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眼看向努力撐着眼皮,不讓淚水掉落的浮生,張了張嘴,想要安慰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原本壓抑的氛圍被他這哽咽又隱忍的控訴聲所打破。
“就這樣不明不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我還以爲——”潘浮生暗咬着後槽牙,垂首悶聲說道。
劉谷一聽見這話,沉痛地閉了閉眼,複雜道:“唉……爲師又何曾沒給你傳過信,可送了好幾份都猶如石沉大海一般毫無動靜。”
“後來我放不下心,便偷偷潛回後山看了一眼,卻發現,早已塵厚人空。”
“之後多方隱秘打聽,才知你自那夜在我失蹤後沒多久便也跟着出了山,從此失去了蹤影。”
“我暗自給你算了一卦知你安好無恙,又想着,這正是你在外歷練的好機會,便不多做想法和停留,回了山寨。”
“一直未曾露面也是恐殃及到宗門,幽冥宮那些人本就虎視眈眈,加上又知曉我與曹老前輩有過聯繫,這些年來一直在四處追捕我,好幾次還差點栽在他們手中。”
“有一次還跟上了山,幸而被我使了伎倆將他們給騙了出去,又在林中和山寨四周設下不少機關陷阱,之後更是鮮少出去。”
“陷阱?!什麼陷阱?”一旁的洋子微張着嘴,滿眼驚奇地插話道。
“是啊,我們一路上除了草高了點,路滑了點,林子裡黑乎乎外什麼也沒碰上啊。”浮生揉了揉微紅的雙眸跟着疑惑問道。
劉谷一鬱悶地挑了挑眉,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幾個小子——還真是幸運,明天恰好就是政/委那邊送東西的日子……”
“這不,今天晚飯前,我們剛把林子裡的機關給暫時撤掉,你們就進來了。”
三人一愣,感情我們三兒……正好掐着點兒進來的?如不是剛好,恐怕在那林子裡不被折騰死,也夠咱們喝一壺的了。
幾人無奈笑了好一會兒,浮生靜了幾秒,突然道:“那您,是因爲姜遇師傅的原因才守在的這個地方?”
劉谷一看了我一眼,深吸了口氣,娓娓道:“不錯,當年他用密信通知我在山下的老地方等他,可我在那裡足足等了三天三夜,他老人家也沒有現身。”
“我本想先回宗門再做打算,不料,竟碰上幽冥宮的人在附近搜尋着什麼東西?我怕被發現,便匆匆離開。”
“之後,我在寨中邊等邊試着找尋曹老前輩所說的秘物,也多次秘密外出探聽各路消息,更與他們的人對上過多次,可是始終沒再等來任何一封密信。”
“根據我這幾年探聽到的各路消息,我懷疑,曹老前輩他……很有可能遭到了幽冥宮的暗算,要麼,被他們帶走了,要麼——”
劉谷一話語一頓,眼裡的目光不言而喻,沒有說完最後一句,可我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曹師傅不僅僅是袁媛在這世上僅留下來的唯一親人,更是傳授我術法、功法的師傅,按照輩分,我該叫聲爺爺都不爲過。
現在他老人家下落不明,我又怎麼能夠安心?
幽冥宮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帶走曹師傅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總不能只爲了得到破爛筆記,然後奈何不了他老人家,繼而才找上的我?
甩甩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思緒,我重重地呼了口氣,壓下心中疑慮,試問:“前輩,您可知這幽冥宮的來歷和目的?”
“我實在想不通,他們爲何要這麼做,目的又是什麼?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對人出手吧?”
“沒有人,會突然的對另一個人動手,除非在一開始就別有目的,還有,您和曹師傅究竟都在這山寨中找的什麼?爲什麼要找?”洋子摸了摸土陶碗的缺口,表情凝重接話道。
劉谷一望着眼前這兩個稚氣還未完全褪去的年青人,只眯眼盯着桌上的煤油燈靜靜出神。
過了會兒,這才搖頭輕啓:“東西……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只說是很厲害的秘物。”
“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此處試着找尋,甚至與這寨中所有人交好多年,向他們打聽是否有無記載和傳聞,可他們勻說不知道。”
“苦無門路下,我唯有暫時放棄,卻也不敢頻繁出入,幽冥宮的支點太多,我怕會牽扯到寨中這些樸實無辜的人。”
“這兩三年,我乾脆就沒再出去,又加多了不少機關暗器,對他們說是防守山上那些野獸的,再者,還能捕到不少獵物給他們添餐。”
說完,沉默了許久,才又道:“而要說到這幽冥宮,就此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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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幽冥宮,可還真是淵遠流長,至少得追溯至戰國時代。
幽冥宮起初並不叫這個名字,只是後來經過一場大戰後重組起來才改成了現在這個名字。
它原本是一處坐落在一隱蔽山谷中,破敗不已的無人村改建而成的山莊,後又在莊裡莊外乃至整個山谷,都栽種了許多桃樹,形成桃林,將整個山莊隱藏了起來。
當時各國國勢勻是動盪不安,每個人爲了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地位,都紛紛執起刀劍發動戰爭,而國內則洶潮暗涌,勾心鬥角,導致許多無辜的人是不得安寧,整日憂心忡忡。
在那個戰亂的年代,多的是隨處可見的戰爭與掠奪爲生的流浪劫匪。
位高權重的君王不是時刻研究打仗,便是高坐龍椅安穩無恙,又整日奢靡後宮,至朝政與百姓於不顧。
弄得朝野上下皆是烏煙瘴氣,內憂外患,所及之處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而這山莊是魯國這種小國幾處少有的寧靜之地,裡邊多是因爲戰亂所失去丈夫和家人的寡婦、棄兒、也有不少家破人亡以乞討爲生的殘疾人與婦孺。
掌管莊裡的,是一個整日戴着斗笠,蒙着面紗的女人——娑落。
據說,這山莊便是由她改建而成的。
娑落原名:樊離雙。本是一大家族的二小姐,生的那叫一個膚白貌美,不嬌而媚。
自小聰穎,且經營頭腦過人,並得其父喜愛,雖爲妾室所生,卻與嫡女樊離姝地位無二。
可惜天妒紅顏,就在樊離雙準備嫁與心愛之人時,大姐樊離姝因過度妒忌,在其洗澡水裡投入至毒至陰之物,導致樊離雙全身上下的皮膚長出成條成條的紅色肉痕,將從小伺候在她身邊的近身丫頭都給嚇昏了過去。
樊離雙看着鏡中自己丑陋不堪的面容,痛苦難當,自覺再配不上那高尚、儒雅之人,更是愧對父親對她的期望。
絕望之下,她匆匆留下一方遺書,趁着夜裡衆人已然歇下,悄悄從後門跑了出去,投了河自盡。
未想,被一神秘人救下,那人聲稱可以助她恢復以往容貌,且更加明豔動人,並能夠讓她保持青春永駐,前提是,她必須得繼承神秘人的衣鉢,從此拜入他門下。
也許是看到了一絲希望,亦或是不想在面對那些人和事,樊離雙並沒有過多猶豫便跟着那神秘人一起離開,自此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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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名爲“天上人間”的世外之地。
傳說那地方與世隔絕,常年四季如春,百花齊放,綠意盎然,是個難得的隱世之所,更說那莊裡有不下百名女子,個個美豔動人。
亦或是說那地方埋有龍脈和寶藏,如果誰能夠找到,便可一統天下等等說法。
在這衆說紛紜之下,真真假假的誰也不清楚,但仍然有許多人在爭相尋找,只爲能夠一睹美人芳容,更想得到那傳說中的秘寶。
也是,誰人不想得到權利和地位?
江山、美人、財寶——可沒有人會不喜歡,從古至今,這,可是每個男人一生都想追求的目標。
不過,這“天上人間”的美麗傳聞是愈發的多了,但也越來越神秘,加上從來都沒有被人找到過,縹緲的令人懷疑這世上當真有這麼美好的地方?
可正是這樣讓人無法確定的事情才愈加的吸引人,如此仙境如果被人隨意找到,那豈不是沒了它神秘的價值?就算最後是假的,那也得看看它怎麼假不是?
這之中,也包括當時在位的魯國君主——姬將,他也想得到那傳說秘寶,於是派遣了自己培養的暗衛隊外出找尋過很長一段時間,未果,並且一個都沒有回來,生死不知。
這就更讓人好奇了,那些暗衛怎麼說也是保護國主的,功夫自然不會太差,可卻弄得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在之後,姬將被季恆子攻打外出逃亡到衛國、鄒國和越國,在回國後不久便去世,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在這之前,季恆子曾從齊國帶回來過一隊妖豔女子,爲首者是一個叫娑落的女子。
娑落,聽從了神秘人的命令特意接近的季恆子,相助季恆子奪位,可惜被孔子出手阻攔,最終導致計劃失敗。
雖未成功,但三恆勢力日漸龐大,魯國傳位幾代還是沒能扳倒。
待到姬讎(魯頃公)這一代,在魯頃公24年,魯國被楚考烈王攻打併滅亡,魯頃公逃亡到國外的一個小邑,成爲普通百姓,魯國的宗廟從此斷了祭祀,魯頃公最後也死在柯邑。
而當初由娑落帶領的那一隊人,也跟着人間蒸發,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至於,關乎‘天上人間’的美麗傳聞則更加神秘且令人嚮往,最後又被傳說:只要找到這個地方並在裡邊生活,就會得到永生。
……
待到大秦統一六國之後,秦皇嬴政在晚年期間聽信了民間謠傳,就派人四處打聽真僞,,於是多方派遣人手到處尋找那不死神藥用以鞏固帝位,好讓自己能夠繼續統稱天下。
後來,自然是沒有找到的,直到死,秦皇也沒能如願。
當然,並不是只有秦皇找尋,千百年來,許許多多的人都堅信真的有這麼一個傳聞,特別是位高權重者,更是迫切的想要得到。
直到二百來年前,這天上人間被一老道識破,集結玄術界各個掌門、高手聯合基本摧毀,幕後掌教鬼麒麟重傷棄堡出逃,隨後銷聲匿跡,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直到五十多年前才又以‘幽冥宮’的別名橫空出世,而且一出手就傷了好幾位大人物,做的事情不僅殘暴還很損陰德。
所以不只是玄術界的人在尋找,國家的人也在找尋他們的蹤跡,可惜藏的太深,一直都沒被發現罷了。
就算抓到三兩個零散的爪牙,不是服毒自盡就是莫名其妙死去。
近些年,他們又開始頻繁出現動作,似乎在籌集着什麼陰謀,可只要他們不主動現身,基本誰也找不到他們人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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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這幽冥宮的陰謀性很大,只是不知他們準備想要做什麼……”我聽完喃喃自語道。
劉谷一輕嘆:“所以,這個纔是最讓人頭疼的點,敵在暗,我在明,處於被動的一直是咱們這邊。”又眉頭深鎖擔憂道:“因爲你根本不知道,他們下一步的動機是什麼,目標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