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軒軒一本正經坐在韓風面前的時候,韓風忍不住調侃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最好別拆你家房子?”
小船兒輕輕盪漾,臨時被抓來充當船伕的葉東和簡懷誅面面相覷,都猜不到柳軒軒要如何應對。今天的太陽並不算太烈,午後時分泛舟西湖,倒是人生一大樂事。韓風選擇在船上和柳軒軒見面,倒不是有什麼閒情逸致,而是因爲,在這裡,絕對不虞有人會偷聽到兩人的談話。
柳軒軒輕嘆一口氣:“大人早晚要封將入相,又何必跟一介平民開這樣的玩笑。”
韓風一直都覺得柳軒軒這份淡定的功夫,實在是很不錯。若非出身良好,加上從小就有很好的修養,柳軒軒也不可能把涵養功夫做的這麼好。自己再三撩撥,這個年輕的富商少爺就是不生氣。還能沉得住氣來跟自己談判,的確是難得的很!
“那就不跟你開玩笑了。”韓風收斂起笑容:“是不是準備把韓霜的事告訴我?”
柳軒軒點了點頭,說道:“大人,在談大少爺的事之前,在下有個請求。”不等韓風說話,柳軒軒就搶着說道:“大人應該知道柳家在泉州是做造船舫的。這門生意幫着我們柳家賺了不少錢。不過,商人沒有嫌錢多的。江南如此富庶,要是隻待在泉州造船,實在是一大憾事。所以,柳家一直有志於朝江南發展。之前柳某人來到臨安活動,也是爲了幫柳家打開生意的門路。”
韓風沉吟道:“你想和我做生意?”
“沒錯!”柳軒軒不卑不亢的說道:“大人之前在建康府的綢布莊販賣那些小衣。在下已經研究過了,大有可爲。在國內賣是一回事,柳家一直和海外客商有來往。那些來自羅馬的色目人,喜歡中土的瓷器絲綢。同樣,咱們也可以把那些小衣販賣給色目人。柳家的船可以達到那些色目人所在的羅馬。而且,通過海路也可以把這門生意做到高麗和扶桑去。遠赴南洋販賣也不是不可以!”
柳軒軒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神色坦然的很:“大人見多識廣,應該知道,在高句麗。那些女人都是不穿上衣,光着膀子的。表面上看起來,她們連衣服都不穿,又何必穿那些小衣呢?我卻不這麼看,她們不允許穿上衣,是有其國家的原因。在這條原因之下,在下敢保證,那些大人精心設計的小衣,絕對會比在國內賣的更好!”
韓風還真的不知道高句麗的女人不穿上衣,那成天露着兩坨白肉在田裡幹活,豈不是要惹人犯罪嗎?不過,這件事,柳軒軒應該不會欺騙自己。那些異族的風俗很奇怪,什麼樣的都有。扶桑的女人,還喜歡把牙齒貼成黑漆漆的,以此爲美呢。
“你說的不錯。”韓風笑呵呵的說道:“不過,大宋又不是隻有你們柳家造船,難道我不能找別人合作嗎?”
“大人當然可以找別人。”柳軒軒自信的說道:“說到海面上的生意,我柳家稱了第二,還沒有人能稱第一。只不過,大人找了被人的話,賺到的錢,就要比跟柳家合作少很多了。”
韓風心中一動,自己在建康府遇到的宇文良,出身琉球。乃是海盜出身,現在的柳軒軒一直是做海面上的生意,兩人若是都幫助自己打理生意,也許真的有能配合的地方。自己曾經答應過宇文良,要在琉球設立巡檢司。只是因爲事情太多太忙,一直顧不上去和趙擴提議,不如,就順着這一次在臨安的時候,一併把事辦了最好。
韓風若有所思的看着柳軒軒,眼前的少年公子鎮定無比,顯然胸有成竹。
“你覺得,這門生意,交給你負責海外貿易的話,一年可以賺回來多少錢?”韓風輕聲問道:“既然想和我合作,想必你也做足了功夫,可以預計的利潤,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啊!”
柳軒軒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韓風肯這麼問,也就是與柳家的合作,已經八九不離十了。強忍着心頭的喜悅,柳軒軒伸出一根手指:“如果是對海外貿易的話,風少肯大力支持。在江南設立大批手工作坊,把貨物販賣到海外之後,再從南洋以低價購置香料等土產,從羅馬購買玻璃製品等等大宋的緊俏貨。裡外裡的利潤相當巨大,保守估計,每年純利可達四百萬貫。這些利潤,柳家只要三成!”
“開什麼玩笑。最多兩成!”韓風毫不示弱:“專利權是我的,沒有我的幫助,你也無法在江南大規模開設作坊,而且,從海外購置大批土產回來江南販賣,也需要有人照應,不然的話,一層層的關卡盤剝,都足以讓你沒了利潤。這些事,都要靠我的面子。也就是說,小爺的面子纔是最值錢的。你怎麼好意思跟我要三成?”
柳軒軒到底是商人出身,心中本來計算的就是要兩成,故意多要一成,坐等韓風還價。如今聽到韓風說兩成,急忙拍板道:“那好,既然風少說了兩成。我柳軒軒也不好意思多要,要是風少覺得沒什麼問題,稍候柳某可以親自去一次建康府,和那邊風少的部下仔細商討生意的事。”
韓風狡黠的笑了笑:“你以爲是佔了我的便宜吧。我這個人一向好說話,做人也很公道。這兩成是你應得的。如果你開口要兩成,我也絕對不會壓你的價。不過,咱們既然是合作關係,大家就要講究開誠佈公。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把韓霜的事告訴我,免得他爲韓家惹出什麼禍事來。”
兩人談的十分輕鬆,一直搖着船槳的簡懷誅卻已經聽的目瞪口呆。自從進了細作司,簡懷誅只覺得自己的人生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曾幾何時,聽說縣令貪污個幾千貫,就已經是極爲了不得的數字了。可是,現在韓風輕描淡寫的跟人談着純利潤數百萬貫的生意。曾幾何時,看到知府就覺得是天大的官兒了,現在跟着韓風,動不動看到的就是二三品大員,簡直已經對五品以下的官員審美疲勞了。曾幾何時,覺得天下無非就是兩個江南這麼大,現在還跟着韓風跑去漠北轉了一圈,那像海浪一樣的草原,真是大開眼界啊。
看着簡懷誅一直在發呆,葉東忍不住伸手捅了簡懷誅一下:“想什麼呢?”
“我是覺得自己就是個井底之蛙,若不是跟隨大人,只怕這輩子也經歷不了這麼多事。”簡懷誅淡淡的感嘆道。
韓風忽然擡頭衝着簡懷誅叫道:“目光短淺,毫無大志。咱們是要做大事的人,這些算什麼,以後跟着我,你要忙的事情還多得很呢!”
柳軒軒神色淡然的說道:“韓大人,令兄到底出了什麼事,其實您心知肚明,又何必讓我開口再說一次呢?”
韓風抿了抿嘴脣,顯然不太舒服。韓霜嫖宿官妓,說起來不算什麼大罪,可這事兒出在五代爲官的韓家,就顯得很難看了。而且,那些言官一個個吃飽了沒事幹,成天就瞄着大臣們是不是犯錯誤,韓霜這事要是捅了出去,讓御史們大做文章,後果可大可小啊!
內禪之後,一切和韓風所預料的並不相同。
不得不說,趙擴此人很有做皇帝的天賦,深通權衡之道。登基之後,首先安撫留正、周必大等老臣,隨後一點點提拔屬於自己的親信。韓家和趙擴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自然是作爲皇帝的親信。可是,趙擴很明白皇帝是個孤家寡人的道理,而且,韓家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外戚,許多事不得不忌諱一些。
要平衡外戚的力量,最好的,當然是宗室。
於是,趙汝愚這位右相大人,再度被推上前臺,就連趙飛,也已經被提拔爲禮部侍郎。之前的禮部侍郎史彌遠已經升任禮部尚書。朝中眼瞅着一派以趙汝愚爲首,另一派是留正、周必大、史彌遠等明哲保身的官員。韓侂冑一反常態的低調,已經身爲外戚了,要是太高調,豈不是把自己變成了之前的李四維嗎?
唯一沒法低調的,就是韓風。
這傢伙做事從來都是囂張跋扈。去了金國之後,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韓風就此一去不復返。沒想到,韓風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回到江南來,不僅人沒事,還順手帶回來鐵木真的承諾,還捎帶着拐走了一位金國郡主,氣得完顏璟暴跳如雷。把邊境宋軍緊張的全都進入一級戰備狀態,生怕這位金國皇帝賠了夫人又折兵之後,一怒之下就揮軍攻宋!
“風少,坦白說,我也猜不到,是什麼人做的。”柳軒軒坦然的說道:“被扶上前臺的每一位官員都有可能。韓家現在權柄太重了,你已經手握細作司和皇城司,韓侂冑大人掌管樞密院。韓皇后坐鎮內宮。要是韓老大人再提上一步,便是相國。權勢遠勝當初的李家。很多人,都希望從韓家的權柄中分一杯羹出來!”
韓風微微一笑道:“是誰,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韓風做事,一不講證據,二就是亂拳打死老師傅,寧殺錯不放過。”韓風把目光投向簡懷誅:“划到岸邊去!”
隨即,轉過臉來對柳軒軒說道:“你可以收拾東西準備去建康府了。至於你那個叫做沽的隨從,養好了傷,我會放他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