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到我懷中來
“大膽,我們裴家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一個小輩來質問,還有沒有規矩了!”
枯蝶一段話,衝撞了所有人的神經,因爲這個問題沒有答案,沒有人能回答清楚,裴老夫人更是覺得,枯蝶這分明是針對自己的,畢竟這些年來,府中的中饋是由她來主持的,枯蝶這一段話分明是說她沒有管好這個家。
“就是,還賭咒發誓的幹什麼,有本事現在就讓涵哥兒的病好起來嗎?”裴六夫人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在旁邊煽風點火。
“媳婦,蝶兒說的也沒錯,我們裴家,特別是長房,還有涵兒這孩子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是太不正常了,但並不意味着,我就不會追究,你們在座的最好記住,如果你們也參與這些骯髒的事情,那麼,到時就不要怪老祖宗我不講情面,一律家法侍候,蝶兒,告訴她們,裴氏家訓第三大條第六小條是什麼?”
裴老祖宗目光銳利的掃了裴六夫人一眼,眼神中明顯帶了些許警告,口中的話卻是對裴老夫人說的,可不管怎樣,女眷們都很清楚地發現就算枯蝶剛纔說了那麼一大段大不敬的話,裴老祖宗明顯還是站在枯蝶這一邊的。
“回老祖宗的話,裴氏家訓第三大條第六小條,凡是裴氏族人有陷害同族至親者,杖斃!”枯蝶一字一句地將這家訓背了出來,特別是提到‘杖斃’兩個字時,她略微擡高了聲音。裴氏家訓裡面自然有許多關於犯錯懲罰的規定,但這一條是最爲嚴格的,因爲杖斃並不是私下進行的,而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執行此刑,杖斃之後,自然也不能進入祖墳,靈牌也不能進入祠堂,享受祖先的供奉。
這邊主子們的心思各異,那邊查找東西的兩個丫鬟動作並沒有慢下來,屋子轉眼之間被翻的亂七八糟櫃子裡,牀上,被褥裡,包括牀底下,都有人鑽進去看了,最後,終於有人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又被枯蝶掛回去的那件不曾完成的‘晴雲紗’衣裙上。
因爲這件衣裙的布料實在很稀少,就算是裴府的丫鬟們見的也不過那麼一兩個,更何況,它就那麼大喇喇地掛在那裡,讓人想忽視也難。
這時,枯蝶注意到三姑奶奶的臉色有些蒼白,目光也有些躲閃,像今日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三姑奶奶竟然沒有開口擠兌上她一聲,這一點實在太不符合她的個性了。
兩個丫鬟圍着那衣裙轉了轉,又提起那衣裙抖了抖,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這時,枯蝶突然出聲:“慢,將那件衣裙拿過來。”她突然出聲,挑揀東西的丫鬟聞言,停住手問道:“大少奶奶,您說的是這件嗎?”她用手提起那件‘晴雲紗’的裙子。
“正是。”因爲枯蝶想起張氏身邊的丫鬟說,這幾日,張氏一直在做這件裙子,根本沒有心思幹其他的事情。現在找不到發病的根源,而她的眼睛每次掠過那件衣裙時,總覺的它明晃晃地在哪裡,好像要告訴自己一些什麼,尤其是三姑奶奶的神色,讓她的疑心更加大了起來。難道這布料真的有問題?
那丫鬟將手中的衣裙提了過來,枯蝶卻沒有伸手去接,“扔在地上吧!”
“大侄媳,這件裙子有什麼不對嗎?”裴五夫人開口了,因爲她想到那日自己的庶女裴九姑娘從枯蝶這裡回去的時候,手中也抱着一些這種布料,還對她說,這是從大嫂那裡得的,用來孝敬母親的,她覺得那布料確實是好東西,就打算給裴十二留作嫁妝的。難道這布料有什麼不對?
“回五嬸孃的話,據侍候張氏的丫鬟說,這張氏在發病前,除了做這件裙子之外,並無其它異常,那麼,這病就來的太奇怪了,這布料是三姑媽前幾日派兩個媳婦子送到我這裡來的,
但當時,張氏,王氏,還有九妹妹都在,我就將這布料分給了三人,現在張氏在做這件衣裙的時候,發了怪病,所以,侄媳想問一問三姑媽,請問這種珍貴的料子您是從哪裡來的?”
枯蝶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三姑奶奶,衆人都知她向來是個吝嗇的,此次卻如此大方,更何況,前段日子,她是怎麼對待這新進門的侄媳的,大家都是有眼睛再看的,這麼珍貴的布料她怎麼捨得送人?這確實太不符合常情了!
“侄媳這是什麼意思?我送你布料是爲了表達前些日子說錯話的歉意,難道也送錯了不成?”
三姑奶奶看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些急了。雖然這布料確實有些來歷不明,但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害長房嫡孫呀!將來,她還指望着裴奕涵他們幫她撐腰呢?畢竟,她也是屬於長房的女兒。
“三姑媽,侄媳並沒說您的心意錯了,侄媳也很感激您送東西給我,但現在只是想知道這布料是哪裡來的?還請您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枯蝶的語氣也放柔了,但是卻一點都不迴避自己先前的問題。
“說吧,老祖宗我也想知道,一向作爲貢品的‘晴雲紗’怎麼到了你的手中,還被你拿來送人?”
裴老祖宗原本並沒有留意這件衣裙,她老人家一輩子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怎會把一件衣裙放在眼裡,可當枯蝶讓那丫鬟將衣裙拿過來時,她才留意到這布料通常是作爲貢品進貢的,宮裡的娘娘有時也會賞賜一些大臣的眷屬一些,但以三姑奶奶的性子,絕不會將這麼珍貴的東西送人。
而這個重孫媳婦更是離譜,竟然隨手就將這東西送了兩個通房。如果這東西真的有害的話,那對方害的絕對不是一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張氏,而是元哥兒跟重孫媳婦,所以,在這個時候,她非要三姑奶奶將這布料的來歷交代清楚?
“我——這——這——是別人送的。”三姑奶奶看了裴老祖宗的神色,當下心裡更慌了,當日那人只說想跟裴府的長房攀上關係,託她將這一些布料送給大少奶奶,爲了酬謝她,另外給她一萬兩銀子。
她覺得這布料雖然漂亮,也沒一萬兩銀子實惠,更何況做的是順水人情,哪裡有不樂意的,當下也沒有多想,就找了名頭,派人將布料送到了大少奶奶的手中。
更何況當時,那人也惟恐她貪污掉這些布料,親自等着將布料送走了才離開,最詭異的是,這幾日,那人也沒有再找上自己,說跟長房有關的事情,她就沒把這件事放到心裡去。
直到今早說長房出了事,她的眼皮不由地跳了跳,心中一直惶惶的,總是不踏實,不會是這布料真的有問題吧?想到這裡,三姑奶奶越發的坐立不安起來。
“什麼人送給你的?說清楚?”裴大夫人皺了皺眉頭開口道,這三姑奶奶畢竟是自己的庶女,出了什麼事情,都是自己教導不力的緣故,偏偏這天生是個蠢貨,平日沒做成幾件好事,蠢事倒是做了一大堆。每次還要連累她幫着收拾爛攤子。果然是跟了她那下賤孃的性子。貪財好利。
“是江南的一個布商。”事情到了現在,三姑奶奶那裡還敢隱瞞,就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這一說,她才發現自己真的可能是做錯了事,因爲,她竟然忘了對方到底是哪一家的?主子是誰?
“江南哪家的布商?”
“這——女兒也不是很清楚。當時忘記問。”三姑奶奶當時早被那一萬兩銀子迷了眼,那裡還能想到其他的。
“你這個糊塗,真是混賬,既然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清楚,怎麼敢要對方的東西,真是,還不給我跪下!”
裴老夫人一聽,氣的差點沒有背過氣去,早知這是個蠢貨,沒想到,一兩日不留意,就又幹了蠢事,如今,她只希望,這布料真的沒問題,否則,老祖宗這次一定不會饒過這個蠢貨的,連帶她的臉上也無光。
三姑奶奶又一次當着衆人的面跪下了,但口中還是辯解道:“也許,這布料是沒有問題的。”
“這布料是怎麼送到府裡來的。”裴老祖宗此時也是面色青黑,但她還是忍住了沒有發火,只是想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回老祖宗的話,是三房二門上的林婆子送進來的。”這個問題三姑奶奶倒是回答的挺快。
“三姑奶奶,您可別胡說。”裴三夫人一聽,就像壁虎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樣,當下出聲道,怎麼又牽扯到她們三房了,她可什麼事情也沒做。三姑奶奶可不能把他們三房給連累了!
“老三媳婦,閉嘴,來人,將三房二門上的林婆子給我綁到這裡來。”裴老祖宗大聲喝道。
馬上有幾個粗壯的婆子領了差事去辦了。
房內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枯蝶在旁邊看着事情一步步發展,看到三姑奶奶癱在地上的樣子,心中雖恨的要死,但又覺得三姑奶奶這樣的人,性格決定她的命運,天生就是這麼一個不靠譜讓人討厭的人,就算現在過去踢她一腳,也沒什麼意思,關鍵是那個藏在幕後的人,能想到如此毒招的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想辦法弄清楚這布料有沒有問題,突然,她想到了一個法子,如果說這布料是有病毒的,而且這種病毒明顯對人的血液能起到刺激作用,就說明這病毒是能溶於水的。只有溶於水踩你呢個發揮作用。
“老祖宗,祖母,孫媳想到了一個法子,也許可以試試這布料到底有沒有問題。”其實,她比任何人都迫切,她需要找出裴奕涵病發的來源,看能否使用現代學過的一些藥物知識幫他治病,這些太醫的本事她已經看到了,想讓他們找出一個有效的方子來,看來並不容易。
“那就試試吧!”不知這布料有沒有問題,就無法給三姑奶奶一個合理的懲罰。
“綠裳,找一個乾淨的木盆來,然後盛一些水,將這衣裙還有剩下的布料全丟到水裡面,浸泡半刻鐘,用木棍多攪拌幾下,然後將這水擠壓出來,再去找一隻小狗來,將這水盛給小狗喝。注意,千萬不要讓這水沾到你們的衣服上,或者肌膚上。”
“是,大少奶奶。”幾人大概明白了枯蝶的意思。
這時,前去抓林婆子的幾個婆子回來了,卻兩手空空,並沒有帶人回來,身後還跟着裴府的大總管。
“回老祖宗的話,那林婆子前日一早就辭工了,說年紀大了,要回鄉下老家去。已經走了兩日了。”總管上前回話道。
“回老家了,這還真湊巧!”現在,這布料還沒試,衆人已經明白這布料是一定有問題的,不然,這林婆子跑什麼,世上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嗎?
“找,給我找,就算把地給我翻起來,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找到了,先把雙腿給我打折了再送來審問。”裴老祖宗明顯氣的不輕,這下面的人越來越放肆了,竟然都禍害起主子來了,長此以往,這府中還有安全的地嗎,是不是連她老婆子也有人想害?
“老祖宗別生氣了,這林婆子只不過是一個老婆子,哪裡來的如此珍貴的布料,也不過時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可別因這些人氣着了。”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裴九少奶奶道。
枯蝶特意多看了她兩眼,因爲這位少奶奶同樣不是‘七姓’出身,但她孃家的權勢要比葉家大上許多。
“你們回頭都查查自己院子的人,那些有問題的早點給我收拾了,打發了,要是再出了問題,你們也脫不了干係。”裴老祖宗想了想,這下人一個個不成材,還是主子沒有管教好,當下也順便敲打敲打其他人,別以爲她老了,看不到她們私下裡搞的小動作,平日,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代表她會一直縱容下去,這次,元哥兒的事情,如果是府中人乾的,她決不輕饒。
其實,裴府的主子多,下人更是多,要都能約束好,那才見鬼呢?這些女眷們心中都有些不服,可這話也不能當着裴老祖宗的面說出去。
“對了,五嬸孃,正好您在,侄媳還有事請教您。”枯蝶突然想到了關於紅裳殺人事件,裴五夫人房中的那個豆兒,也虧剛纔裴老祖宗說了那樣的話,要是放在平常,她還真不好直接質問裴五夫人,不過現在也算機會難求。
“何事?”裴五夫人聞言,心中一跳,不知這火怎麼又燒到了她的身上。
“請問五嬸孃房中可有一個叫豆兒的丫鬟。”
“豆兒,是有這麼一個丫鬟。”裴五夫人想了想,這個豆兒她還是有點印象的,只是最近兩日好像不曾見到她,難道這豆兒也出了什麼事情不成?
“那就請大總管將五夫人房中那個豆兒帶到這裡來,侄媳有事情要問她。”
“回大少奶奶的話,如果是五夫人房中的那個豆兒的話,她五日前就交了贖身銀子離開府上了。”
裴府大總管今年六十多歲了,雖然年紀大了,但他從小就是在這裴府長大的,父親曾是老一輩的管事。到了他的手裡,因爲記憶力超羣,見過一面的人往往都能叫出名字來,特意被裴老國公提拔做了總管。
所以,府中的下人雖然多,但只要他有印象的,都不會忘記,這豆兒雖是個小丫鬟,但因爲她贖身的銀子是府中的官銀,所以,他印象深刻。
所謂裴府的官銀,就是在銀子下面有個裴字的,因爲裴五老爺五房這一房基本沒有人做官,卻主要料理着裴府的各項生意,其中就有裴家的錢莊,這錢莊的銀子下面就有這個標記。
“那豆兒到底做了何事?”裴五夫人聽到豆兒離開了,鬆了一口氣,但又有些好奇到底怎麼回事。再說,就算她不問,裴老祖宗,裴老夫人不會不問的。
“回五嬸孃的話,前幾日,我房中的趙媽媽被人殺死在家中的事情,您應該聽說過吧。”
“是聽說了一些,可這跟豆兒有什麼關係?”
“我身邊的丫頭紅裳去看過趙媽媽,因此被懷疑爲兇手,官差還在現場發現了一根珠釵,這根珠釵據說是紅裳的,越發坐實了她的罪名,但紅裳卻否認當日曾戴過這支珠釵。
侄媳爲了查明真相,特意將紅裳出事前夕,進過她屋子的丫鬟排查了一遍,後來,終於找出了拿走珠釵的小丫鬟,她承認是您房中的這個豆兒威逼她乾的,事情的原委就是這樣。”
枯蝶在敘述的過程中一直留意裴五夫人的臉色,卻見她臉色變了變,但卻沒有驚慌。所以,實在摸不準這位裴五夫人跟趙媽媽有沒有關係?
“這,這官府既然說是紅裳姑娘殺的,還說是——”裴五夫人心中一團亂麻,她是真的跟趙媽媽的死沒有關係,自然更不會派豆兒去偷紅裳的珠釵嫁禍給紅裳。但如果老祖宗聽了這丫頭的話,是不是會懷疑跟她有關?
“五嬸孃,您應該知道紅裳原本並不是我身邊的人,是我進門的時候老祖宗給我的,既然是老祖宗調教出來的人,我想她絕不會去做殺人的勾當,更何況,也沒有殺人的理由,你也別說是我這個主子派她去殺人的,那同樣不成立。
趙媽媽是個下人,要是我這個主子想處理她,多的是辦法,完全不必採用如此大張旗鼓的法子,您說呢?”枯蝶打斷了裴五夫人的話。並毫不客氣地指出紅裳是裴老祖宗的人,五夫人懷疑紅裳殺人,分明就是說老祖宗調教無方。
“我就說紅裳那丫頭看着是個好的,果不其然,這裡面另有隱情,只是豆兒那丫頭的所作所爲我實在不是很明瞭。就算是我房中的人,誰知道心思就向着誰呢!嬸子調教無方,是該向你賠禮的。”裴五夫人一聽枯蝶這話頭不對,馬上轉了話語。
“賠禮倒不必,這事情畢竟不是五嬸孃做的,不過您剛纔這話說的不錯,就像我這院子,除了幾個親近的丫鬟之外,還不知道心思都向着誰呢?要不然,這事情怎麼一件接着一件出,就連紅裳是個可用的,也出了那樣的事情。”
本來,她還和裴奕涵商量,打算想幾個法子先將紅裳脫罪,沒想到裴奕涵這一病,紅裳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了,現在幸虧還有綠裳,當初她沒有處置綠裳,確實是做對了的。
“我還是那句話,以後你們都約束好自己院子裡的人,如果是那個院子的犯了大錯,你們就去祠堂罰跪三日。”
此時,綠裳已經和幾個婆子將那布料裡的水擠了出來,幾個丫鬟都小心翼翼,惟恐沾到這水,總管早就派人找到了一隻毛茸茸的小狗,雪白的身子,看起來明顯是個寵物狗,不知從那個院裡抱來的。
這麼一隻小狗卻栓了幾條繩子,其中還有兩條鐵鏈,那小狗卻不知自己的小命走到了盡頭,來回看着衆人,也不懼怕,也沒有開口汪汪叫上幾聲。
小狗走到那盆子前,嗅了嗅,開始怎麼也不願將頭低下去喝水,最後終於經受不住誘惑,將舌頭伸到水中舔了舔,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這隻小狗身上。
這隻狗是特意在很燥熱的地方關了一陣,已經很渴了,現在有水了,就將這盆內的水喝了下去。
因爲就算這水有問題,但病毒感染需要一個過程,並不像砒霜之類的劇毒,服完之後,就立竿見影。
那牽狗來的人將這狗的繩子鎖在一棵大樹上,不準任何人接近,當然,現在在場的人也沒有那個心思敢接近吧。
這時,已經摺騰到了下午時分,裴老夫人早吩咐人去準備飯菜了,總不能爲了一個人的病,讓大家集體絕食吧,三姑奶奶還是在那裡跪着,裴老祖宗沒有讓她起身,她只好在衆目睽睽之下滿臉羞慚地跪着,然後大家就在東廂的另一間房子簡單地用了飯菜。
吃過了飯,又過去看了看裴奕涵,裴奕涵第一陣發作已經過去,現在用了藥,又沉沉睡了。幾個太醫開始挪到外邊,商量藥方,但這病因沒有找到,再加上這些太醫每個人擅長的都不同,當下就爭吵起來。
裴老祖宗和裴老夫人不想聽幾個太醫爭吵,越吵心越煩,就重新回到了院子裡,這時,那隻小狗突然就發起瘋來,嘶吼起來,還掙扎不休,那麼一隻小小的狗,帶動起來的力量竟然將這棵直徑將近一尺的大樹搖的東倒西歪,衆人一陣色變,都把目光齊齊地看向了三姑奶奶。
這意思已經不言而喻,那張氏的病因確實是因爲她送來的這些布料,這布料的確有問題,裴五夫人當下就決定回去馬上將那些布料都燒掉,這可是害人的。如果張氏這次不發瘋,那麼,改日發瘋的恐怕就變成了自己的女兒。
“蝴蝶姨,這小狗是不是變成裴叔叔了?”唐少恨小盆友不願意跟皇帝回宮,今個也沒有再胡鬧,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尤其擅長察言觀色,見衆人神色都不太好,裴奕涵又變成了那樣,所以,就不吵不鬧,一直跟在枯蝶身旁。他不說話的時候,衆人也無心關注他,畢竟不過纔是三歲多的孩子。
“小狗是小狗,裴叔叔是裴叔叔,只不過他們都病了。等我們找到藥方就可以把他們的怪病治好了。”
“這些太醫太無能,如果將給美麗娘治病的那個老爺爺請來就好了,可惜,太遠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請動的,不知裴叔叔能不能等。”唐少恨小盆友自言自語道。
“小王爺過來,告訴老身,給王妃治病的是哪位大夫?”
“是,燕爺爺,可是雁爺爺住的地方很遠,一兩天根本到不了京城。不過用飛的也許可以。”片刻後,唐少恨小盆友又偏着頭加了這麼一句。
裴老祖宗剛燃起的希望又破滅了,將所有的失望都加諸到了罪魁禍首三姑奶奶身上。
“去收拾東西吧,帶着你的兒女還有下人,在我有生之年,不準踏進裴家一步。裴家不再有你這位姑奶奶了!”裴老祖宗的語氣很平靜,面無表情地道。
她的孫女並不少,也有幾個好的,但她不能再容忍三姑奶奶這樣的人留在府中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哪一天她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也許,有人認爲對三姑奶奶的懲罰是有些輕了,可就當時的社會條件來說,一個世家之女如果不準再跨進孃家大門一步,就意味着她永遠被放逐了,從此,她出身的家族將不再是她的依靠,她也將被整個族人所唾棄,這樣的精神折磨,要比肉體折磨更加痛苦。
“老祖宗,我錯了,求您饒過這一會吧,看在您的重外孫面上饒過我這一會吧。”三姑奶奶聞言,跪倒在地,抱着裴老祖宗的腿哀求道。她還不是爲了自己的孩子嗎?如果她被趕出了裴家,夫家自然也是指望不上的,兒子的將來怎麼辦?女兒又如何能找到好的婆家?
所以,就算現在老祖宗打她個半死,她也不願離開裴家。
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三姑奶奶這樣的人現在給枯蝶的感覺就是這樣。查明瞭病因,她整個人反而鬆懈了下來,現在就是打殺了三姑奶奶也無濟於事。她要好好想想怎麼治好裴奕涵的病。
“大少奶奶,求您幫我求求情,求求情。”裴老祖宗面對她的哭訴無動於衷,裴老夫人雖是她的嫡母,但向來不喜歡她,其他幾位夫人,這時能躲多遠就躲多遠,那會開口爲她求情。
“七弟妹,求你幫我求求情。”裴七夫人一向是個不愛說話的,加上裴七老爺早死,所以,在府中一向很少有她的聲音。
“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裴七夫人嘆息一聲,但也只是嘆息一聲,就算是她,也不會爲三姑奶奶求情。
更何況,她素日也不喜歡這個三姑奶奶。
那隻小狗的命運當然是悲慘的,一隻發瘋的狗還能有什麼用,放開也只能傷人,所以,府中的侍衛就當着各房夫人的面,用箭將那隻小狗射死了。
在這府內,人命就是卑賤的,更何況一隻狗。
裴老祖宗畢竟年紀大了,又加上裴奕涵的病的影響,最後還是被大家勸着回房休息了。
各方夫人,衆位少奶奶們,見狀也紛紛離開了,院子終於清淨了一些。
幾個丫鬟開始整理房間,收拾妥當之後,枯蝶讓沒事的先下去歇息,再吃點東西,要不然,這多事之時,她身邊能用的人本來就少,可別再病倒了。
幾位太醫也剛用過餐,仍爲藥方爭執不休。
枯蝶來到裴奕涵牀前,靜靜地看着他,想起他們從認識到現在發生的一件件事情,一個陌生的古代男人怎麼就成了她的丈夫呢?
原本抱着可有可無的態度跟他維持一種名不副實的夫妻關係,卻不曾想到,有一日,要爲他牽腸掛肚。
這是愛情呢?還是習慣呢?是因爲她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這個男人了呢?還是她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時代,習慣了一個男人的陪伴?枯蝶現在沒有答案,但有一點她卻是知道的,那就是,她真的不想,也不願意看到他就此永遠地在她面前消失。
枯蝶就這麼坐着,靜靜地坐着,裴府已經派人去找那個林婆子了,還有三姑奶奶描述的那個江南布商,但她知道,對方既然設計瞭如此周密的計謀,就絕不會讓她們輕易找到這兩個人的,更何況,她對這年代的找人,實在沒有什麼信心。
就是官府發個通緝令,那畫像上的人物看着有多抽象就有多抽象,恐怕對方站在畫像前,恐怕都沒人認清楚,再者,這裡沒有互聯網,沒有任何現代化的通訊聯絡手段,天下之大,靠着兩條腿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是指望不上的。
還是要從自己這邊想辦法。只是她想的這個辦法是否可用,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覺得那法子有些殘忍,就算再給張氏半日的活命時間吧,希望太醫們能找出有效的藥方,救活裴奕涵和張氏是最好。
對張氏,她可以網開一面,送她到一個小地方開始新的生活,如果太醫找不到法子,那隻能試試她的法子了,只能犧牲張氏了,希望在九泉之下,張氏也別怪罪別人。誰讓她要趟進着一趟渾水裡呢?
“小姐,吃點東西吧!”晨曦和晚照看着自家小姐眉頭緊皺的樣子,心中何嘗不憂心,自從小姐出嫁以來,就沒過幾天安生日子,如今,姑爺又變成了這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小姐以後可怎麼辦呢?
“是呀,大少奶奶,您就吃點東西吧,要是少爺看到您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會心疼的。”綠裳也上前勸道。
“我沒事,不管怎樣,這日子都會向前過的,倒是這幾日,你們要多勞累一些了,別再出什麼岔子了。”
裴奕涵的狀況,皇上都來瞧過了,更別說那些同僚,還有各房親戚,都一一來報道。卻都被枯蝶派人擋在了院子外邊,然後引到正廳,由裴侯爺招待。
可憐裴侯爺,一方面憂心兒子的病,一方面還得打起精神來招呼這些人。
“大少奶奶,慕容大人來了,請問大少爺見還是不見?”守在外院的小丫鬟進來稟告。
“請他進來吧。”裴奕涵的朋友到底有多少,她不曾問過,以他與慕容月的相處來看,對方還算是他的朋友吧,所以,見見也好,更何況,紅裳的事情還在那裡擔着呢!
“你這傢伙,戰場上多少人都沒能要了你的命,一個小小的通房卻把你弄成這樣!”慕容月進來之後,站在裴奕涵的牀頭看了看,雖然語氣中有些調侃,但臉上那懶洋洋的笑明顯隱沒了。
隨後纔回過頭來道:“太醫都沒什麼法子嗎?”
“還沒有有效的藥方。”
“也不知是他還是你們裴府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儘量開口,只是這病來勢兇猛,就算另有名醫,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慕容大人的心意我替我家夫君心領了,以後還有許多地方要多多麻煩慕容大人。”枯蝶知道慕容月說的都是實話,現在裴奕涵的病,就算天下還有其他的名醫能夠醫治,但遠水的確解不了近火。
“你家那個叫紅裳的丫頭,再過三日,等本府開審之後,就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來了?大人可是找到了什麼真兇不成?”
“大少奶奶覺得可能嗎?本官只不過和裴將軍另外找了一些證人,來證明二次折返回去的那個丫鬟並非紅裳本人,而是有人假扮的罷了。”慕容月壓低了聲音,並在說話的時候還對她眨了眨眼睛。
枯蝶馬上就明白了,看來,這所謂的證人是他們私下裡做了手腳的,雖然,這好像不太符合她所崇尚的司法精神,可紅裳既然是冤枉的,那慕容月和裴奕涵做的事情仍然沒有失去本心,這就夠了,何必再那些細枝末節上糾纏,更何況,現在她最關心的是裴奕涵的命,趙媽媽從成爲一顆棋子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被犧牲的命運。
她仁慈,放了趙媽媽一馬,可趙媽媽沒有把握住機會,最後落的這個下場,也是自找的。
“那就先謝過慕容大人了。”
慕容月離開之後,枯蝶從來沒覺得時間過的這麼慢過,她就坐在牀側,靜靜地坐着,人類就算在偉大,永遠都無法逃避死亡,不管你生活在現代還是這樣的一個不知名時代,只要是人,就要面對生老病死。
她前世的肉體是沒有了,但靈魂卻沒有死,上帝將她的靈魂發配到這裡,不是讓她來做寡婦的吧!
所以,她相信,裴奕涵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會重新睜開眼睛,用他的胸膛來溫暖她的身體的。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裴奕涵又猛地睜開了眼睛,當然並不是清醒了,而是第二次發作了,將綁着他的牀搖的吱吱發響。
“大少奶奶,藥好了。”煎藥的丫鬟將煎好的藥端了進來,但看到裴奕涵這個樣子,不敢再繼續上前,只好看着枯蝶,等待枯蝶的進一步指示。
“給我吧!”看那丫鬟端着藥碗抖抖顫顫的樣子,枯蝶也沒有爲難對方,這藥雖然不對症,但卻可以讓裴奕涵在很短的時間鎮定下來。
丫鬟將藥碗送到了枯蝶手中,枯蝶試探地喚了幾聲:“夫君,喝藥了!”可裴奕涵的眼睛仍是血紅一片,根本就一點反應都沒有,見狀,枯蝶知道她這樣喂藥根本喂不進他的口中去。
“裴勤,裴儉!”她高聲喝叫一聲。
“大少奶奶,屬下在!”
“來,扶起你家大少爺,握住他的下頜,讓他張開嘴,我來灌藥。”
“是,大少奶奶。”兩人雖然知道這種行爲是很不敬的,但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這個,如果能換回大少爺的命,他們也願意。
“小心,別讓夫君傷着你們。”兩個護衛一個鉗制着裴奕涵扭動不已的身子,因爲胳膊和腿都被綁了起來,下身也被綁了起來,就是脖子上方能夠左右轉動。
裴儉扣住了裴奕涵的下頜,讓他不得不張開口來,枯蝶抓住時機,將那碗藥沿着他的嘴脣就給灌了下去。
雖然被兩個人扣住,但裴奕涵還是有些輕微的掙扎,最後,那碗藥還有一小部分流出來,淌在了衣袍上,脖子上。
幾位太醫見狀,擦了擦腦門子上的汗,這裴大將軍的夫人還真強悍,原本只是看着一個美麗動人的小姑娘,沒想到做起事來,還真!
裴奕涵吃了藥,一會藥效發作了,又慢慢地昏迷了過去。
總不能將所有的太醫一直留在裴府吧,有幾位太醫已經告辭了,最後只留下那位年輕的薛太醫和李太醫。
夜晚很快降臨了,裴府仍處於一片低氣壓之中,裴老祖宗晚間連晚飯都沒有用上一用。
“蝴蝶姨,我想冰塊臉叔叔醒來陪我玩!”唐少恨小盆友在她的腿邊蹭着他的小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睛帶着期盼道。
“叔叔太累了,要多睡一會,少恨寶貝先去睡吧,等過上兩日,叔叔睡夠了,就會陪你玩了。”說完,對晚照使了個眼色。
“是呀,小王爺,等姑爺睡夠了,就會帶着你飛飛了。”晚照上前,牽着唐少恨小盆友的手去了隔壁,安排他睡覺。
“大少奶奶,您去休息一會吧,您身子骨不好,這裡有奴婢和晨曦她們看着大少爺呢。”綠裳擔心枯蝶的身子,勸解道。
“沒事,你們輪換着休息休息吧。”枯蝶的確覺得身上乏力的厲害,但還勉強支撐着,這不僅僅是因爲她就算去休息,也不可能真的能靜下心來休息,另一方面則是,夫君病重,作爲妻子,就算作秀也要秀一秀心急如焚,否則,落到有心人眼裡,就又多一些麻煩。她絕不給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打擊她的機會。
裴老祖宗和裴老夫人,裴大夫人的人都在院子裡守着,等候消息,裴大夫人暈倒之後,竟然發現有了身孕,如果不是裴奕涵命在旦夕,這位裴府長房來說,畢竟是好事,但現在由於裴奕涵的事情,這個孩子帶給大家的喜氣就淡薄的多了。
裴侯爺,裴大夫人也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這年紀能懷上孩子在古代來說,還是極少數。不過枯蝶目前無心去關注這些事情。
夜,很深沉,有不知名的鳥兒偶爾鳴叫幾聲,房間裡點的蠟燭一閃一閃的,她的影子落在牆上,放的很大,憑空增添了幾分悽清。
此時,枯蝶並沒有睡着,她只是拿着信鴿送來的七王爺的書信反覆查看,然後自己開始仿照抄寫起來,片刻後,看着有七八分像的字體,下了一個決心。明天中午前,如果太醫還束手無策,那她只好按她的法子出手了。
但爲了不讓人產生其他的懷疑,她有必要借七王爺的名頭用上一用。
將模仿的紙條出了那張自己可能用到的之外,其餘的該收起來的她都收起來了,該燒掉的她都燒掉了。
然後,她實在太累了,不知不覺中迷糊過去了。
“大少奶奶,醒醒,醒醒。”枯蝶猛地睜開眼來,這一刻,沒有掩飾眼神中的警覺和銳利,嚇了綠裳一跳。
等看清楚是綠裳,枯蝶才發現,外邊的天色好像矇矇亮了,裴奕涵並沒有再次發病。房內的幾個丫鬟就站在自己面前,各個顏色憔悴,看起來,一晚上都沒有休息。
“大少奶奶,老祖宗派人請您過去一趟。”
“請我過去?”枯蝶心中打了個問號?
“是,王嬤嬤剛纔來傳的話,說請您立刻過去。”
“哦,我知道了,晨曦,你們兩個好好照顧姑爺,我和綠裳去老祖宗那裡一趟。”
“小姐,奴婢已經幫您打好水了,您梳洗一下再去吧。”晚照看着枯蝶有些凌亂的頭髮,還有衣裙裙襬上給裴奕涵喂藥時灑的褐色的藥汁,看起來有幾分邋遢。
“不用了,這樣剛好。”這裴老祖宗一大早就請她過去,顯然不會是去請她喝茶的,說不定又有什麼事情了,如果她收拾的整整齊齊,落在老人家的眼中,恐怕反而不好。
枯蝶帶着綠裳,坐着坐轎一路來到了裴老祖宗的院子,將近用了一刻鐘,等她到了的時候發現,裴老夫人,裴老國公,還有裴侯爺,裴大夫人,各房的夫人,在家的老爺也就到場了。
重孫輩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枯蝶,長房重孫媳婦,還有一位,就是那位裴九姑娘。枯蝶見狀,有些不解,現在鬧的又是哪一齣呀!
“今天,這麼早將你們找來,是爲了一件事情。風語,將那張紙條交給他們看一看。”
風語是裴老祖宗身邊最得力的丫鬟之一。
“是,老祖宗!”風語從裴老祖宗身邊的一個托盤上拿起了一張紙條,遞到了裴老夫人手中,然後那張紙條在每個人的手中流轉。
“老祖宗,這紙條到底是什麼意思,這人說的是什麼畫?”說話的是裴五老爺,他將那紙條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
“是呀,老祖宗,我們裴家難道還有什麼畫師的名畫不成?讓對方不惜下毒來害大少爺?”裴六夫人也開口道。
“就算我們有畫,但我們將畫給了對方,誰知道他會不會將解藥送來,說不定是有心人,聽說大少爺病了,趁機渾水摸魚。”裴三老爺道。
“是呀,三哥說的對,不過老祖宗,我們裴家到底有沒有這賊人要的畫。”
紙條終於到了枯蝶手中,她接過來一看,這紙條上只有八個大字:“想要藥方,用畫來換!”沒有落款,也沒有開頭的稱呼,也沒有寫清如何交換。
從字面的意思來理解,這留紙條的人可能是要讓裴家交出什麼畫,對方就可以給裴奕涵治病的藥方。
“老祖宗,這張紙條是從何處得來的?”裴府守衛也算森嚴,對方是如何將這張紙條送到裴老祖宗手中的呢?
“回大少奶奶的話,今個一早,天還未亮,咱們府上的門房打開府門,打算打掃門前的街道,結果剛打開門,就發現門上貼了這樣一張紙條,就讓他交給了老奴,老奴見了紙條,不敢擅作主張,就將它送到了老祖宗這裡,請老祖宗定奪。”回話的是府中的大總管。
“我們裴家祖上的確傳下來一幅畫,這幅畫一向只交給長房傳遞,到了國公爺這一代已經是第二十五代了。”裴老祖宗終於開口了,說完這句話,她的目光一一掃過房內所有的人。
“真的有一幅畫?”衆人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事情,面色都有些驚訝。
“畫的是什麼?”
“很寶貴吧!”屋內的裴家人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枯蝶也覺得一張傳了這麼多代的畫應該真的有什麼意義,可對方設這樣一個局,目的真的是想要這幅畫嗎?還是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就像裴三老爺說的,對方只是趁機要挾,其實和張氏發瘋的事情毫無關係?
想到這裡,她開口道,因爲裴老祖宗的目光已經向她射來,她不能再繼續保持沉默了:“老祖宗,蝶兒也十分憂心夫君的病情,恨不得馬上有法子治好夫君的病,但正值多事之時,這紙條來的又是如此蹊蹺,如果只是那賊人只是虛張聲勢,卻沒有藥方,就算夫君他日醒來,又情何以堪。”
“是呀,老祖宗,這賊人如此藏頭露尾,就算我們將那畫給了對方,恐怕對方也不會好心給大侄子解藥的。”
旁邊衆人聽枯蝶這麼說,馬上順着杆子向上爬。祖上傳下來的,一定是寶貝了,如果不是寶貝的話,對方要它做什麼?既然是寶貝,那麼,裴家的人應該人人有份,而不是拿來救一個人的命,還知道救不救的了,自然沒有人願意白白將這畫送出去了。
“是呀,老祖宗,這人分明就是聽說了大少爺的病,渾水摸魚的,我們可不能被騙了纔是。”又有人插口。
枯蝶剛纔說那段話,是站在十分客觀的立場上說的,可現在裴家各房的嘴臉,明明白白地表現出這張還不知道畫的是什麼的畫明顯要比裴奕涵的命重要。
不過她知道,這最後的表決權還是在裴老祖宗手裡,一個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一個是自己最疼愛的重孫,這兩者孰輕孰重,實在不好選擇,因爲這張畫不是裴老祖宗的私產,它是屬於裴府子孫的。
“老祖宗,不管這畫畫的是什麼,但都是身外之物,大哥既然是裴家的子孫,就算爲了救大哥的命,我們將這畫交了出去,列祖列宗也不會怪罪的。”說話的是裴九姑娘。
“你胡說什麼,還不知道這畫畫的是什麼,如果有什麼秘密,被心懷叵測的人拿到手中,那樣不僅會害了裴府,甚至還會害更多的人,想必大少爺如果清醒也不願意這麼做的。”裴五夫人出聲喝道。
“是呀,老祖宗還是先讓我們看看那副畫吧!”看了畫,他們再下決定不遲。
“也好,跟我去畫室吧!”裴老祖宗顯然也拿不定主意,左右爲難,當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跟在裴老祖宗身後向放畫的地方走去。
裴老祖宗院子的格局,枯蝶也不是十分熟悉,她先前進這院子也不過四五次,每次都在裴老祖宗的正房停留。並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穿過一座迴廊,繞過一個八角亭,一行人最後停留在一個小閣樓前。這閣樓建造的甚是精緻,上面的牆壁都有專門的刻花,圖案吉祥精緻,讓人見了就覺得是建築史上的精品。
早有兩個小丫鬟上前打開了這小閣樓的門,第一層明顯是一個小型圖書館,裡面的書架上擺滿了書,古代通風條件不好,爲了不引起火災,這小閣樓可全是用磚石砌的,只有頂子,才使用了木質的材料。
所以,初進門,就馬上能聞到一股油墨味,還有少許的黴味。
衆人並沒有在這第一層停留太久,因爲第一層放的都是書,大家踩着木質的階梯一步步上了二樓,到了樓梯口,迎面枯蝶就看到,牆壁上掛了一幅幅神態各異的美人圖,有幾張看起來有點熟悉的,仔細一看,原來是裴府的女眷的畫像。
枯蝶想到裴老夫人也讓裴九姑娘幫她畫像,是不是有一天,她的畫像也會被掛在這牆壁上。
相比第一層,這一層,大家進去之後,裴老祖宗就一直向前走,最後走到東面的牆前,站定。
“去將這張畫取下來。”她對一旁的裴老侯爺道。
“是。”裴老侯爺與裴三老爺上前踩了一個小椅子,將那張美人圖取了下來,這張美人圖後,有一個小的空格,上面安了一扇小門。
“用你手中那把最小的鑰匙將這門打開。”裴老祖宗對裴老夫人道。
裴老夫人是主持府中中饋的,所以,府中所有比較重要的鑰匙都在她的手中。不過,裴老祖宗的話讓她有些意外,她沒有想到自己手中還有如此重要的鑰匙,但還是依言從懷中取出一大串鑰匙,其中果然有一把最小的,在場的人目光都緊緊地盯在那把鑰匙上。
裴老夫人上前將那門打開了,許多人脖子伸長都往那裡面看去,枯蝶也好奇,循目望去,這小格子裡面也只有一個畫軸,並無其它東西。
“就是這畫,媳婦,將它拿出來展開,給大家看看。”裴老夫人取出了那畫軸,當着大家的面,展開了那張畫。
這畫一展開,所有人都很意外,有人甚至忍不住“啊!”地喊出聲來。
其實,如果說裴家其他人是大爲驚異的話,那枯蝶就是大爲吃驚了,爲何,因爲這畫上的女子身着的服裝,一點都不同於這個時代的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的衣着。
甚至看起來是有些傷風敗俗的,因爲,這活脫脫就是一襲現代晚禮服,而且是無肩的晚禮服,畫中女子挽着高高的髮髻,但上面卻一件首飾也無,明顯就是現代女子的打扮,曲線優美的脖子和胸以上露在外邊,兩隻胳膊也裸露在外!
衣裙將她完美的胸線,腰身都暴露出來了,甚至這女子的姿態,還有一種傲視世人的意思,眼神明顯地幾許戲謔。
總之,在枯蝶的眼中,就是一個長相美麗的古代女子穿着一襲寶藍色,上面繡着白牡丹花的晚禮服。
這樣一幅畫,竟然傳承了二十五代,說實話,她可沒從這畫裡看出什麼奧秘來。唯一的猜想就是,莫非這畫中女子也是穿越來的?想到這裡,她的心怦怦跳了幾下,對這女子的生平事蹟起了好奇心,這女子如果真的穿越而來的,那麼,她可曾找到了回去的路?
還是這個女子抱着這樣一個秘密在這個世界活了許多年,然後某一天,突然突發奇想,做了這幅畫,但由於這幅畫又不能隨便見人,所以,就將它世世代代秘密地流傳了下來?
可這樣一幅畫,到底是什麼人對它感興趣呢?難道它上面真的有什麼秘密不成?
且說裴府的個別男人還被這畫中女子的相貌神態吸引住了心神,目不轉睛,最後還是裴老夫人忍不住咳了幾聲,才喚回了他們的心神,當下有人臉色就有些尷尬,因爲這畫中女子據說就是他們的老祖先,豈能容他們心中有一些不乾淨的想法。
裴老祖宗剛纔一直在留意觀察其他人的表情,府中有這麼一幅畫,也是有一次她無意中說出口的,因爲這畫雖說是裴府的,但有一個規矩,她是傳給每一代長房嫡媳——將來的當家主母的,其餘人都沒有資格擁有它。
這幅畫自從她接到手中之後,看了幾十年,也沒有從中看出什麼奧秘來,只是,祖先遺訓,這畫上有人間最珍貴的東西,唯有緣者纔可以領悟。難道她也不是那有緣之人?如果她不是,誰又是呢?
不同於其他女眷臉上覆雜的表情,裴老祖宗發現,這位重孫媳臉上的表情似乎和其他人都有些不一樣。反正就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畫你們已經看到了,現在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吧!”
卻無人吭一聲,片刻後,裴三夫人道:“老祖宗,這張畫實在是太特別了,恕孫媳愚鈍,實在看不出它的意思來。”
“是呀,老祖宗,我們是真的看不出什麼,不知祖上將這畫傳下來的時候,可留下什麼話沒有。”裴五老爺收回了目光,怎麼他一輩子,就沒遇到一個像畫中女子那樣美麗的女子呢?
“都言這畫中有最珍貴之物,唯有緣之人才能得之。”
“既是如此珍貴的東西,豈能隨意送人,還請老祖宗三思。”
“既然我們都解不開這畫中之謎,留之也無用,不如就將它用來換藥方吧!”在裴侯爺心目中,還是兒子重要,至於這畫,自家都解不開,就算那人得了,料想也沒那麼本事解開。
“大哥這分明是置裴家與不顧,怎能如此輕易妄爲!”馬上有人不滿了,就算他們解不開這畫中之謎,但每天看着這畫的感覺也是不錯的。
“你——”裴侯爺氣結。
“老祖宗,老祖宗,大少爺有救了,大少爺有救了!”裴老祖宗派在裴奕涵他們院子裡的一個丫鬟大呼小叫地在閣樓下喊道。
“什麼,元哥兒有救了嗎?我們快下去看看。”裴老祖宗原本是坐着的,此時,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臉上也有了掩飾不住的喜色。
“老祖宗,那這畫?”
“先收起來吧!今日之事,你們在場的不可外傳,要是讓我知道是誰胡說八道,那我就讓他永遠也說不出話來。”
“老祖宗請放心,這是我們裴家的寶物,怎能讓別人知道。”裴五老爺嬉笑道。
當下,又重新收好了這張畫,將它藏好,衆人才下了閣樓。
其實,枯蝶一直對這畫中是否真的藏有秘密抱有懷疑態度,如果這畫真的如此珍貴的話,爲何裴家祖先就藏在這個看起來一點也不保險的地方?甚至,她都懷疑這幅畫是不是原畫,說不定,裴家的歷任祖先已經臨摹了無數的假畫,這幅畫只是其中之一。
不過現在,這畫的事情可以暫時放在一邊,只希望她想的這個法子真的能治好裴奕涵的病。
“你快說,元哥兒真的有救了?”裴老祖宗下了閣樓,@?站在那丫鬟的面前連聲問道。
“是,老祖宗,今個一早,大少爺的護衛裴儉收到了遠在江南的七王爺的飛鴿傳信,信中寫了一個藥方,據說天下第一神醫曾經遇到過大少爺這樣的怪病,現在李太醫和薛太醫讓奴婢前來請示老祖宗何時對大少爺用藥?”
“既然有了藥方,馬上就給元哥兒用藥。”
“老祖宗,那李太醫說,七王爺的藥方上說,解藥就在張氏身上。”
“這是什麼意思?”
“藥方上說,既然是張氏咬傷了大少爺,那只有用張氏的腦髓塗抹在大少爺的傷口處,這樣,大少爺不日就會痊癒。”
枯蝶聞言,低下頭去,她原本並不是很確定張氏得的是什麼病,只是覺得有可能是狂犬病,但李太醫又不確定,她也就不敢隨意說出自己的判斷,但昨日用小狗做實驗時,那小狗的症狀明顯跟狂犬病很相似,她就想起曾經在一本藥書上看到的一個故事,裡面就有治狂犬病的法子。
只是這法子怎麼都不能由她說出來,要不然,裴府的人說不定還要疑心,這一切都是她做的,要不然,連堂堂太醫都束手無策的怪病,爲何她卻有藥方,到時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
再還有就是,這藥方畢竟有點不太地道,想着用張氏的腦髓,所以,她有點猶豫,給張氏留了一夜的性命,可天意如此,她爲了自己所維護的人,只能犧牲她這被牽連的命了!
她也打算藉此來看看這裴府中的人對裴奕涵的態度,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到底想幹什麼,只是沒想到竟然冒出一個要畫的?
“這藥方這麼奇怪,真的有用嗎?”有人提出懷疑。
“是七王爺找的,想必也是有用的!”
“這位王爺做事向來任意而爲,這方子未必靠得住。”
“不用說了,張氏害主,按照家法本就要杖斃了的,如今也好,事情了了,多給她家幾兩燒賣銀子。”裴老祖宗聞言,眼皮都沒擡一下,就決定了張氏的命運。
一個卑賤的通房的性命根本就不在她的關注範圍之類。
其實,枯蝶也是有幾分擔心的,惟恐這個法子不管用,可謝天謝地,她賭對了,裴奕涵在傍晚時分,終於清醒過來了。只是關於這幅祖傳之畫的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見裴奕涵終於醒過來了,裴老祖宗當即念起佛來,而其他人的臉色就複雜多了,失望有之,假意高興者有之,照例又是一陣噓寒問暖。
唐少恨小盆友更是趴在裴奕涵的牀前不想離開。
“老祖宗,夫君剛醒過來,還需要休息,蝶兒和兩位太醫會照看的,各位嬸孃,叔父們還是先回去吧。”
“好了,元哥兒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改日,等元哥兒好點了,你們再過來瞧瞧。”裴老祖宗發了話,這些人終於退出去了,還了房內的清淨。
裴老祖宗也沒有在房內多加停留,說了兩句話,又囑咐了枯蝶幾句,就帶着裴老夫人還有其他人離開了。
“娘子,爲夫好像做了一場大夢,捨不得娘子你,就回來了,真好。”幾個丫鬟聞言,都悄悄地退出去了。
“你,還貧嘴!”枯蝶在這一刻,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小拳頭就往裴奕涵的身上招呼上去。
這個男人,誰讓她害的她這麼擔心的?真的害怕他從此就永遠再也醒不過來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裴奕涵伸手抓住了她的拳頭,卻輕輕地包在手掌心。眼神中有一種別樣的神采在流淌。
“又不是第一天擔心了,有人還要老祖宗拿你家祖傳的那張畫來換藥方呢?幸虧七王爺用信鴿傳來了藥方,纔將你的命拉了回來。”雖然,藥方是她想出來的,可就算當着裴奕涵的面,她也不會說出這個事實,她身上可疑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加一件。
“畫,什麼畫?”
“看來你也不知道,不過就在兩個時辰前,我們已經見識了那幅畫,一個衣着奇怪的美麗女子,據說是你們裴家的某位女祖先。好了,先不要想這些事情了,等着你身體先好起來吧!”
“你臉色也不好,這兩日想必都沒有休息,上來躺一會吧。”
“這是大白天,說不定一會就有人來探望你。”兩人剛說了幾句話,裴大夫人就來了,那日她暈倒多少動了點胎氣,一直躺在牀上,聽到兒子醒了,再也忍不住就趕了過來。
裴奕涵已經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了,裴大夫人卻摟着他的頭,淚流不止。
“娘,我這不是沒事了嗎!”裴奕涵看到枯蝶在旁邊似笑非笑的樣子,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忍不住道。
“是呀,娘,你現在有了身孕,流淚可是會傷着眼睛的,夫君現在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娘子,你說什麼,娘有喜了?”裴奕涵顯然也有些吃驚。
“是呀,說不定幾個月後,我們就會多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裴大夫人這才止住了眼淚,三人又說了一會子話,裴大夫人才離去。
裴大夫人離去之後,裴奕涵剛要說讓丫鬟們在門外守着,不要放任何人進來,就聽到門外通房王氏的聲音,這幾天兵荒馬亂,雖然王氏也有心照顧裴奕涵,但根本就沒她插手的機會,這個時候,她來幹什麼?
“小姐,姑爺,王氏來問,那晴雲紗該怎麼處理?”卻說昨日,王氏聽說張氏發瘋的原因是因爲晴雲紗,早就嚇的六魂無主了,不同於張氏,她那日得了晴雲紗,只是收起來了,並沒有立刻做衣裳,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救了她一命。
就算如此,王氏想到這布料可以讓人生怪病,心中驚恐不安,甚至神經質地一天不停地洗手,幾乎每隔一會,就要將手放在水中搓洗一遍。現在搓的原本白嫩的手都紅腫起來了。
王氏的到來提醒了兩人,既然是兩人都得了布料的,爲何張氏染上了怪病,但王氏卻沒有,如果這病毒是通過液體傳播的,那張氏到底是如何染上的,這個答案,枯蝶也是在日後無意中解開的。
“綠裳,找幾個婆子,將那布料當着大家的面燒掉吧!”原本打算留着這東西追查那幕後之人呢?只是這布料留着太危險了,萬一哪天,再出來一個張氏該怎麼辦?所以,乾脆燒掉算了,反正這布料是碰也碰不得的。
裴奕涵的身子骨好,隔日,下牀走動已經無礙了。
過了三日,紅裳果然重新回到了裴府,不過經過張氏,裴奕涵那麼一鬧,衆人對紅裳的關注度就降低了,更何況,現在人都放回來了,就說明,紅裳真的是清白的。
“奴婢多謝大少爺,大少奶奶救命之恩。”
“你沒做錯事,卻被無辜冤枉,身爲你的主子,如果連你的命都保不住,那還能幹什麼,這幾日,在外邊也苦了你,好好休息兩天,再繼續當差吧!”
枯蝶安慰完紅裳,就聽到外院的丫鬟再門口稟告:“大少奶奶,裴勤在外邊求見。”
“讓他進來。”
“什麼事?”
“大少奶奶,大少爺今個要請大少奶奶在京城最有名的如意樓用餐,特讓屬下接您出府。”
“好,我們半個時辰後出門吧。”枯蝶有些意外,這裴奕涵今個爲何要帶她在外邊吃飯,不過,能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是好的。
半個時辰後,枯蝶帶着晨曦,還有唐少恨小盆友出門了。
綠裳有那麼多的差事,走不開,將院子丟給晚照看門,看來,自己手邊可用的人還是有些少,以後也要在幾個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中提拔幾個,用來辦一些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單憑紅裳,綠裳幾個顯然有些吃力。
還有分到院子裡的那四個婆子,也要好好相看相看,挑兩個中用的。自己手邊沒幾個自己人,只能從裴府的下人中挑選了。
唐少恨小盆友一聽說要出門,那圓溜溜的眼睛就變成月牙狀了,一直要膩在她的身邊,其實,除了裴府負責保護少恨小盆友的人外,七王府也有幾個護衛負責他的安全,只是到底有多少人,連枯蝶也不知。
她們出府坐的是馬車,除了裴勤之外,還派了幾個人私下保護。
京城的街道整體上還是很繁華的,這馬車的車廂左右兩邊都有一些小格子,外邊的人看裡面看起來並不清楚,但是卻很方便裡邊的人看外邊的東西,唐少恨小盆友畢竟是個孩子,早就趴在一邊的格子上,看個不停。
有時看到好笑的事情,還咯咯笑出聲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枯蝶才感覺他真的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到了如意酒樓,裴奕涵早已等在哪裡。
“冰塊臉叔叔,我們今天吃什麼好吃的?”少恨小盆友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抱住了裴奕涵的腿,有點狗腿地問。
“叔叔在隔壁準備了你最愛吃的,讓裴勤和晨曦姐姐帶你去隔壁吃好不好?”裴奕涵彎腰將他抱起來問道。
“冰塊臉叔叔的意思是,您和蝴蝶姨要在一起吃飯,是這個意思吧!”
“嗯。”
“哦——我明白了,叔叔不讓我們看,是不是要偷偷睇欺負蝴蝶姨?”王爺爹想欺負美麗孃的時候,就將他們兄弟都轟走了!裴叔叔一定想這麼幹。一定是這樣,可是他只是個小孩子,也幫不了蝴蝶姨,等他長大了,學會功夫再來保護蝴蝶姨吧!
現在,他還是識時務者爲俊傑好了,他可不想再被冰塊臉叔叔點了穴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滋味太不好受了!
“蝴蝶姨,少恨寶貝無能,不能救你了,你多保重呀!”
枯蝶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傢伙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呢?怎麼就不能想點正常的事情?不過,裴奕涵神秘兮兮的,到底有什麼事情,連小孩子也要避嫌。
“裴勤,將小王爺抱到隔壁去,好好照顧他。”裴奕涵當下臉色就黑了,將少恨小盆友拋起來扔給了裴勤。
晨曦和裴勤帶着唐少恨小盆友去了隔壁,然後,酒樓的掌櫃開始上菜。裴奕涵卻來到了她的身後,面前沒有鏡子,枯蝶卻覺得他似乎將一件東西插上了她的頭髮。
“這支碧玉釵很配你,”他在她耳邊柔聲道。
枯蝶有些失笑,他現在是在做什麼?學現代男人約會,吃飯送禮物嗎?
“你今天這是搞什麼鬼呢?”她擡頭望他的臉。這是一張英氣十足的臉,線條分明,也許是少了在人前的冰冷嚴肅,看起來剛毅果斷,但卻不會讓人覺得敬畏。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她有些茫然。
“今天是你十六歲的生辰。”
“沒想到你會記着,這兩日,府裡事情那麼多,也沒有人提醒我,我都忘記了。”枯蝶神色溫柔地辯解道。
心中則道,她根本沒注意那個葉如蝶是哪一天的生日好不好?看來,今天回去,還要惡補一番,裴府的主要人物保護裴奕涵的生辰是哪日,沒準哪一天就到日子了。
像裴老祖宗,裴老夫人,裴老國公,裴侯爺,裴大夫人,還有各房的長輩,作爲小輩,她可是要準備生辰禮物的。
至於裴奕涵嗎?就算禮尚往來好了,難得他有這個心意,她不能不領情。
“夫人,你的長壽麪。”酒樓夥計事先可能也是得到吩咐的,上完菜後,就另外給枯蝶上了一碗麪條。
“謝謝。”枯蝶沒注意,這兩個字就跑出口了,換來夥計驚訝的表情,裴奕涵的神色也動了動。
汗,她那是真心謝那夥計呢?只是一向養成的餐桌禮儀是這樣,對服務生說習慣了,幸虧,她說出口就反應過來了,要不然,除了說謝謝,她是不是還要打賞小費呢?在西方住的久了,這已經成了習慣,在裴奕涵面前,她也沒有了初始那麼多的防備。
“對一個夥計你都說謝謝,爲何沒見你謝過你家夫君我呢?”他竟然將她的身子向起一拉,然後自己坐在了她的位置上,讓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之上,這面還沒吃呢?他到先吻上了她的脣。
他的懷抱實在很寬廣,對她這種尺寸的美人來說。
“別這樣,現在在外邊呢?”她嬌嗔,其實,窩在他的懷中很舒服,當他以這種天經地義的姿態佔有着她時,她心中感覺很安定。前幾日,那種惶惶不安的情緒終於遠離了她。
既然這個懷抱現在還是屬於她的,那就先窩着吧!
他根本就不理睬她的話,又是一陣脣齒交纏,看着她美眸朦朧的樣子,他的心上浮現出一抹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這麼美的人兒是他的娘子,是他裴奕涵的懷中人。經歷過一次生死,他會更加珍惜擁有的。
他拿起筷子,將飯菜一下一下地喂到她的口中,這服務態度如此之好,枯蝶乾脆享受起來,並在心中思索,這裴奕涵越來越有好丈夫的傾向了。
怎麼辦?她好像真的動心了也!
看着她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裴奕涵的脣邊也揚起淡淡的笑,他很不喜歡有時抓不住她心的感覺,爲了將她緊緊地抓在自己懷中,他不介意有時放下男人的身段討她歡心。
“吃飽了、”看她滿足的用袖中的絹帕拭了拭脣角,他低頭問道。
“嗯,你要不要再吃一點。”
“好。”他把手中的筷子塞進了她的手中。
“你餵我!爲夫剛纔喂娘子吃飯,現在手好酸!”看着她有些不解的樣子,他理直氣壯地道。
枯蝶嘴角又開始抽搐,敢情這事情也講究你來我往呢!當下使了個壞心,故意將他不喜歡的幾個蔬菜夾起來往他口中送,他倒是吃進去餓,可惜就是沒有咀嚼,沒有下嚥,下一刻就擡起她的下頜,一用力,她的脣就不由自主地張開了,那蔬菜就到了她的口中。
有了這樣一次教訓,接下來,她倒不敢故技重施了,不想苦了自己,只好安心服侍他大老爺用餐。
不過她想安心,他卻不讓她安心,她的手忙碌着,他的手也忙碌着,一隻手攬着她的腰,一隻手在她的胸前吃豆腐。
他們夫妻兩從成婚到現在也沒在一起吃上幾頓飯,她當然不能把所有的喜好都記住,當她的筷子落到他不喜歡的食物時,他就在她的胸前重重的一用力,如果是落到她喜歡的飯菜上,他的力道就輕柔的多,帶着些許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