻城器械受損毀壞。紅襖巾一方被破壞了十輛衝車,而金軍方面,則損失了七根鐵撞木。同時,雙方更是消耗了大量的箭矢。
當天色漸漸地臨近黑暗之時,紅襖巾軍終於敲起鑼來,收攏士兵。這就是古代所謂的鳴金收兵。收起兵來的紅襖軍,退後了十里,在益都城東門十里外郊處安營紮寨。
血腥的一天攻防之爭終於結束了。這一天,讓張旭終於見識了古代真正的城池攻防戰。而且只是以一個醬油黨的身份,在一邊觀察。這讓他更加冷靜客觀地認識了攻防雙方的優劣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