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外貿生意多年,計廠長早就學了英文,不然與外商交流實在艱難。
不止是他,汪瀟也學了。
李大和學……而半道崩殂,後來還是趙會計這個老高三擔起了大任。
他們仨的學習待遇相當高——小班授課,隨時答疑。
只是老師年紀有些小,還需要他們用牛肉乾和大白兔交學費。
是的,他們的老師是牛娃。
牛娃的英語大部分是跟着收音機學的,小部分是跟林念禾學的,教他們一些日常交流用語綽綽有餘。
但計廠長還是覺得自己不會,至少在這一刻,他不會。
布朗在那邊叭叭罵街,計廠長喝着茶看着報,感覺他要歇菜了就再來一遍sorry。
因爲他這翻來覆去的一句話,布朗浪費了更多的唾沫。
計廠長很善良地等他罵夠了才掛斷電話,然後極其不厚道地狂笑出聲。
他一邊笑一邊撥通88號院的電話,聽到那熟悉的“您好”後直接朝林念禾說:“小林啊,布朗終於反應過來了,剛打電話罵了半個小時呢!”
他可太喜歡這種在背後暗戳戳搞事,等到水落石出對方纔後知後覺的感覺了!
林念禾很期待地問:“那您有沒有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他?”
計廠長直搖頭:“沒一句好話,告訴他幹啥?再讓他打電話罵你一遍?”
“我罵他啊!”林念禾揪着頭髮說,“最近研究壓力好大,實驗失敗二十八次了,這麼難得的免費沙包送上門,不趁機發泄一下情緒我心裡難受啊!”
計廠長:“……”
他、他……
看,他們家小林多厲害,跟老外用英語罵街還有自信能取勝。
林念禾調整了下情緒,讓自己從實驗室的失敗中暫時抽離,問道:“第二批貨您給我發了嗎?”
“明天中午能出港,”計廠長說,“上午那會兒小強剛給我打完電話,說沒問題。”
“那就好,您給我行個方便,我那邊千萬不能斷貨。”
“知道,放心吧!”
由於口紅廠房依舊在建設中,所以在北美的十六家店裡,目前的主要銷售貨物依舊是頭花。
林念禾去年就與計廠長以外貿價格定下了千萬枚頭花,沒錢,刷臉賒賬,到貨後一個月付貨款。
計廠長說,沒有林念禾就沒有今天的紡織廠,自家孩子賒個賬算啥事,連定金都沒要,紡織廠墊付了成本。
這也就是林念禾了,換作別人,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刷個臉就能賒到這麼大量級的貨。
林念禾敢賒賬,自然是有信心的——
北美的市場已經被布朗打開了,他這些年真的沒有划水摸魚,盡心盡力把蘭牌頭花推廣出去。
當然,他這麼做可不是爲了紡織廠,他是爲了自己賺錢。
他也的確沒少賺,尤其是最近兩年,他靠着開在南美的加工廠賺得盆滿鉢滿……不過在最近的與同行瘋狂壓價競爭中又賠了進去。
林念禾忍了布朗這麼多年,終於一把薅下了他的果實——這已經不是摘桃子了,她是把整棵桃樹都連根挖走種到了自家院子裡。
而布朗嘛……
他現在得罪的大佬千金幾乎涉及到每個行業,想東山再起恐怕只能換個星球了。
林念禾不知道他以後會做什麼,也懶得管他。
她只知道,在北美十六家店開業後的一星期,沈聞煙便把欠紡織廠的貨款全額還清了。
“嘿嘿,計叔,驚不驚喜?”
林念禾又一次打通了計廠長的電話,笑聲從京城傳到蘭縣。
“驚喜,太驚喜了。”
計廠長也很開心啊!
以前,布朗每年只在紡織廠這邊拿十幾萬枚頭花,如今呢?林念禾要千萬枚。翻了一百倍啊。
如今的紡織廠早就沒有生產力不足的問題了,一方面有分廠,另一方面,他們在全省招工。
蘭縣早已不是曾經的蘭縣,紡織廠的待遇全省聞名,省城的待業青年都樂意來這兒工作。
只要林念禾能賣,計廠長就敢保證貨品穩定供應。
這對他們來說是雙贏。
“計叔,下半年我要的貨可能更多,您這邊得提前準備啦。”林念禾笑着說,“暑假我回去挑款。”
“沒問題!叔能不能回到老大哥的位置上就看你了!”
自打被打火機廠從老大哥的位置上踹下去後,計廠長就很憂傷。
以前紡織廠纔是蘭縣的納稅大戶,家鄉建設全靠他。
回望他們的第一年,頂配班底出動賣出一千多萬,那時的他們差點兒樂死,做夢都在抹眼淚。
可打火機廠呢?一個產品在第一年就賣出了一個億,這還是受限於生產力,不然還得多。
計廠長這段時間總能夢到李大和把他從凳子上一腳踹下去,然後囂張地叉着腰嘎嘎樂。
他這一年來是既替老兄弟高興又自己鬱悶,糟心得不行。
“呃……我努力、我努力……”
林念禾還真的不敢保證什麼。
畢竟在以後,華夏的一次性打火機每年創匯金額就能達到五、六十億。
它真的只是看着不起眼而已,實際大有可爲。
想打過它,那蘭牌的影響力必須擴大擴大再擴大,只靠頭花有些困難。
一張藍圖早就在林念禾的心中鋪就,如今正一點一點勾勒出色彩。
電話那頭,計廠長說:“小林,加油好好幹!等叔退了這個廠長就是你!”
林念禾:“……?”
她這是突然就變成太子了嘛?
林太子與計廠長密謀了一會兒後才掛斷電話,她重新洗了手回到實驗室,看到試管裡的詭異顏色後剛飄起來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做實驗好難,真的好難。
她默默關上門,打算逃避一會兒現實。
“風鈴!”
風鈴這一年被養得極好,作爲全京城乃至全國唯一一隻打過全部疫苗並定期驅蟲的犬,它的身體相當好,皮毛油亮,眼睛炯炯有神。
它搖晃着尾巴跑過來,乖巧坐在林念禾對面。
林念禾彎下腰,抱住狗子的大腦袋瓜擼了十分鐘。
風鈴:“……”
擼完狗,林念禾給了它一根磨牙棒,然後又回到實驗室。
當晚,十點半。
“成了成了!”
“成功啦!”
“哈哈哈哈哈哈……”
88號院裡,算賬的王淑梅和寫稿的溫嵐同時停下筆,對視一眼後長嘆口氣。
有些時候,她們真的挺想報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