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不由得氣惱:“既然東西就在你家,你帶我跑那麼多路幹什麼?耍我麼?”
陳雅咯咯笑道:“當然是耍你玩啊。誰叫你不都理我的,耍你特好玩。特別是你這氣惱的樣子,真特好玩啊。我特喜歡。”
你這丫頭變態啊,居然喜歡別人生氣的樣子。張旭就要暴跳的時候,陳雅連忙開口道:“哎,那東西你還要不要看啊,要看的話,就別生氣啊。要不等你氣過頭再說。”
張旭呼呼地吐出了兩口氣,說道:“我不生氣了,拿出來給我看看。”
陳雅咯咯咯地很動聽地笑着,進了自己的房間。很快,陳雅拿着一個東西就出來了。
張旭卻更氣惱了:“這不就是你的一個梳妝盒麼?給我看這個有什麼用?”
陳雅翻了一下白眼:“笨蛋!看到這個木盒子你難道想不起什麼?你做一個相差不多的盒子,用來裝你那紅茶,每個裝一斤,不就行了?還用那麼多苦惱?”
張旭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麼一直沒想到用木盒子,幹嗎一真想要用紙盒?”
找到了法子,張旭請來了一個木匠師傅,進行技術指導,設計了一個專門裝茶葉的盒子,然後進行大量的生產製作。那個木匠師傅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長着一張四方臉,看起來很有特點,很令人難忘。更令人難忘的是他姓黃,居然叫做黃世仁,但這兒的遠親近鄰都叫他黃毛。張旭沒看到他那根毛黃了。
在那黃師傅的指導下,那些士兵們就又集體轉變成木匠了,做木盒子。一百號人手,做了五六天左右,做好了兩千個木盒子。
商品包裝盒當然不可能是光禿禿的白板。於是,木盒子剛做出來一個,張旭又開始挖空心思想在盒子上面寫上些什麼或者畫上些什麼。
這次,張旭倒很快想出包裝圖和詞:
上面就畫了一株青嫩的茶葉。再寫上:“喝紅茶,可延年益壽”的字樣,就算完了。反正這東西,這年頭,也不可能會有人來挑剔文采,也懶得再費腦子了。就算再費腦子,也想不出來更好的了。
只可惜,這包裝的圖文創意雖然不錯(張旭自認的),但張旭毛筆字寫得醉仙體字,只能自己欣賞。至於圖,更是糟得沒天理。創意無法表達。沒辦法,張旭只好去找陳雅,請她幫忙。結果沒出意料,陳雅很願意幫忙,但每寫完畫一個要笑一個。
陳雅除了她母親沈素貞以外,還找了一個閨蜜來與她一起寫字作畫。那閨蜜叫吳梅香,卻是一個已經出嫁六年的婦人,只是尚未生育,在家免不了遭丈夫和婆婆的嘮叨,呆着閒極無聊,就總是出來與陳雅呆在一起。
與陳旭總是大大咧咧,愛笑愛鬧截然不同。吳梅香人長得和陳雅也有幾分的像,不過卻文文靜靜。不過陳雅自小跟她要好,陳雅父親教陳雅讀書的時候,一定要她也在一起,才肯乖乖地用心學習。連帶着她也一起讀了書,認了字,字寫得卻是極好。看着她們兩人在一起,張旭有時候覺得很奇怪,她們兩人相差了六年,也能成爲閨蜜?這在成年女人之間不奇怪,但她們自小如此那就有點兒奇怪了。
當陳雅三個人把那兩千個盒子寫完畫完的時,張旭因爲笑了兩千個,笑得臉上的肌肉發疼發酸之極,三天合不攏嘴。
把所有的紅茶都裝在盒子裡之後,就開始裝船運往泉州港。船是秦氏宗族的。這秦氏宗族原來是北宋時揚州的船匠世家。自從靖康之變,金宋連年大戰,揚州也數次被戰火波及,於是秦氏便和當時許多船匠一樣,帶着族人,搭乘一條船,從海上一路南逃。當時許多船匠都逃到了泉州重操舊業,極大地促進了泉州造船業的發展。秦氏本來也準備去泉州的,但遭遇了意外,也流落到了雞籠寨。之後覺得這雞籠寨天高皇帝遠,沒有官府的苛捐雜稅的盤剝,日子更好過些,便在雞籠寨定居下來,發展成了十八姓宗族之一。
不過這地方對船隻需求不大,秦氏族人造的船隻便是一隻比一隻小了,船隻也大多是自家用來捕魚用的,秦氏一族有人在這兒開了一個小雜貨鋪,一兩個月就會開船去泉州去進一次貨。偶爾爲寨子裡的其他人載貨載人,一年難得有幾次。在沒有船運業務的時候,他們就出海打漁。今年由於只有一船茶葉要運,還導致秦氏族人好一番爭奪,最後在秦氏族長的調節下才給了一個叫秦大胡的人。
那秦大胡在張旭剛來第一天,就隨陳雅去媽祖娘娘宮面前的小菜市場上見過。這人長了一部大鬍子,別人就順口叫他秦大鬍子。當然,船上所有的人操作人員,包括大副,水手什麼的,都是秦氏族人。爲了安全,最後決定那些士兵都隨船攜帶武器進行保護。
當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就要開船之時,碼頭突然跑來一個人,大聲叫道:“等一等,等一等。”隨後便跳上了船。張旭仔細一看,居然是陳雅。不由有點不高興地說:“我們是去泉州有正事,你一個沒長大的小丫頭片子,跟來瞎起什麼哄?”
陳雅聽了這話也有點不高興地說:“泉州沈家和我娘可是同輩同族,雖說隔得有些遠了,但我過去叫一聲舅舅,他怎麼着也得照顧一點嘛,這可是在幫你們。還有,誰說我沒長大?我都十五歲了,我長得也比很多女人可都要高。別人像我這麼大都有孩子了。要不是我爹三年前過世,我也在一兩年就該前成親,說不定現在也有孩子了。再說我有丫頭片子,信不信我揍你?”說着還揮舞了一下她的小拳頭。
暈,你才這麼點大,就想要生孩子了,在二十一世紀才初二小女生嘛。張旭心裡想着,嘴上卻說道:“你身材卻實已經長高了。但想要生孩子嘛,至少某個地方還得長大啊,要不然,就算生下孩子來,你沒有什麼奶水餵養,那可就糟糕之極啊。”
旁邊其他的一些人忍不住“撲哧”一聲,個個大笑起來。
陳雅頓時惱羞成怒,對於別人評論自己長個不長胸的身材,小姑娘早已經敏感之極,也暗自有些自卑和着急。一聽張旭這話不由得就暴跳如雷,揮舞着拳頭,咆哮道:“你想死不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當着這麼多人面前調戲我。信不信我把你打下海時裡去餵魚?”
張旭一看這情形,再要是說什麼敏感的話,說不定小姑娘真一下不了臺,恐怕自己到時候也要真的下海了,餵魚是不會,但洗個海水澡難免。急忙說道:“不敢,不敢。絕不調戲你了,也絕不在人多的時候調戲你了。”
這話剛一落下,滿船的人鬨堂大笑。張旭則一頭狂汗:我這說得什麼話啊?
果然,陳雅滿臉通紅,眼中噴火,小拳頭用力捏得有些發白,恨恨地道:“你還說……”
張旭連忙辨解道:“我不是有意的啊,我真不再調戲你了!”
滿船的人笑得更加厲害。
陳雅紅着眼道:“閉嘴!”
張旭聞言乖乖閉嘴。陳雅跺了跺腳,轉身跑進了船艙。
接下來一路無話。不一日,就到了泉州港。
泉州港西北南三面羣山懷抱,東臨煙波浩渺的臺灣海峽,玉帶般的晉江繞城而過。沿城遍植刺桐,在炎熱的六月如同傘蓋一樣遮住了熾熱的陽光,海風輕輕吹來,帶給城中居民一陣陣的陰涼。
泉州灣片片帆影,圓圓胖胖的中式福船、阿拉伯的漿帆並用船、船高翹船身狹長的印度“烏拉塔”,這些龐大船隻之間,還有來自占城、暹羅,用搭接法建造的小船。
城中的建築式樣繁多,尖圓頂的清真寺,迴廊繞水池的阿拉伯庭院,雙層平頂的景教禮拜堂……當然,最多的還是飛檐斗拱的中國建築。
宋代泉州又稱刺桐港,作爲全國八大城市、三大海港之一,她的美名四海傳揚。近到占城、遠到亞丁灣的海商,都懷着對財富的憧憬,不遠萬里來到她的懷抱。
白石砌就的街面非常整潔,道路旁設有排水溝,以保證城市的清潔衛生。而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用摩肩接踵來形容絕不誇張,泉州此時的人口總量已經接近百萬大關。巨大的人口基數,形成了旺盛的消費需求,促進了各種服務業的崛起和興盛。街道兩邊的商鋪、酒樓、勾欄瓦舍一家接一家,有美豔胡姬當壚賣酒,也有白布包頭的胡商和老闆討價還價。
遙想此時的羅馬,在教皇國的宗教裁判所下呻吟,君士坦丁堡則在這一年被十字軍燒成了廢墟,巴黎和倫敦的居民還在泥濘中穿行,泉州,這座東方的光明之城在十三世紀的人類史上,就更加的璀璨奪目了。在當時,泉州在南宋的地位可是比二十一世紀的上海在中國的地位還要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