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吉日,諸事可行。
席全在烈日下來回地踱步,臉上是不安的神情,從他稍快的步子節奏來看,現在的席全焦躁得很。
大將軍派巽來傳令,就是剝了他三層皮,也不能讓花不語去天策營!
這個時候,花不語已經在換衣服準備出門了,他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完成將軍交代的事啊!?
“我說小席子,你要是再撓下去可是會變成大禿瓢的呦。”換好男裝走出房門的花不語看見席全在院子裡不停地走來走去,還使勁兒地抓後腦勺,她很擔心再抓下去,席全會把頭髮全都抓掉下來。
聽見花不語打趣兒的話,席全走了兩步上前說道:“夫人啊,你確定我們今天要去天策營麼?老連不是沒答應麼?”碰過頭的連斐岸親口告訴花不語,在沒有大將軍的口諭之前,任何閒雜人等都不得隨意進入軍營,包括她這個大將軍夫人。
“雖然連叔沒答應,但是我們怎麼可以這麼就放棄了?”花不語義正言辭,“齊丹乙,青綺羅,這是多麼重要的線索!我要再去拜託一次連叔,讓他通融通融。”
要是能那麼容易就被你通融了,老連這個大將軍心腹不就白當了麼?
席全暗自腹誹,但口頭上卻說道:“沒有將軍的命令,老連是打死也不會讓夫人你進去的。”
花不語自顧地往院門口走去,她回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就算不行也得行!”
席全的苦瓜臉映上刺目的陽光,是愈發的蔫了。他怎麼會攤上這麼一份苦差事啊!?席全硬着頭皮無奈地跟在花不語身後,貼身保護?真是保護個球!
留下了錦言柳萱,只有花不語和席全兩個人出了別院。他們要先去百方藥堂找訾簡,因爲答應過訾簡會邀他一起去天策營。到了百方藥堂,卻只見訾易在坐診,問過之後才知道,沒有事先通知去天策營的時間,訾簡和訾單一同去了戶部尚書府。
“真不巧啊!”花不語告辭了訾易,坐在百方藥堂不遠處的一座茶棚裡,喃喃自語。
“是啊,不巧得很。”嘴上附和但心裡卻在狂笑的席全飲下一碗涼茶,真是感謝上天幫忙!
花不語是很守信用的,既然答應了人家的事,就不會輕易反悔,現下訾簡不在家他們就去不了天策營了。回別院吧又太早了點,既然出來了一趟,總歸要做些什麼纔好的。
“小席子,我們去飛花琉閣吧。”有段時間沒見到海棠了,她應該送回禮去了。
席全瞪大眼珠,巴巴地眨了眨,“公子你還要去啊!?”
“首先去買些禮物,你說這附近有哪裡可以買到好東西的?”花不語問着席全,他是道道地地的荊日人,也是個很方便的導遊。
席全下意識地摸摸乾癟的錢袋,天啊,他要被花不語榨得分毫不剩了啊!
看見席全手上的動作,花不語鄙夷了他一番,最後說道:“你就放心吧,這次本公子請客,我帶了錢。”至於這錢是哪兒來的,不用說,自然是向她狐狸兄長的管家借的,哥哥借妹妹一點錢週轉一下不過分吧。
席全長舒了一口氣,這個月的餉銀被將軍扣沒了,他實在是揭不開鍋啊!
付過了涼茶錢後,席全充當起導遊,帶着花不語走了幾家店鋪,都沒有她中意的,適合送給像海棠那樣的女子的禮物。花不語犯難了,海棠送了她一盒那麼珍貴的西府海棠胭脂,她的回禮是絕不能隨意的,可是轉念想想,海棠好像什麼也不缺,到底買什麼好呢?
“公子,這家鋪子裡的蕭笛是荊日最有名的,咱們進去看看?”席全指指眼前這家名叫“流音”的樂器鋪子對走神的花不語說道,見花不語沒有回答,他推了推她,“公子?”
“啊?你說蕭笛?”花不語似乎在走神的時候捕捉到兩個字。
“是啊,王都的人都知道,流音鋪子的蕭笛那可是一絕。”席全說着還豎起來大拇指,滿臉的讚許。
流音鋪子佔據了官道上豪華的地段,店面很大,陳設有序,裡面的陳設架上置滿了各種的樂器,牆上掛着蕭笛幾十種。遠遠看去都知道做工相當精良,更不用說那些稍大件點的琴瑟琵琶什麼的了。
說到蕭笛,她好像記得海棠房裡就有一支紫竹笛子,不過看起來似乎已經有好多年的歷史了,因爲笛身上留着斑駁的痕跡,不如就買支新的紫竹笛送給她吧!
這樣打算着的花不語和席全走了進去,流音鋪子裡的掌櫃一見有客人上門,立馬頂着笑臉前來迎接。
“兩位想看些什麼?本店無論什麼樂器應有盡有,來,裡面瞧瞧。”
“掌櫃的,聽說你這的蕭笛乃是王都一絕,我想看看紫竹笛可有好貨?”花不語裝模作樣地在鋪子裡晃盪了一圈。然後悠悠開口。
“一看就知道這位公子是識貨人,不是我吹噓,只要是您想要的樂器,流音鋪子都有,紫竹笛是麼?公子請稍等,我這就讓人給您拿去。”掌櫃說道,然後轉頭叫了店裡的夥計去拿紫竹笛。
不一會兒,夥計就拿了數個裝着紫竹笛的錦盒放到了桌案上,掌櫃手腳麻利地逐一打開請花不語選擇。
“如何?公子可有心儀的?這可是流音裡上好的紫竹笛。”掌櫃問道,神色中帶着幾許可見的自豪之色。
花不語將這幾支紫竹笛一一看過去,反覆看了幾遍都沒有可以讓眼前一亮的一支,她轉頭對着掌櫃說道:“可還有其他的?”
“公子不滿意這些?夥計,再去拿些出來。”掌櫃又吩咐夥計去拿笛子,心裡卻對花不語多了幾分佩服,果然是有眼力,這幾支笛子不過是店中的普通品,沒想到這位公子碰都沒有碰,只是看了幾眼就知道了,實在是高!
殊不知這只是誤打誤撞,花不語買東西有個毛病,不能讓眼睛一亮的東西就不合她的心意,而亮不亮主要取決於第一眼印象。
夥計又拿來了幾個錦盒,花不語看過仍是搖頭,掌櫃的又命令去換一批,如此反覆四次以後,掌櫃的不耐煩了:“這位公子,您到底要哪種紫竹笛?莫不是拿流音鋪子消遣吧?”
花不語微微一笑:“怎敢?掌櫃的莫惱,我只是想買支紫竹笛贈送佳人,不過無奈,掌櫃的捨不得將好東西擺出來,既然流音鋪子無意做這單生意,那我也就不多打擾了。”
說吧,花不語只是稍稍作了揖便要告辭,掌櫃一看,立馬快步攔在花不語和席全的面前,原本生有怒氣的臉趕忙換上懇切的笑容,軟聲軟語說道:“瞧公子說的,流音鋪子從來不敢怠慢客人,原來公子是想買笛贈人,這好辦,請公子稍作片刻,我親自去爲公子取笛,包管是上品。”
“那就有勞掌櫃了。”花不語順意坐在流音鋪子裡靠牆的座椅上,連同席全也坐了下來。
“公子,流音鋪子的上好笛子可不便宜,你可有帶夠銀兩?”這是他目前最擔心的事,要是錢不夠還不知道要鬧多大的笑話。
花不語眯眼笑道:“你就放心吧,本公子可是有錢人!”實在不行,就讓小席子你回別院去借錢,妹妹被扣店中,他這個做哥哥的,確切地說是哥哥的管家敢不來救?
等了片刻,掌櫃的從簾後走出來,雙手中還託着一個錦盒,雖然表面上和其他的錦盒沒什麼區別,但花不語知道,掌櫃手中的這個錦盒與之前的相比肯定是天壤之別,不然的話,掌櫃是不可能用那種小心翼翼的神色看着錦盒的。
“公子請看,這是流音鋪子裡的紫竹笛之寶——‘無聲’,這下公子不會再說入不了法眼了吧?”掌櫃輕手輕腳地將錦盒放在花不語面前的那張長桌上,然後慢慢打開盒蓋,笑得驕傲無比。
隨着蓋子打開的一剎那,花不語的眼睛果然亮了起來。
靜靜躺在錦盒裡的是一支渾身散發如寶玉一般光澤的紫竹長笛,近於黑色的紫色覆蓋通體,沒有其他的雜色,純粹濃重。笛子兩端用了透水白獨山玉鑲口,笛尾的獨山玉之上細細刻成一朵瓊花,其花玲瓏,由八朵五瓣大花圍成一週,環繞着中間那顆白色珍珠似的小花,簇擁着一團蝴蝶似的花蕊。
千點真珠擎素蕊,一環明月破香葩。
透白水獨山玉質地細膩沒有任何紋路,整體爲接近透明的白色,散發着瑩潤的光澤,而將一朵花型獨特的瓊花刻於其上,實乃是潔白無瑕,流光溢彩,天下無雙。
潔白的瓊花作爲紫竹笛的裝飾恰到好處,深淺分明,在它的助音孔上纏着一條紅色的飄穗,飄穗上有一圈金色的絲線。穗子柔長像水紋一般安靜地貼着紫竹笛光澤的笛身。
這個“無聲”果然價值不菲,巧奪天工。
“怎樣?公子。”看見花不語的臉上逐漸露出笑意,掌櫃適時地問道,倒是自信滿滿胸有成竹。
席全已經看傻了眼,花不語點頭稱道:“確實是箇中上品,不愧其名,無聲勝有聲。”
“公子果然是個行家,那麼可是看中了?”掌櫃問道。
這下可不好辦了,看掌櫃的這張臉,無聲若是沒有個上千上萬兩如何買得下來?如果只是幾百兩,早就被別的人買了去,還輪得到她?雖然說狐狸家很有錢,但是一口氣要借個上千兩這怎麼開得了口?
要命了,好東西果真不便宜啊!
“掌櫃出價幾何?”花不語決定先問問再說,反正她也沒說一定要買,大不了被掌櫃鄙視一番,她花不語被時非深鄙視慣了,受得了。
一旁的席全聽罷又開始撓頭,手勁比之前的還要大。夫人,您是準備賣身買笛麼!?啊!?
掌櫃神秘一笑,只是將錦盒蓋上,然後扣好了盒蓋邊上的玉勾,在花不語和席全驚異的眼神中,將無聲連帶錦盒一同交到了花不語的手中。
“無聲無價,只待有緣人,公子且將收下。”
花不語半天緩不過神來,席全已經完全沒了反應,只是愣在那裡一副癡傻模樣。
天上真的會掉餡餅!?還是這麼一大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