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憂

離憂

我手託着下巴,滿臉無聊的輕輕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而眼前的鍋裡‘咕嚕嚕’地燒着清淡的稀粥。

眼神撇過這個不大的房子。是昨天晚上,帶着安,一路尋了很久,特地穿上了義骸,租來的。整個房子的裝修現代而又優雅,在距離二十一世紀還有好幾十年之差的時候,在一個古樸的小鎮裡出現這樣的氣息,的確是非常難得。

我這人似乎總是這樣,明明知道,有些人和事愈靠近愈容易萬劫不復,卻偏偏止不住腳步。對阿介是這樣,在這裡也是這樣。輕嘆一聲,我揚起一個苦澀的笑。現在和那時還距離多少‘遙遠’的時空呢?

水聲漸止,昨日那個全身血腥的狼狽少年,如今一身清爽地帶着慵懶而醉人的笑,牽着身旁安靜如斯的安走出浴室。初秋的清晨還是微涼的,他們周圍還氤氳着模糊的熱氣。我淺笑地回過頭去,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被他震驚得心神一晃。

一個時辰前,昨日痛暈過去的少年醒來。而那時,一夜未睡,或者說自從離開某個溫暖的懷抱而從不曾睡踏實的我,正對着窗外微曦的清晨發呆。感嘆着這個時代的腳步愈來愈近,擲地有聲的痛楚,一波一波蔓延然後攥緊心臟。

直到少年輕咳一聲,我才轉過頭來看他。他動了動蒼白的嘴脣,一字一頓,“離憂,我叫離憂。”然後,他輕輕笑出聲來,語調中是說不出的嘲諷與落寞。

離憂,何時纔可以離憂,這真的是他這種人可以掌握的嗎?未來又如何逃得脫那人的手心。心思轉了千般,孱弱的少年,呢喃着,卻又清晰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萬分苦澀地告訴我,他叫離憂,而我也並沒有錯過那轉瞬即逝的落寞神色。瞭然而又清澈的眼眸,寂寞的聲音,苦澀而又落拓的氣質。我渾然覺得此人就像生活在自己身旁一樣,那樣熟悉,那樣地近。我眼神一黯,聲音不濃不淡,“深藍,我叫十六夜深藍。”隨既想到什麼,我忽然笑得明媚起來。我這似乎是第一次,除了阿介之外,這樣心甘情願地默許他人喚我深藍。

離憂似乎是因爲我燦若星辰的笑而微微愣住,離憂,恩,他大概並不知道我爲何如此。

“咳咳……”畢竟是受了嚴重的傷,離憂開始輕輕咳嗽。我走到一旁的桌邊,爲他到了一杯水,遞給他。

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喝着水,我狡黠一笑,靠近他的耳邊。

用中文。

“天王蓋地虎?”

“咳咳咳咳……”原本就因爲我突然靠近的動作有些不自在名喚作離憂的的少年,聽了我的話之後更是一口水卡在喉嚨裡,嗆得難受。

吶,我知道這句暗號不是咱這個年代的。要不換一個?

“攻德無量?”

“咳咳咳咳……”可憐的孩子,臉憋得泛起紅暈,似乎受到了驚嚇。

不過,受到驚嚇就對了。

我挨着牀坐下,幫着他順了順氣,遞出一副瞭然的神色。即使,我們不同,但我們相似。

不用言語,一股彷彿熟悉千年的默契,我輕笑一聲,他輕嘆一語。我微微低頭,將臉埋入離憂尚單薄的肩膀,有淺淺的水滴從眼角滲出,沾溼了他身上還殘留着血腥氣息的單衣。

同是穿越而來,同是寂寞而又疏遠的張望,這樣的我們,其實只一眼便可認出對方不是麼?所以即使懷疑,即使知道你的危險,卻還是要救你。

而我不知道的是,一直以蜷縮着的姿勢睡在一旁的安,安靜地睜開眼。看着這兩個在他短暫生命中對他或溫柔或保護的人,他們相互依偎,似乎想從彼此的身上汲取溫暖。

靠在離憂的肩頭,那種淡淡的血腥味,讓我心中一澀。我知道一旁的安也是醒着的,便開口,“安?”

那個一直安靜無波的孩子輕輕應了一身,坐了起來。

我拉開與離憂的距離,擡頭看了看他的眼,是一望無邊的溫柔與感嘆。“離憂,你和安一起去洗洗吧”然後我扯了扯他還帶着血腥與有些破碎的衣服,笑了笑。

彷彿想到什麼,離憂看了看自己,然後牽着一旁的安,走進了浴室。

“衣服已經備好了,就放在浴室的衣架上。”看着那一大一小,我輕聲提醒。反倒是安轉過身來,對我笑了笑。

原本只是魂魄的安,本就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卻似乎是拼了命要護住離憂。即使只是一天,大概也是困難的,安也沒比離憂整潔多少。白色的衣服上有泥點,小小的臉上有傷痕。

可是即使我知道這兩個人必定是容顏俊美的,可是,剛剛看着他們從浴室裡走出,心中的搖晃還是不可忽略。

安一身淡雅,依舊是安靜無波地對我笑。而離憂,因爲水汽的緣故一張臉不再蒼白,有了一些血色。他慵懶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絕世容顏,眸波一轉,似笑非笑。

我心一窒,笑起來,“離憂,你是狐狸精轉世麼?”只可惜我是女的啊~這個妖孽受啊~

(作:無奈地擺擺手,咱們深藍還是自顧自地覺得離憂是受啊,人家離憂可沒說過哦~)

“呵呵,沒想到深藍還會煮粥,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他頭歪一歪,牽着安坐到我身旁。

我瞪他一眼,轉而溫柔地對安說,“姐姐煮的粥,有些人想吃還吃不到呢~”這個【有些人】是指銀。

清淡的稀粥,老少咸宜,我教阿介煮的方法,阿介教我怎麼煮的。

粥還有些燙,於是便和離憂閒聊起來。

“離憂啊~你是什麼時候穿的啊~看了北京奧運會不?”

“咳咳……”一下子氣場全無的離憂,咳嗽一陣,“沒有啊~”

可憐的娃~

“我也沒有哦,我好期待的,可是穿了。”我苦着一張臉。

可憐的倆娃~

“呵呵。”是離憂的悶笑聲。

忽然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本來就是相似的人,只幾句話,就會意。

想家了啊,遇到家鄉的人會更想家不是麼?

“姐姐?”看着我神色黯然,安扯扯我的衣角對我笑,“姐姐喝粥。”

“好。”我摸摸安的頭,聽話地安靜喝粥。一時默默無語。

喝完粥,大家都精神了。即使不願多想,但我還是知道離憂的危險,所以。

“安。離憂哥哥已經沒事了,我送安去屍魂界好麼?”昨日已經對安描述了屍魂界的種種,那個魂魄應歸之地。

安抿抿脣,看了看雖然還是蒼白着臉卻對着他笑得美好的離憂,又看了看一臉鄭重的我,點了點頭。

我從衣袖中拿出一條藍色的緞帶,柔軟而昂貴。輕輕地把緞帶綁在安的手上,親了親他的額頭,“到了屍魂界,安一定要記住,帶着他來找姐姐,姐姐在靜靈廷裡等你。”

終於,一直抿着脣的安笑起來,“好。”

我拔出身側的【紅蓮】,反手以刀柄摁上了安的額頭。

安,雖然屍魂界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跟在我們身邊的你此時更加危險。

安的身影消失,幻化成一隻黑色的地獄蝶,在我和離憂的身旁轉了兩圈,翩翩飛走。

我嘆了一口氣,閉了閉眼。

離憂彷彿沒有察覺我的無奈,轉身走到走到客廳桌旁的,用手摩擦着還是簇新的留聲機。“想不到,這裡還有這個,你會用麼?”

我走在他身後,聽到他的話,擡起頭來,搖搖頭。

他輕笑一聲,拿出一旁的黑色碟片,緩緩的音樂流轉出來。

吶,既然知道,還問我做什麼?我只會用幾十年以後的高科技。我瞪瞪了他,眼神咬牙切齒。

“會跳舞麼?”他一手攬上我的腰,神情似笑非笑。

我一愣,沒有推開他的手,“不會。”

“其實我也不會。”他聳聳肩,卻拉着我跳了起來。

這是不會跳啊~我暗暗吐槽。卻還是試着跟上他本就輕緩的腳步。

空氣中是悠揚婉轉的輕音樂,不知名的曲調,緩緩從留聲機裡瀉出,帶着一種寂寥而又惆悵的落寞。

氣氛靜得不像話,恍若風雨的前夕。

跟着離憂的步伐,我忽然覺得,這並不是跳舞,這樣的我們就像是相擁的情人。

即便是孱弱的少年,但他仍然比我高大。他低着頭看我,笑意滿眼,手攬住我的腰,彼此之間的距離是意味深長的曖昧。可我卻不覺得此中有qingse的意味。

“呵。”我低笑出聲,頭微微低着,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那種熟悉呢喃着說,“阿介,我這樣算不算是出軌呢?”然後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可笑,嘴角揚起了更大的弧度。

“深藍啊~你這樣都還可以想着別的男人,真是讓我很挫敗呢。”離憂感到我的情緒波動,低低的聲音繞入耳旁。

隨即,像是感受到什麼,我感覺到離憂的身體一僵,擁着我的手卻緊了緊。

“吱呀”門被輕輕推開,彷彿從未上鎖。

門剛好側對着我們,我轉過頭去。

入目是一身白色羽織的阿介,身後跟着仍舊跟着笑彎着眼的銀。可阿介的表情或是眼中都沒有我最熟悉的笑。反而是摟着我的離憂低低地笑出聲來,“呵呵,想不到藍染大人這次會親自來呢。”語氣中是我所不知的熟唸。

阿介沒有回話,也並不看我,只是深深地凝視着離憂。一瞬,從阿介的面無表情的臉上我讀出盛怒的殺意。

此時沉默無語,彼時空氣之間的音樂流轉,形成強烈的諷刺,就像最初離憂的眼神。

我手一僵,要推開離憂。即使我覺得沒什麼,可這樣的場合的確是不適合。我欲開口,“阿介,他只是……唔”隨即瞪大眼,看着突然在眼前放大的離憂的臉,感覺脣上一片冰涼柔軟,而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一時之間,疑惑,不解,難言。複雜的情緒在心中盪開來。

不是這樣的,離憂。

我想要推開他,卻被鉗制在他的懷裡,手不知什麼時候被摁住。我閉着眼,眼角泛着淚光,拉出些許苦澀的笑。

阿介,你會怎樣想呢?

離憂咬了咬我的脣,在我嘴邊緩緩說:“深藍,我可以帶你回家。”

我募得睜開眼,這才發現,我們身外是一圈堅固的結界,阿介與銀被阻隔在結界之外。即使是在結界裡,我還是感到阿介一路飆升的靈壓和他的怒氣。少許泄露情緒的阿介這一次,怒得張揚。

而我此時才覺,脣上輾轉到親吻依舊不帶qingse。

呼吸愈來愈輕,我感覺得到自己靈力流失的很快,身側的【紅蓮】低低地在悲鳴。離憂的吻,輕柔而淺,不會帶來窒息的疼痛。可以觸及到離憂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只是爭取最後的希望。究竟是用了多少力量纔可以開啓回家的門?離憂的我的,身上的力量漸失。

我與離憂的身影漸漸淡下去,似乎立刻就要飛散。

【紅蓮】在顫抖,在哭泣。我卻只感覺,隨着離憂那不帶qingse的吻,心中的熟悉與悲傷愈來愈強烈。眼前乍現的是,曾經心心念念,夢迴千般卻不曾的家,真正的家。

一個模糊的影子清晰起來,齊耳短髮的少女。這是十七年來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瞭解我的人。她常說:“深藍,你真是傻瓜,永遠那麼執拗。”

一個個模糊的影子清晰起來,溫柔看着我的媽媽,些許威嚴的父親,還有小我九歲稚嫩幼小的弟弟,他們說,“深藍,回家吧。”

淚再也止不住,我由無聲地流淚到嗚咽出聲。

是的。離憂。你沒有錯,我想回去。我想要回家。

只是,感到欲裂的結界。

阿介,你許麼?

作者有話要說:哎 現在是 7月9號 0:48 我都不知道這叫不叫日更啊~

還是這種只更半章的日更~

咳咳 昨天辛苦地爬格子爬到深夜,卻被說【太少了】,阿拉,我要死啦~

萬惡的日更!

不過,還是補完。再廢話一句,大家有沒有覺得劇情在發展捏?再再廢話一句,我只不過是打了個情色,結果就萬惡地變成了口,5555555頹敗地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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