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到我懷中來 055,都是情敵,竟要合離
裴府的是非雖然很多,還有躲在暗處看不見的敵人,不過裴奕涵的懷抱卻值得信任,這就是幸福啊,她伸手攬住裴奕涵的脖子,將她的脣自動印了上去。
看自家娘子如此主動,裴奕涵又如何不喜,當下從善如流,這動作嗎就越來越限制級。
“娘子,小乖乖,你的身上真香。”裴奕涵的脣齒在枯蝶的脖頸上流連,那滑膩的肌膚帶動了他體內難以抑制的欲一火。
此時,看着懷中的娘子,覺得沒一處不美,沒一處不合乎自己的心意,沒一處不讓他心猿意馬,可強大的理智盒心中的隱憂還是戰勝了欲一火,不僅是此處地點不適宜做過激的行爲,更重要的是,他想擁有的是一輩子,而不是一時一刻的貪慾,他希望她時時刻刻都健健康康的,能夠陪在他身邊,而不是有一日面臨生育之苦,再也醒不過來。
話說,裴奕涵之所以這麼怕女人生育,也源於他童年的一件事。
現在的裴二夫人其實只是裴二老爺的填房,當然裴二老爺的第一位夫人生孩子的時候,裴奕涵大概就像唐少恨小盆友這麼大。
那時,家中還只有他一個孩子,裴二夫人有了身孕之後,家中人都說他馬上多一個妹妹或者弟弟了。
那時,我們的裴奕涵同志還處於極度天真單純的年齡,就整天企盼着,期盼着。
結果裴二夫人生孩子的時候難產,整整生了一天一夜,最後一屍兩命,這本來也不關他這個小孩子什麼事。
只是,當初我們的裴亦涵同志好奇心太強烈,在大家都沒有注意之時,聽到府中的下人說二嬸孃馬上就生弟弟了,就事先偷偷地跑進了裴二夫人的房中,藏在了一個小櫃子中。想看看弟弟是怎麼從嬸孃肚子裡出來的。
結果那一幕他終生難忘,前裴二夫人痛苦的叫聲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當時,我們的裴亦涵同志嚇壞了,又害怕被屋子裡的人發現,躲在櫃子裡不敢出來,後來還是裴家的人發現大少爺丟了,到處找,纔將他從那櫃子裡挖出來。
所以,裴奕涵很矛盾,一面很想早一點擁有自己的娘子,履行他做夫君的權利;一方面,又害怕娘子將來面對生育之苦,挺不過來。
他已經剋死了太多的新娘子,可不想到最後又面對自家娘子的離去。
他其實並不恐懼死亡,在戰場上從來都是身先士卒的,但有時他也很惶恐越是在乎的東西他就越怕失去,常年累月下來,他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情緒,也是他當張臉越來越冰冷。
可他也明白,身爲長房嫡孫,這傳宗接代的責任是避免不了的,爲了鞏固自家娘子在裴家的地位,務必要生出嫡子來。所以,他只能希望自家娘子的身子養的好好的,將來不至於發生讓他難以承受的事情。
兩人面紅耳赤,就要失控之時,他仍忍住了身上的慾火道:“我再等娘子一個月。”
其實枯蝶現在的身體表面上看來已無大礙,與她當初穿越過來之後,動不動要讓人扶着來說,已經好很多了,不過這身體天生有些氣血兩虧,後來又被趙媽媽給越調理越差,如今雖說恢復了一些,確實不適合太早有身孕。
一般的男子,可能爲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讓老婆服用避孕的藥汁,畢竟古代又沒有套套,但裴奕涵不知爲何,他從來沒提過這個事情,枯蝶雖然也有些情動,但還不至於主動出擊。
在生活上,作爲現代人她也許習慣做事情處於主動的一方,但在感情上,前世的她沒什麼經驗,反而比較被動,也許歸根結底,她的身世決定了她的潛意識中並沒有太多的安全感。
她曾經的職業決定了她不會憑着感性做事,也無法再短時間內對一個人交付完全的信任,而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誰知道呢?情商這個東西因人而異的。甬道這一個人身上的方法,不一定在另一個人身上也適用。
“對了,那個晴雲紗的事情,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不成?還有那封敲詐信,我們現在這樣實在太被動了,永遠不知道,下一刻,要發生什麼,就算這一次我們躲過了,可每一次不見得都這麼幸運。”爲了使兩人的情緒都平息下來,枯蝶轉移了話題。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這‘晴雲紗’說難查其實也不難查,因爲它的織染技術只有江南風家獨有的,並不是任何人都能接觸到它的,也是每年風家進貢給朝廷的貢品,我們只要順着這條線查下去,一定會有所收穫的。”其實裴亦涵沒有說出的是,他覺得這幕後這隻手應該是很有勢力的,只是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對方,才讓他們處處跟自己過不去。
“至於那封討要祖畫的匿名信,還真不好查,紙張是最普通的紙張,所用的墨汁也是極普通的墨汁,不過,我想,對方既然對咱們家這幅畫如此垂涎,那極有可能會有下一步動作,再說,那畫得了去,未必就有用。”
昨個老祖宗已經私下裡告訴了他,那幅畫只是一幅贗品,真正的藏在另一處,不僅如此,這畫並不是只有這一幅,祖上其實傳下來的是兩幅畫,還有一幅,見過它的人都已經作古了。
老祖宗那天之所以在那麼多人面前展示那幅畫,其實,是真的打算清理門戶了,如果,裴府中人與其他外人勾結,或者還有其他不軌的心思,正好藉此事引蛇出洞。
之所以沒有將這件事告訴自家娘子,也許是枯蝶的有些表現實在太好了,好的讓人不得不懷疑她的出身和她的過往。
“哦,那趙媽媽之死呢?就這麼算了?”現在查的線索又停在哪裡了,這些天,枯蝶倒是偶爾見過馮姨娘身邊的那個惠兒,一個平凡的老姑娘,沒有多少特色,但行事看起來很有分寸,一時之間,實在無法判斷這是一個怎樣的丫鬟。
“你真的以爲衙門裡每一件案子都能破呀,多的是懸案和疑案,趙媽媽這件事,只有我們查到她身後的那個人,自然就知道了真相,如果我們也查不到她身後的人,官府也是指望不上的,慕容月每天要面對多少焦頭爛額的事情,一個小小的奴婢死了,就算成了懸案也不會有人過多的關注。”
自從裴亦涵知道趙媽媽曾對枯蝶不利之後,以他的性子,早就讓人私下處理了,可枯蝶一直沒發話,內院畢竟是屬於枯蝶管的,他就一直等着,結果,就造成了那樣的局面,現在,那趙媽媽死了就死了,難不成還真指望他爲她伸冤呀!
“哎,看來人真的是生而不平等的。”枯蝶知道有些現代的思想在這裡是無法通用的,階級之分在這個時代已經被深深地打上了烙印,像她,放在現代,好歹也是個官二代吧,在裴家,卻有人處處拿她的身份低微說事兒。
兩人就這麼肉麻加有趣地吃了一頓飯,唐少恨小盆友見了他的蝴蝶姨,先是圍着枯蝶轉了兩圈,然後圓嘟嘟的嘴嘟了起來,“哎!蝴蝶姨,看來你還是沒有幸免於難,被冰塊臉叔叔欺負了。”
“誰說你冰塊臉叔叔欺負我了,看着,只有我欺負他的份,他不敢欺負我的!”
枯蝶對上小盆友那明顯有些不信的眼神,口中的話卻說的非常的義正言辭,並順便伸手在站在她身旁的裴奕涵的腰上狠狠地擰了一把。
這傢伙吃豆腐也不要留下痕跡呀,這小傢伙都能看出來,更何況別人,要是在現代,沒人管這些事情,但在這裡,說不明被人看到了,還說她這個裴家大少奶奶不守規矩,白日裡宣一淫呢!
裴奕涵不動如山,就好像沒感覺似的,任憑她在他身上掐擰,晨曦在旁邊看了,倒是爲自家小姐擔着心,怎能當着外人的面這樣對姑爺呢,要是姑爺生氣了怎麼辦?可看自家姑爺的眼神,不但沒有生氣,這神情還柔了幾分,敢情姑爺還有被人虐待的嗜好?
“蝴蝶姨,你知道你這樣子像什麼嗎?分明是那個什麼蓋什麼章的?別告訴我,你脖子上的紅印印是蟲子咬的。”唐少恨小盆友做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大概想說欲蓋彌彰,但這個詞他不太熟悉,所以,就變成了蓋什麼章,其實,他也沒說錯,在現代,人們不是也把親吻叫蓋章嗎?
“切,你這小傢伙怎麼一直亂用成語呢,改天應該找個夫子來幫你好好糾正糾正!”枯蝶一把拍在唐少恨小盆友的頭上,力道不輕不重。
可這小傢伙還是故作委屈地道:“蝴蝶姨,你和表姨娘一樣的兇,裴叔叔,家有河東獅呀!”
“哈哈!”一行人聞言,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就連裴亦涵臉上也有了笑意。
剛出了酒樓包廂的門,剛走了幾步,裴亦涵突然停下了步子。
枯蝶詫異,定睛一看,原來是迎面有一箇中年男子身後跟着兩個隨從模樣的人正向這邊走來,這男子雖然穿着平凡,但氣勢並不弱,大概四十多歲的年紀,長相雖然不俗,但看起來有些陰柔,最重要的是他那雙眼的目光落在他們幾人身上時,枯蝶無來由地覺得身上泛起了一陣寒意。
“少恨見過二皇叔。”就在枯蝶還在猜測這人的身份時,唐少恨小盆友已經上前行禮了,原來是某位王爺呀!難怪!不過,唐少恨小盆友面對這位二皇叔明顯沒有對他那位皇帝大伯那麼放肆。
“小傢伙,想二皇叔了沒?”二王爺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彎腰,就將唐少恨小盆友抱了起來,摸了摸他的小臉,臉上倒是很慈愛的。
“想了。”
“那跟二皇叔去住幾天吧。”
“二皇叔,人家捨不得蝴蝶姨呀!”
“哦,裴大將軍,不向本王介紹介紹您家娘子嗎?”不知是有意無意,二王爺在娘子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調。
“王爺既然已經知道她是賤內,又何須我介紹呢。”枯蝶明顯地感覺到裴亦涵的神情有些戒慎。但她還是上前給二王爺見了禮。
二王爺看她的目光,臉上浮現出的是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似乎在回想什麼。片刻後,才意味深長地道:“京中人人都傳言,裴家大少奶奶是個最有福氣的,竟然不怕裴大將軍的克妻命,如今見來,也不過如此!”
“王爺,謠言止於智者,妾身只不過一尋常女子罷了。”
“好一個謠言止於智者,本王見識了,改日有機會本王一定邀請你們夫婦來我王府做客。”
“王爺盛情微臣和賤內實在不敢當。”
裴亦涵和這位二王爺又客氣了幾句,然後二王爺才進了他們隔壁的包廂。
“你和這位二王爺有過節嗎?”出了酒樓,來到大街上,枯蝶看着裴亦涵的眉頭還是皺着的,不由地問道。
她看的出來,這兩人的氣氛很奇怪。
“是裴家跟他有些過節,不過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如果他不願放下,我們也無可奈何。”枯蝶聽出裴亦涵的語氣中有些無力感,雖然心中有些好奇,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幾人出了酒樓,並沒有馬上回府,而是決定在街上溜達溜達再回府,他們走的這條街道是京城比較繁華的一條街道,枯蝶左右來回地看着,雖然這時的商業已經夠興盛了,但在現代見慣了超級大商場的人眼中,還是覺得有些太貧乏了。只有遇到特別新奇的東西,她才停下來看看。
“蝴蝶姨,我也要那個娃娃。”唐少恨小盆友一路被裴亦涵抱着,這小傢伙顯然逛街的興趣很濃。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原來不遠處,有一個捏麪人的小攤子,旁邊圍了一大羣人,當下三人在那攤子前面停了下來。
這攤子旁邊還站着幾對少男少女,其中有一對,讓那捏麪人的照着他們兩人的相貌捏出一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來。
這捏麪人的手還真是巧,片刻後,就捏了出來,倒與真人有五六分像。
裴亦涵站在旁邊看了看,從懷中摸出二兩碎銀,放在了那捏麪人的藝人面前道:“捏三個,一男一女一小孩。”
那捏麪人的藝人擡頭看了看裴亦涵枯蝶他們三人一眼,點了點頭,他們這才發覺,原來這個心靈手巧的藝人竟然是個啞巴!難怪,先前一直沒有見他說話。
等了半個時辰後,麪人捏好了。男的當然像裴亦涵,女的不用說就是枯蝶的樣子了,倒是唐少恨小盆友將自己的麪人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
裴亦涵卻將那個男娃娃給了枯蝶,將女娃娃收到了自己的懷中。
時間已經不早了,幾個人打算打道回府,剛走到府門前,門房的下人就迎了上來,“大少爺,大少奶奶,今個府中來了貴客。”
“貴客?”裴奕涵眉頭一挑,枯蝶倒沒往心裡去,這裴府這麼多人,那親戚故舊想必不少,府內的人她現在都關注不過來,那管的上府外來的。再說,現在裴府又輪不到她這個小蝦米當家做主,所以枯蝶只打算進門休息一番,逛街也是個體力活呀!
誰知那門房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讓她打個趔趄,“是老夫人的侄孫女盧三小姐,還有大少奶奶的孃家表哥,今科探花孟公子。”
“你說什麼,我的孃家表哥?”葉如蝶怎麼冒出個表哥來?枯蝶不由地心中一驚,先前也沒聽晨曦,晚照她們說過。
原本她打算進了裴家以後,有時間在晨曦晚照那裡套套話,多知道葉家的一些情況,但進門之後,這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出,根本就沒給她喘氣的機會,沒料到,今天,親戚已經上門了。
枯蝶不由地將目光轉向了晨曦,裴亦涵則因爲她有些失態的表情,眸光閃了一閃。
“啊,小姐,表少爺中了探花了,這下,姨夫人還不知道怎麼高興呢。”晨曦就站在枯蝶身旁,聞言,臉上多了一份喜色。
但隨後因爲想到了什麼,臉上那抹喜色很快被掩飾住了。
枯蝶一聽,忙收斂了心神,看來,這個所謂的孟探花還真是她這具身體的表哥,只是,現在這身子已經換了人,希望不會讓對方看出破綻來。由於心思全在這位表哥身上打轉,她到沒有去注意那位老夫人的侄孫女,盧三小姐。
枯蝶臉上神色細微的變化,仍被裴奕涵收到了眼底。
枯蝶此時明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一會見了那位表哥該以怎樣的表情面對呢?
也不知這位表哥的來意,更加不知道這表兄妹的感情怎樣,不過從晨曦臉上的喜色來看,這位表哥與她的關係應該還是不錯的吧。
幾人進府,到了迎客的地方,就見院門口站着一個長身玉立,緋色袍服,面如冠玉,神采不凡的年輕男子。
當她看向他的時候,他的目光正好也向她望來。
看到她的身影,那年輕的男子神情多了幾分激動,快走了幾步。
“表少爺做了探花,差點都認不出來了。”晨曦自言自語道。
枯蝶一聽知道這人一定就是孟表哥了,看起來倒是一表人才,不至於讓人第一眼見了就生厭。
當下也作出一副又驚又喜又意外的樣子迎了上去,卻被攬在腰間的手阻了一阻,一回頭,纔對上裴奕涵深邃的眼眸,她眼睛眨了眨,還是順從地放慢了腳步,兩人並肩同行。
孟子軒,葉如蝶的父親葉縣令的小妾的侄子,他的父親去的早,母親早早守寡,家境比較貧寒,所以,一年之中有一些日子是在葉家度過的。
葉如蝶的親孃早逝,基本是由這位孟姨娘撫養長大的,幼時和這位表兄到常在一起玩耍,後來,年紀大了,有了男女之別,所以,倒是不常見面。
而孟子軒本就是個有志氣的,寒門學子沒有別的出路,唯有好好讀書,掙的一份功名,出人頭地,才能光宗耀祖。
裴府前去葉府提親的時候,他恰好前來京城參加秋闈,所以,錯過了葉如蝶的婚期。
等接到家中來信後後,已經悔之晚矣。
這原本的葉如蝶性子溫柔,也是個小才女,長的又是難得一見的美麗,兩人青梅竹馬,孟子軒是真的很愛慕這位表妹的,只是自以爲出身有些貧寒,只等高中之後,就去葉家提親,但沒想到遲了一步,如今佳人已是他人婦。
孟子軒自然是將枯蝶跟裴奕涵剛纔眉眼之間的交流看在眼裡,當下心中酸澀,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勉強。
枯蝶其實一直在留意打量這位表哥,誰讓她心中發虛呢?唯恐對方看出什麼不妥來!
不過這個孟子軒還真是個美男子,有一句話是怎麼說來着,腹有詩書氣自華,指的大概就是孟子軒這一類的男子吧,明顯和裴奕涵不是同一類型的。
“表哥,您來了。”她帶着淡淡的笑意,上前彎身行禮。
“蝶兒妹妹,別來無恙!”孟子軒收斂自己的情緒,臉上也帶了淡淡的笑容溫聲道。雖說這位裴大將軍克妻,可蝶兒妹妹看起來過的好像不錯,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並不像故作姿態,
他又將目光移到了裴奕涵身上,那是一種明顯帶着審視的目光,雖然他只是個新晉探花,和名聲顯赫的裴大將軍不能相比,可站在同爲男人的立場上,他並不覺的,自己會比對方差多少,可對方的目光還是讓他感到一種不快。
裴奕涵再次因爲這個比較親密的稱呼皺了皺眉頭。
“還記得蝶兒妹妹的生辰,所以選了一份生辰禮物,望蝶兒妹妹不要嫌棄纔是。”他是刻意選在今天上門的,沒想到,裴奕涵竟然帶着枯蝶出門了。
“表哥太客氣了,也讓表哥費心了。”枯蝶笑着接過孟子軒遞給她的禮物,那是一個外表雕刻精美的小木盒子,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站在她身後的晨曦順手接了過去。
但接下來,對着這個她現在應該稱呼表哥的陌生人,不知該從何說起,又惟恐說的多了,露了馬腳,就這麼雙目對視了片刻才道:“表哥是何時上京的?家裡還好嗎?”
“蝶兒妹妹忘了,表哥我是來京城應試的嗎,不過前幾日接到家中的書信,母親說,家裡一切都好,也很掛念蝶兒妹妹。”孟子軒總覺得面前這個女子很像自己的蝶兒表妹,可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好像少了點什麼,又多了點什麼,總之,和他記憶中的她有些不同了。
顯得從容大方多了,沒有在人多的地方那種畏怯了,多了幾分明豔和嫵媚,過去那個遇到事情躲在他身後的小姑娘不見了,這樣的變化,是因爲她身旁這個男人嗎?
視線對上這男人的表情,還真是冷的嚇人,這樣一個冰冷的人,她都不曾害怕過嗎?
可又怎樣,如今,她卻是屬於這個男人的!
“大表哥,你回來了。”突然,從西側的走廊裡飛出一個彩蝶般的身影,那身影就向他們的方向飛奔而來,站在了裴奕涵的面前,估計如果不是礙於男女大防,這女子都要衝入裴奕涵的懷抱了。
這女子身高略微高了她一些,烏髮如雲,上面是幾根做工名貴的白玉簪子,一身月白色長裙,只在上面點綴了幾朵繡的極爲精緻的花瓣,外邊則披着一條雪青色絲帛披風,整個人不見整個世家的豪奢之氣,反而多了幾分出塵之意,不管怎麼,這樣一幅容貌,都是格外的引人注目,還真是肌膚勝雪、明眸似水,衣袂飄飄,裙裾逶迤,真是一個大美人。
聯想到先前門房所說的話,枯蝶猜度,這女子不會就是那個裴老夫人的侄孫女,盧三小姐吧!
“初雪妹妹。”裴奕涵眼睛一閃,打了個招呼,然後手一抓,就一個借力,將枯蝶推到了這位三小姐的面前道:“見過你大表嫂!”
這位盧三小姐這個時候才偏過頭來,上下掃了枯蝶一眼,然後斂下眼眸,蹲身行禮道,“姐姐好!”
枯蝶當下也回了一禮,只是覺得這位盧三小姐的稱呼似乎有點問題,按理說,她應該稱呼自己爲表嫂纔對吧,怎麼成姐姐了?
可面上她還是不動聲色。
“初雪姐姐,大哥一回來,你就等不及了,還真是——”剛纔這位初雪小姐一出場,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跟在她身後的裴九,裴十二姑娘,反而沒有幾個人注意。開口的正是裴十二,口氣中帶了幾分挪揄的成分,還示威般地看了枯蝶一眼。
不過這兩位姑娘倒是把目光更多地投在了孟子軒的身上。
裴十二這一眼,馬上讓枯蝶有醍醐灌頂的感覺,敢情這位盧三小姐對自己的夫君應該有別樣的心思吧,古人不是最愛搞那一套表兄妹做姻親的戲碼了。
想到這裡,枯蝶目光落到裴奕涵的臉上,就帶了幾分興味。
不過枯蝶馬上覺察到裴奕涵對這位表妹的不同,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柔和多了,沒有先前那麼冷硬了。
枯蝶目光一冷,當下不再看向這位盧三小姐
“表哥中了探花之後,將來不知就職哪裡,會不會留在京城?”不管怎麼說,這免費的表哥也是表哥,既然裴奕涵的眼中只有他的表妹,她可不能冷落了自家表哥。所以,枯蝶選了一個比較安全的話題道。
“前三甲應該多半入住翰林院,應該會留在京中吧!”孟子軒也是聰明人,當然看到了那位盧家小姐對待裴奕涵的態度。面上也是不動聲色。
“表哥,我還沒對你道一聲喜呢!恭喜你高中!”枯蝶當下就要再福上一福,卻被裴奕涵在身後按住了身子。
“表哥第一次登門,不如就多在裴府客居幾日,我們也好暢飲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孟子軒有些猶豫地看了枯蝶一眼,看她一臉的隱隱盼切,當下欲待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點頭道,“如此,就叨擾了!”
只是,今日前來本就是看她過的怎樣?見上一面實在看不出來什麼,明知相見爭如不見,還是按捺不住……能見總強似不見……,造化弄人,也無非如此了……
枯蝶發現這位孟表哥的神色有時有些奇怪,看似有些歡喜,又有些苦澀,心下也似一跳,難道葉如蝶好自己的表哥也有些兒女情懷嗎?但還是落落大方地道:“自家親戚,表哥何必如此見外!”
“夫君,你看將表哥安排在何處爲好?”
“東邊的芳檾軒空着,孟探花就住那裡可好?”裴奕涵打定主意,想從這位表哥口中得知更多關於自家娘子的事情,所以,雖然不喜這位表哥看自家娘子的目光,但還是多了兩分真心實意。
“家中你比我熟悉,怎來問我?”枯蝶嬌嗔道。看他們兩人互相眉間言語流露,孟子軒更是覺得心頭淤滯,當下,又有幾分悔意,剛纔爲何答應要留下來呢?
如果眼不見,心中是不是也會變得平靜一些了。
而有外男在場,閨閣女子畢竟不適合站立當場,裴九和裴十二則拉起盧三姑娘去了上房,裴老夫人那裡。
盧三姑娘離開了,孟子軒再道:“大將軍,蝶兒妹妹,我初到府上,論理是要拜見幾位長輩的,不知何時方便?”不管怎麼樣,他代表的是長房長媳的孃家,不能讓裴家的人抓住表妹的錯處。順便也看看這大家族的女人對錶妹的態度怎樣?
“這倒不急,想必這會初雪表妹正在,明日,我和娘子帶你去拜見即可。”
當下,裴奕涵帶着孟子軒去了芳檾閣。
晨曦戀戀不捨的目光收了回來,跟着枯蝶回到了她們的院子。一路上,晨曦欲言又止,但由於她一直走在枯蝶的身後,所以,沒發現她神情的異常。
綠裳早在院門外等着,看到只有枯蝶一人,不見裴奕涵的身影,當即開口道:“大少奶奶,大少爺呢?”
“我家小姐的表哥來了,姑爺帶他去了芳檾閣。”晨曦回道。
“哦,聽說盧家表小姐也來了!”綠裳試探地道,看着枯蝶的神色變化。
“是呀,還真是個大美人兒!”一看綠裳的神色,她就知道這丫頭的腦子裡在想什麼,由此可見,綠裳也是知道這位盧三小姐的。
這位盧小姐,人長的美,家世也好,跟裴奕涵的年齡也算相配吧,既然有一些想法,爲何當初不把這位盧小姐娶進門呢?是有其他原因,還是怕了裴奕涵克妻的名聲?
晚飯時分,裴奕涵帶着孟子軒去見裴侯爺了,枯蝶則去了裴老祖宗房中,如果她沒有料錯,這盧三姑娘雖是裴老夫人的侄孫女,但如果有其他想法的話,來了也得往裴府的最高統帥裴老祖宗屋裡鑽吧,不好好表現表現,怎麼能進裴家的大門呢?
果然,枯蝶到達的時候,屋內正熱鬧呢?裴府的姑娘們,少奶奶們竟然站了一地,看到枯蝶進來,有人的神色就有點幸災樂禍,看來,這府中的明眼人多着呢?
枯蝶面上卻什麼異常也不露,一個小丫頭片子再厲害也是有限的,最主要的關鍵還是在裴奕涵身上,如果裴奕涵真的有那個心思,她就算用繩子將人綁着,那也綁不住心呀!越到這個時候,她越不能自亂陣腳。
“大嫂來了!”裴七姑娘和裴九姑娘迎了出來。
“早就知道老祖宗這裡熱鬧,果不其然。”枯蝶一邊攜起裴七姑娘的手,一邊攜起裴九姑娘的手,走了進去,將那些異樣的眼神自動忽略掉。
“老祖宗,您看,這大嫂和盧家妹妹那個相貌更甚一籌?”裴六夫人看到枯蝶走了進來,掃了盧三小姐一眼,似不經意地道。
可這話要是仔細一想,分明是激化枯蝶與這個盧三小姐的矛盾,畢竟在許多人看來,越是美貌的女子都不喜歡被別人比下去,尤其枯蝶和盧三小姐看起來都不是善茬,又生的各有姿色。
房內的談笑聲馬上小了一些,女眷們都等着看這裴老祖宗怎麼回答。
“呵呵,蝶兒,你看呢,你們兩人誰的容貌更勝一籌呢?”裴老祖宗沒有直接回答裴六夫人的問題,反而將問題踢給了枯蝶。
“回老祖宗的話,六嬸孃這問題並不難回答,只要六嬸孃能告訴蝶兒,春天的蘭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冬天的梅花,哪一個更美一些,蝶兒就告訴六嬸孃,我和盧家妹妹哪一個更美一些,其實,答案六神娘是知道的,偏偏來打趣我們這些小的。”枯蝶笑語盈盈,回答的滴水不露。
裴六夫人馬上知道自己踢到了鐵板?這根本是無法回答的,各有各的美好。她原本是爲了挑撥盧三小姐與枯蝶之間的關係,結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丟了面子。
“其實,美也罷,不美也罷,每個女子都是這世上唯一的一個存在,沒有另一個完全的你,既然都是不同的,又何必相互比較呢?難道更美一些,活着就跟快樂一些嗎?四五十年之後,都是鶴髮童顏,在喜歡自己的親人,朋友眼裡,就算再貌不出衆,也可以情人眼裡出西施,如果在不喜歡的人眼裡,就算貌若天仙,也不見得讓對方對自己產生好感。”
枯蝶這一段話純粹是有感而發,她是個現代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行爲處事跟那些古代女子一樣,既然如此,有時就索性將自己想法表現出來,也省的有些人不安分,不時地冒出來給她使個絆子。
裴家祖先都曾出現過那樣獨立特行的女子,她不會太出格,當然也不會事事都由人擺佈,欺辱。
枯蝶這一段話說的在座的人神情都變了變,裴老祖宗越發覺得自己當初沒有看錯人,小小年紀,行爲處事已經如此老道,實在難得,是一個可以調教的好料子,事實上,她剛纔就是想看這個重孫媳婦應對如何?
畢竟,將來如果要成爲真正的裴家主母,應酬往來是一門很重要的功課,既不能給對自己不懷好意的人過分難堪,也不能失了自己的面子,這個度和說話的藝術很講究,沒有幾分本事的人還真做不到這一點。
不過,相比較裴老祖宗眼中的滿意,裴老夫人看着枯蝶現在的樣子,無來由地就覺得有些礙眼。
其實,初雪一直是她最疼愛的侄孫女兒,她原本就打算將初雪嫁給涵兒的,兩人青梅竹馬,不管家世,長相,人品,樣樣都很相配。誰知後來,盧家聽說了那麼多傳言,好像不是很樂意這門親事,恰好,初雪的父親放了外任,這一走就是兩年。沒想到,老祖宗竟然選了一個家世上不了檯面的女子給涵兒當媳婦。
不過娶就娶了吧,好歹破了涵兒克妻的謠言,只是委屈初雪,將來只能做個平妻了,不過有她在一日,就算這葉家女兒有老祖宗撐腰,料想她也不敢欺負初雪。
“姐姐說的說,這世上每個女子都是不一樣的,不過在初雪看來,姐姐的容顏可是要勝過初雪一些的。”盧初雪笑着道,並走到枯蝶的面前,就要來拉她的手。
盧初雪最開始的確沒把枯蝶放在眼裡,雖然她覺得枯蝶跟裴奕涵站在一起的畫面有些礙眼,但她不相信與表哥那麼多年的感情比不上一個剛進門幾天的女人,從小長在大宅門的女人們早就習慣了各種爭鬥,所以,枯蝶越是表現的不俗,就越發激起她的好勝心來。
既然枯蝶剛纔說了美人與美人之間是不能比較的,她偏偏說枯蝶要比她更漂亮一些,如果枯蝶回答,說不及她漂亮。
那麼,就等於推翻了先前所說的無法比較的話語,可如果枯蝶不這麼謙讓,那就等於枯蝶間接承認了她說的話,認爲枯蝶自己就是比她盧初雪更漂亮一些。
枯蝶聞言眼眸一閃,其實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清,實在有些無聊,但顯然有人不打算適可而止,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枯蝶終於琢磨透了盧三小姐爲何不稱呼她爲表嫂,而稱呼她爲姐姐的緣故。
敢情人家真的有與她同侍一夫的意思,所以,才稱呼她爲姐姐,人家是真的想當她的妹妹了。
都來搶她男人了,她就想客氣,也客氣不成了。
枯蝶的心思轉了轉,當着許多看好戲的面,她也親熱地拉起了盧三小姐的手道:“妹妹名字裡有個雪字,讓表嫂我想起到了一首詩來,不如這裡我就將這首詩送給妹妹好了,‘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這是宋代一位詩人的一首很有名的詩歌,在前世的時候,枯蝶就很喜歡這首詩的最後兩句,沒想到,今日還用上了。
枯蝶話音一落,這些世家小姐,夫人,少奶奶們,大多數都是學過詩詞的,精通不精通那另當別論,但多少都有些鑑賞的本領的,當下都覺得這詩詞最後兩句實在是妙,當下都在心中開始仔細咀嚼這首詩。
裴大夫人當下就叫出聲來:“好詩,真妙,蝶兒這詩不但貼題,也貼景,改日你應多做幾首讓娘讀讀。”
裴大夫人畢竟曾是最有名的才女,雖說嫁人之後,對詩詞這些東西寫的少了,但當年的才名就算現在在京城,都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她當着盧三小姐的面出口稱讚枯蝶,實在是太不考慮盧三小姐的臉面了。
盧三小姐當下臉色,僵了一僵,就算她不承認,枯蝶這首詩實在無可挑剔。由不得她不服。
枯蝶在心中其實道了聲慚愧,好歹她是侵犯了人家的知識產權。不過讓她做點古詩,那還是饒了她吧,她真的不是超人,不是事事都能拿的出手,當下就笑道:“娘實在太誇獎了,這不過是蝶兒心有所感罷了。不及娘才華的一二。”
“蝶兒不必自謙,娘當年也未必高明多少。”裴大夫人看着枯蝶,現在是越來越喜,她不笨,當然知道老夫人有意讓盧家三小姐做涵兒的媳婦。
對盧三小姐,她雖無多少惡感,但想到日後老祖宗去了老夫人當了家,這要是盧三小姐再做了自己的兒媳,這府中那裡還有她的容身之處,所以,當初老夫人有這個意思時,她也一直沒有接這個話茬。
可如今,涵兒都成親了,蝶兒這孩子不管是哪一方面看着都是個好的,她何必給蝶兒找不自在呢?這件事,只要老祖宗不開口,兒子不開口,她就絕對不會胡亂多說一個字。
“其實,這花也罷,人也罷,說到底,都是隨分從時才能喜樂祥和,所謂君子是不奪人之美,每樣花都有自己的色彩和香味,守自家的本分,像梅花和雪相提並論,並不是它比其他東西就美了多少,而是它們都是高潔的象徵,所謂高潔不是不沾煙火氣,是在煙火氣裡不失了做人的原則和體面。”說話的是裴四夫人,她向來不多話,這話分明直指盧三小姐的心事。
府中的女眷們大多數都多長了幾個心竅,當下就明白這裴四夫人分明是敲打盧三小姐的。
至於盧三小姐到底嫁不嫁進門,個人的看法都不同,大多數則是抱着看戲的態度,這長房克妻運一去,這桃花馬上就要開了,只是不知是桃花運還是桃花禍了!
“好了,可別她給誇的太甚了,這裴家的女兒,媳婦們會做一兩首詩是應當的。蝶兒,你說是不是?”裴老祖宗開口說話了,她人老成精了,當然不會看着幾位孫媳婦繼續給盧三小姐難看。
枯蝶對上裴老祖宗有些意味深長的目光,不知她這話到底是何含義,當下也道:“老祖宗說的是。”
盧三小姐見裴老祖宗並沒有順着裴大夫人的語氣繼續誇讚枯蝶,也沒有針對裴四夫人的話發表任何意見,當下才放下心來,看來,這個表嫂雖說是老祖宗選的,但也不見得老祖宗有多喜歡嗎!
且說除了枯蝶之外,這當場的還有一人,在心裡琢磨着自己的心思,這人就是裴三少奶奶,就因爲自己的夫君是庶出,平白被枯蝶矮了一截,有個枯蝶壓在她頭上也就罷了,現在盧家這位小姐難不成也想壓在她頭上?
想到這裡,她也開口道:“盧家妹妹跋山涉水的來到我們府裡,可要多住些日子呀!別回頭說我們待客不周!”
“三弟妹,說得對,盧家小姐來者是客,就當我們裴家又多了一個妹妹,以後大家在一起又多了一個說話的人。”枯蝶怎能聽不出這裴三少奶奶明顯也在擠兌這位盧三小姐呢?處處將你放在客人的地位,你就別肖想進裴家的門了。只是她不懂裴三少奶奶突然之間怎麼幫起她來了。
盧三小姐也不明白這位三表嫂突然之間就像換了個人一樣,竟站在了那個女人的一邊,往日她來裴府的時候,這位三表嫂可是很親熱的。
“對了,聽說我們家今天還來了位貴客,可是蝶兒的表兄?”裴老夫人原本一直滿臉笑的像菊花一樣看着她們鬥嘴,這時,突然開口道。
“可不是麼,老祖宗,是新科探花郎,真是一表人才,只是——”出身差了點,最後幾個字,裴五夫人沒有說出口,裴家幾個姑娘也到了說親的年齡,也有嫁到不是‘七姓’之家的,今個,她也聽前門說了這位大少奶奶的表哥,端的是一表人才,是個翩翩公子,將來前程想必也是一片大好,自家十二那個脾性,要是進了大宅院,未必就是幸福,還不如找一個身份,門第低一點的,有裴家的權勢在上面壓着,料想他們也不敢對自家女兒不好。
只是她這個想法只是先放在心裡,並沒有對外人提起,畢竟,將女兒嫁入非‘七姓’之人是下嫁,要是被其他的妯娌和孃家的嫂嫂姐妹們知道,說不定還會嘲笑與她。
“回老祖宗的話,今個蝶兒的表哥的確來到了咱們家,只等老祖宗,祖母明日得空了拜見。”
“也好,明日是你來到咱們家的第一個生辰,本來前幾日是要問過你之後,看怎樣過纔好,卻不料元哥兒這一病,倒把這事情給耽擱了,不如明日,就給你開了生日宴,到時府中人都熱鬧熱鬧。”
裴老祖宗的話讓枯蝶驚了一驚,原來,明日纔是葉如蝶的生辰,今日,裴奕涵特意帶她去過生日,她還以爲今天就是葉如蝶的生辰呢?沒想到,是明天,都怪裴奕涵誤導了她,今晚回去,一定要將他掐上一掐。
各房的女眷聞言,都開始在心中打算明日要送什麼禮給枯蝶。裴老夫人雖然對枯蝶有諸多挑剔,但這明面上的事情她還要辦的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當下笑道:“老祖宗,可要人去請戲班子進府熱鬧熱鬧?”
接下來,這屋子裡的女眷們開始談論請那個戲班進府好,唱什麼戲好?已經無人區留心盧三小姐的表情了。
卻說盧初雪聽到裴老祖宗說給枯蝶作生辰的事情,心裡忽就亂了,辨不出詫異、失望、着急……哪一樣多些,就連自己的祖姑母,這起這件事情來,臉上也是一徑的笑,眉尖兒就微擰,看來,裴老祖宗並不像她原本以爲的那樣不喜歡這位出身卑微的表嫂,
此時覺得裴老祖宗和枯蝶臉上的笑容更是刺眼又刺心。哼,讓你笑,等表哥是我的了,到時你想哭都來不及。
又說了一會子話,大家覺得也該回去了,就一一打算回房,卻不料,裴老祖宗竟將枯蝶留了下來。
就連老祖宗身邊親近的丫鬟也被屏退了,屋內只剩下她們兩人,枯蝶有些疑惑,不知這老祖宗又打算做什麼。
“你身子骨不好,也過來坐吧!”裴老祖宗瞥了她一眼道。自家往榻上倚了,闔了雙目顧自養神。
枯蝶依言到榻前坐了,靜等裴老祖宗開口。
“想出點什麼了?”裴老祖宗沒有睜眼,但彷彿卻將枯蝶此時的神色看了個一清二楚。
“啊,蝶兒不明白老祖宗的意思。”
“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蝶兒是真不明白。”這裴老祖宗無頭無腦的話,她是真的搞不清她老人家到底想表達什麼。難道是與那盧三小姐有關?
“你看着也是個精細的,怎麼……”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還是早點養好身子骨,和元哥兒早日圓房的好。”
“老祖宗,你——”枯蝶聞言倒是大吃了一驚,她原本以爲在洞房花燭夜,裴奕涵做的手腳應該將府內的人都給瞞過去了,卻沒想到,這裴老祖宗還是人老成精,竟能看着她沒有圓房。
“我是老了,但不是瞎了,這恐怕也是元哥兒的意思,我並不怪你,只是身爲長房嫡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生出嫡子是至關重要的,老祖宗我的話就說到這裡了,接下來就看你們怎麼做了。”
“說起來,盧三這孩子還是不錯的,可你也是個不錯的,一山怎麼能容二虎,長房向來不平靜,老祖宗我老了,還想過幾天安穩日子。”
更重要的是,現在家裡有自己壓着,自家媳婦不是搞出什麼大亂子來,如果有一日,她去了,到時,自家媳婦當家,蝶兒如果沒有長子,那時,一切都不好說了。這個孩子是不錯的,可還是太年輕,她不得不提點幾句。
裴老祖宗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枯蝶才知道原來還真是爲盧三小姐的事情,說實話,她並沒有把這位盧三小姐太放在心上,這事情歸根結底都在裴奕涵身上,如果裴奕涵沒那個心,那盧三小姐怎麼也翻不出大風浪來。
“老祖宗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三小姐畢竟是客,她既然想叫我一聲姐姐,就叫吧,她年紀也不小了,不可能總會住在我們家做客吧,再說,在夫君的眼裡,她也不過只是個小妹妹罷了。”
“只怕有人不願意他們當兄妹,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老祖宗我說的事情你多想想就是了,別讓我太失望了。”
裴老祖宗活了大半輩子了,是一點也不相信什麼妻妾和睦的鬼話,她當年就是從這一茬上過來的,當年有一個女人,也是一口一聲地“姐姐”叫着,恭恭敬敬的,讓她昏了頭,顛顛地要做出個妻妾和睦的典範來……結果人家翅膀硬了,立馬要和她平分秋色,還弄出許多事情來,元哥兒是自己最疼愛的長房嫡孫,蝶兒也是自己親自選的,她可不想讓他們這難得在一起的一對經歷那些事情。
“對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初雪住在那裡吧?就在你們那院子的隔壁,只隔了一個小湖。”就在枯蝶轉身準備離去之時,裴老祖宗又在她的身後加了這麼一句。
“蝶兒知道了。”枯蝶只好再次轉過身來,恭敬地答道。
“回去吧,別讓元哥兒回去找不到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裴老祖宗的臉上又重新帶了點笑意。
“老祖宗!”枯蝶嬌嗔。
且說裴老祖宗和枯蝶在這邊敘話,裴老夫人那裡也沒有閒着。
“老夫人,你真的打算讓侄孫小姐嫁給大少爺做平妻?”秦嬤嬤湊上前道。她是裴老夫人從盧家帶來的,從小跟在身邊的,裴老夫人的心思她一般能摸清七八分準。
本來她與現在的大少奶奶無怨也無仇,只是,她不喜歡這位大少奶奶眼中只有老祖宗,根本沒把老夫人這個祖母放在眼裡,如果換成盧三小姐就好了,那將來盧家來的下人在裴家也會更體面。
雖說盧家也是世家大族,可這十幾年來,在朝廷中的官職都是不上不下的,遠遠沒有裴家顯赫。
看老祖宗的傾向,明顯是要把大少奶奶當做裴家未來的新一代主母調教,那麼以後再裴府,大少奶奶將會接觸到更多的府內事務,說不定有一天,就會衝擊老夫人的權力,難怪老夫人希望盧三小姐嫁進來。
“初雪是個好孩子,只是這樣未免委屈她了。”他們盧家的女兒裡面,以初雪是最爲出挑的,和別的女人同侍一夫是有點委屈了,不過,這要是初雪喜歡的,她也沒有辦法。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
“如果初雪能比那一個事先有了兒子,那一切就不好說了,畢竟涵哥兒將來除了大將軍的封爵之外,還是要承襲國公之位的。”
“那老夫人,我們要不要做一點手腳,讓大少奶奶不那麼容易有孩子。”
“這——還是再等等吧,我也要看看涵兒的態度才成。”兩個都是她喜歡的孩子,孫子的脾氣她是知道的,並不適合先斬後奏。
枯蝶回房之後,裴奕涵還沒有回來,她也沒太往心裡去,男人嗎,在一起有時不見得比女子的話題少。
不過還是隨意問了一句:“大少爺呢?”
“回大少奶奶的話,大少爺好像去了書房。”
“哦。”枯蝶有些狐疑,這麼晚了,去書房幹什麼,但也沒多想就洗漱完畢,先上牀睡覺了。
且說,今晚,裴奕涵和裴府幾個年齡相仿的兄弟們一起招待孟子軒。
孟子軒雖是寒門出身,但確實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更難得是他並不像一般文人那麼自命清高,或者滿腦子的迂腐思想。當下與裴奕涵也相談甚歡。
裴奕涵是世家出身,自然從小接受的教育是比較良好的,他雖然是個武夫,可一個個決勝千里之外的大將軍絕不會是一個只懂得砍呀,殺呀的草莽。
這裴奕涵其他的兄弟,有幾個也自負才名,加上出身又高,並不把孟子軒放在眼裡,只不過是礙於情面罷了。
倒是裴九少爺由於放過外任,一向又和裴奕涵的關係不錯,當下三人不但相談甚歡,這酒業沒有少喝。
開始,裴奕涵其他的兄弟還陪着,最後,各個都喝的差不多了,都一一回房了,包括裴九少爺。
孟子軒心中鬱結,自是借酒澆愁,一直拉着裴奕涵喝酒,實際上,他的酒量怎麼能和裴奕涵這種在軍中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人相比呢,不一會,就醉的一塌糊塗。
不僅如此,這孟子軒還是平生第一次喝醉,這酒品實在不是很好,一會哭,一會笑的,還口口聲聲說着:“他沒醉,他真的沒醉,還要繼續喝。”
裴奕涵本想回房馬上去抱自家娘子,可看在這是自家娘子表哥的份上,只好將孟子軒扶着去了芳檾軒。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錯,你的錯!”孟子軒口中一直嘟嘟囔囔地說着醉話,偶爾又像要清醒過來時,盯着裴奕涵的目光,甚至帶了點“仇恨”的火焰。
裴奕涵皺眉,不想跟一個喝醉酒的人計較,權當對方再發酒瘋。
裴奕涵將孟子軒丟到牀上,就見他像一灘爛泥一樣,撲倒在牀上就不動了,心道,看起來這麼斯文的一個人,也不像個貪杯的,爲何偏一杯接着一杯灌,難不成覺得裴府額酒水特別好喝,還不用花銀子的緣故?
正要吩咐小廝進來侍候。卻聽到孟子軒的口中一直在喊着一個名字:“蝶兒,我的蝶兒!”這個名字生生地讓他停住了腳步。
這不能怪裴奕涵太敏感,對自己比較重要的人,每一個人都多了幾分關注,當下心中就有了幾分懷疑。
但接着一想,不管孟子軒口中的蝶兒是不是自家娘子,但現在抱得美人歸的是自己。
可孟子軒卻一點都不消停:“蝶兒,表哥說過,一定會娶你的,你爲什麼要嫁給他,嫁給他,爲什麼?”
裴奕涵的臉色這下可是真的黑了,理智提醒他,現在應該離去,不管怎麼着,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但內心又禁不住懷疑,在自家娘子的心目中,到底是她這個表哥重要,還是他這個夫君重要?
“你爲什麼不等我,爲什麼不等我?”孟子軒口中說着胡話,身子一翻,竟然撲通一聲掉到了地上,裴亦涵見狀,雖然心中很不舒服,但見他躺在地上,又怕他着涼,如果自己這麼走了,未免有點太小家子氣了。
只好再次上前,提着他的衣領將他的身子提了起來,再次丟在了牀上。這麼一抖動,原本就有些鬆散的袍服袖子裡面突然掉出一方絹帕來。
裴亦涵隨意地掃到那絹帕上,明顯有兩隻彩蝶在翩翩飛舞,當下忍不住,將那帕子撿了起來,這分明是女子之物,孟子軒如此珍視這件東西,那麼,這絹帕是誰送的,已經不言而喻了。
這年頭,最忌諱的就是男女私下相授某些物件,裴亦涵原本就有些不爽的心更不爽了,難不成,自家娘子與她的表哥事先的確有私情,後來是自己憑空橫插了一槓子,分開了他們。
所以,孟子軒才借酒消愁,也是,站在同爲男人的立場上來看,孟子軒也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並不見得比自己遜色。
他們表兄妹之間又有多年的感情,自己這個才認識一個多月的男人怎麼又能比得上,當下心中五味紛雜,心思雜亂。
心中握着那方絹帕在地上呆立了片刻,想着他們現在在前院相見的重重,莫非那就是眉目傳情了!
沒辦法,這人一旦鑽了牛角夾,那是越不願意去想的事情偏偏要去想。
將那手中的帕子握緊了,又鬆開,如此反覆了幾次,怎麼看,上面兩隻翩翩飛舞的蝴蝶都很礙眼,他想到,自家娘子從成親到現在,從來沒給他親手做過一件什麼東西,更沒有送過他一個貼身的荷包,絹帕什麼的,但這個男人卻搶先擁有了。這讓他如何能忍住心中噴涌而出的妒意。
“大少爺,您這是?”備了茶水回來的小廝一進屋就見裴亦涵的模樣像要噬人似的,唬得立在原處不敢再往裡走。難不成大少爺也喝得多了,發起酒瘋來了。
“好好侍候我們的貴客。”現在他都不想再提孟子軒的名諱,更加排斥表少爺這個稱呼。
“是,大少爺。”小廝忙低下頭應道,誰讓大少爺此時的表情實在太可怕了一些呢?“哼!”裴亦涵臨走的時候還冷哼了一聲,徒留小廝,站在門口,不知所措,不過,這些主子的事情他們根本管不着,只要當好自己的差事就好了,就是不知這位表少爺是不是個好侍候的主?
且說裴亦涵一陣風似似出了芳檾軒,站在當地,才讓他冷靜下來,卻發現,孟子軒的這條絹帕還被他握在手中,當下想都沒想,收到了自己的懷中。
等回到自己院子時,守在外邊的丫鬟說,枯蝶還沒有回院,他一個人在屋內坐了片刻,心中總是不住地猜想,往日,自家娘子是怎麼跟她的表哥孟子軒相處的,是不是,像他與她在一起那樣,有很親密的動作。
明知道不該這麼想,但他就是忍不住這麼想,又想萬一一會她回來之後,他忍不住出口質問,將這層窗戶紙揭破,兩人再也回不到往日的相處狀態該怎麼辦?
或者,她給他的答案是他不想要的哪一個呢?最後想了想,還是先去了書房,打算在書房安靜一晚上再說。
且說枯蝶一晚上,身邊少了一個人,缺少了那溫暖的懷抱,睡着還真是有些不習慣了,但想着明日是自己的生辰,一定還有許多事情等着自己去應酬呢?所以,不一會,還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睜開眼,發現身邊還是沒人,心中更加狐疑,看來裴亦涵一夜都沒有回房睡覺,真不知他一晚上都忙什麼大事呢。
所以,早飯吃過之後,枯蝶就去了裴奕涵的書房。
守在門外的小廝,見到她,也沒有阻攔。
進了書房內,看起來書房很整齊,一點都沒有昨夜有人睡過的痕跡,事實上,裴奕涵也沒有睡,不過是在椅子上坐了一晚而已。
書桌上放着兩本書,枯蝶隨手拿起來翻了翻,書被拿起時,帶動了壓在最底下的一張紙。
那張紙飄飄散散地落到了地上,枯蝶好奇,彎下腰將那張紙揀了起來,一看之下,心中驚怒交加。
因爲這張紙不是別的,而是一張和離書,誰的和離書?當然是她和裴奕涵的和離書。上面已經有了裴奕涵的簽名,她這一方卻是空白的。
換了任何人這時候,恐怕都是不能心平氣和的,試想一個女人正打算開始接受一個男人,打算和對方好好經營一段感情時,對方卻突然說,我們離婚吧!你想,有幾個人能不定如山的。
枯蝶抓着那張紙看了又看,最後將那紙揉成一團,冷冷地在心中道:“裴亦涵,你好樣的,你還真能給我驚喜呀,這還真是最好的生辰禮物!”她伸手就要將他昨日送給她的碧玉簪子折成兩半。
但拿在手中的時候,卻還是遲遲不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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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能猜到這合離書是怎麼回事嗎?